白芷走了,憋了一肚子火,嚴重懷疑,葉辰是故意的,為先前之事而報復她。
「回去。」剛出小竹林,便聞縹緲聲。
乃是帝荒,不知人在何處,卻好似知道,他的徒兒,他最了解,還想撂挑子?
「師尊,徒兒不懂,為何偏偏要畫我。」
「地府女子這麼多,隨便找一個便可。」
「或者,我留一道分身,沒必要本尊。」
白芷腹誹,她是何等高傲,縱是敗了,也依舊是至尊徒兒,此番著實氣不過。
「此乃一種修行,你..萬不可半途而廢。」
帝荒話語,還是那般縹緲,威嚴無比。
白芷深吸一口氣,自不敢忤逆師尊命令,一個轉身,又回了小竹林,神色難看。
小竹林中,葉辰已收了畫,再次提筆。
縱無白芷在此,他也能畫,白芷的倩影,已被他烙如神海,與真人一般無二。
只是,未等他下筆,那姑娘便又回來了。
回是回來了,卻狠瞪葉辰,若非帝荒之令,她必定會發飆,與葉辰再戰一場。
「仙子你,無需在此。」葉辰話語悠悠。
「你以為我想?」白芷颳了葉辰一眼,胡亂理了理自己秀髮,便又坐回了原位。
見白芷這神態,葉辰乾咳,有點心虛。
仔細想想,此事,著實是他做的不地道。
人好歹是帝君徒兒,親自跑來做模特,給足了他面子,而他,卻有點不走心了。
「畫,趕緊畫,我很忙。」白芷輕叱道。
這姑娘的美眸,很傳神,好似是在說:再敢胡亂畫,信不信老娘一掌劈了你。
葉辰尷尬,提了畫筆,蘸了嬌艷筆墨。
待深吸一口氣,他才下筆,一筆一划的勾勒,那線條,那筆觸,絕對大師級。
白芷靜坐,動也不動,如一座冰美人。
正坐時,一縷仙光,自天宵筆直垂落,落在她身上,乃禁錮,將她封禁在那。
又是帝荒,極為了解徒兒,真敢撂挑子。
於是乎,他加了一層保險,把她禁了。
正如他所言,此乃修行,磨便是她的心境,此番,算是她與葉辰,相互磨鍊。
白芷不淡定了,想說難言,想動動不得。
越想越氣,帶著對師尊的不滿,徒兒我不反對你磨鍊他,可不能不能換個人。
我這身上,還帶著傷呢?被葉辰打的。
說話間,葉辰一副已成,卻又看的出神。
不用去瞅,還是楚靈,刻畫的倒是栩栩如生,可那筆墨,哪有白芷的半點模樣。
對面,白芷目光閃射,很想走來看看。
不過,見葉辰這般,她也無需跑來看了。
絕對是楚靈,一定是楚靈,不然那小子,眸中也不會有淚,而且看的極為出神。
葉辰一聲嘆息,收了畫卷,再次提筆。
小竹林,又入平靜,一人坐,一人畫,白芷不能言,葉辰也不語,靜的可怕。
他畫畫的速度,倒是快,一副接著一副。
可是,一副副皆楚靈,與白芷不沾半點邊,若真說沾邊,那便是:她倆都女的。
白芷已想哭了,本就有傷,又添內傷。
煎熬,真正的煎熬,開始明白了自己的價值:並非讓葉辰畫,而是看葉辰畫。
讓人抓狂的是,這好像就沒她啥事兒。
這邊,葉辰又成一幅,漂亮倒很漂亮,卻的確沒白芷啥事,很顯然,還是楚靈。
白芷閉眸了,再看下去,她會發瘋的。
葉辰握著畫卷,看了很久,笑中有淚。
雖是畫卷,卻好似真的楚靈,一顰一笑,皆是她的靈兒,與記憶中一般無二。
可她,終已為人妻,再不愛他葉辰了。
他開始明白,所謂情緣,早已了卻了。
他也真正懂得,懂得先輩帝荒的用意,是不想他帶著情劫魔障,去闖六道輪迴。
一絲清風拂來,撩動了他雪白的長髮。
他,也閉眸了,提了畫筆,蘸墨作畫。
這一副,一筆一划皆緩慢,不急也不燥,用時頗久,整整三日,都還未完成。
直至第四日,才見他開眸,靜看畫卷。
畫卷上,還是楚靈,可心細之人會發覺,這幅畫,九分是楚靈,一分卻像白芷。
他看了整整一個時辰,視線被淚模糊。
有一分像白芷,便證明,他的心境了變了,有那麼一絲恍惚,開始放下楚靈。
愛上一個人很難,可放下一人...更難。
不知第幾次,他提了畫筆,閉了雙眸。
三日又三日,一副又一副,他畫的更傳神,卻越畫越不是楚靈,更多像白芷。
他從未覺得,原來畫畫,也這般心痛。
越像白芷一分,便越放下了楚靈一分。
一分又一分,直至那畫,不再是楚靈兒,而是白芷,便是真正正正的放下了。
他的畫筆,恍似成了刻刀,雖畫在卷上,卻刻在心頭,一筆一划,痛的想哭。
畫,繼續作;人,繼續忘;淚,繼續流。
不知過了多少日,他不知作了多少幅,直至每一根竹子上,皆掛滿了伊人畫卷。
這些時日,他在蛻變,在情劫中涅槃。
而白芷,枯燥的心境,也逐漸靜如止水。
師尊的良苦用心,她懂了,在閉眸之中,竟破了境界,自聖人,進階了准聖王。
時隔不知多少日,她第一次睜開了眸。
眸中,滿是欣喜,這一關,擋了她百年。
欣喜之餘,她又望向葉辰,此番突破瓶頸,該是感謝他,著實一場機緣造化。
她望見,葉辰閉著雙目作畫,眼角的淚,卻止不住的流,看著讓人有些心疼。
她的美眸,淡漠中,竟多了一絲悲憫。
她未愛過人,自不知失去是何種感覺。
可見葉辰如此,她才知,忘卻一女子,是何等的痛苦,比千刀萬剮更心痛吧!
哎,隨著一聲嘆息,她起身了,一步踏入界冥山,既已進階,她是需渡劫的。
小竹林中,葉辰最後一筆,也落下了。
眼前畫卷,不再是楚靈,九分九皆白芷。
那零點一分,乃他最後眷戀,再成一副的話,必定被抹去,一絲可憐的牽掛。
他收了所有畫卷,懸在空中,拈了一絲火,一幅幅畫卷,皆被焚滅成了虛無。
繼而,他才默默轉身,一步步走出竹林。
山外,轟隆聲已起,滾滾烏雲,厚重無比,有雷電飛射,一道道皆游蛇一般。
一股讓天地戰慄的威壓,蓋滿了地府。
那是天劫,專屬白芷的神罰,血脈太強,天賦太逆天,這劫數,便也就越可怕。
四方人被驚動,皆仰首,怔怔看著虛天。
皆是修道人,怎會不認得這是何種景象。
當下,太多人聚集,湧向了界冥山方向,人數不少,如若海潮,黑壓壓一片。
「竟...竟是白芷。」有人驚異,望著虛天,白芷翩然而立,恍似一尊蓋世女王。
「帝君的徒兒,終究還是踏出了那一步。」
「機緣造化啊!」老冥將們,多是艷慕,他們止住聖人境,已不知多少百年了。
「我沒看錯吧!那邊也有?」有人驚呼。
一句話,惹的不少人矚目,望向一方。
那片天地,也有烏雲洶湧,雷霆在肆虐。
依稀間,還能望見一道人影,身披鎧甲,背影堅韌,眸若星辰,長發如神瀑。
「冥...冥絕?」太多人一愣,表情奇怪。
「帝君的徒兒、冥帝的徒兒,一同引來天劫,商量好的嗎?」不少人撓了撓頭。
「還真是旗鼓相當啊!」人群的一角,秦夢瑤唏噓一聲,「都不帶分先後的。」
「天劫如此浩大,此神罰,該有多嚇人。」一殿九大冥將也來了,嘖舌不止。
「果是臥虎藏龍。」趙雲微笑,神色無太大波動,若論天劫,他倆差太遠了。
議論聲中,東西兩方,雷霆皆已聚成海。
冥絕與白芷,立在各自雷海中,戰意高昂,要在天劫下蛻變,要在神罰中涅槃。
但見他們各自雷海中,皆有兩道雷霆人影幻化,神姿齊肩,還有帝道法則飛舞。
「天哪!冥帝和帝君。」四方皆譁然了。
「竟是帝道神劫。」老傢伙們激動不已。
「二人竟都觸及了冥帝和帝君的法則。」
「這麼說,白芷與冥絕,要單挑同級別的...冥帝和帝君?」有人試探性問道。
「渡的過,便是九霄仙闕;可若渡不過,便是九幽黃泉。」老輩深吸了一口氣。
萬眾矚目下,白芷與冥絕,已然開戰了。
還真一挑二,與同時期的兩大至尊對抗,饒是他二人戰力,也皆血灑雷海了。
看客眸光熠熠,生怕錯過任何一畫面。
更有甚者,已取出記憶晶石,這等場景,萬年難遇,烙印下來,拿回去供著。
許是天劫動靜太大,惹了所有人目光,卻無人發覺,一道人影,走向蒼茫大地。
那是葉辰,帶著一絲牽掛,帶著一路風塵,在黑日下潛行,要真正忘卻楚靈。
界冥山巔,冥帝與帝荒並立,但並非看自己徒兒渡劫,而是隔著縹緲望葉辰。
「六道輪迴即將打開,帝荒,汝計算的,果是恰到好處啊!」冥帝悠悠一笑,「汝就不怕,他一直墮落在情劫之中?」
「吾從未懷疑過,聖體一脈,也從未讓人失望過。」帝荒微笑,滿眸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