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天意,丹方上的靈植在朱雀秘境裡都有。
君洛拖著幾乎破敗的身子跌跌撞撞的收集齊了所有的靈植,又躲在某個腳落煉製出了聖級的丹藥。
她曾無數次想,但凡那個時候遇到一隻稍微厲害一些的妖獸,她可能逃不過死亡的結局,好在沒有如果。
九瓣霜花自那一次和她交流過後,便淡了許多。
如今她的手臂上幾乎淡到只剩下一抹淺淺的印記。
君洛抬起手臂,輕輕的蹭了蹭臉頰,低聲道:「謝謝你。」
謝謝你給我丹方,謝謝你告訴我奪天造化陣。
九瓣流霜似是有所感應一般,又輕輕的閃爍了最後一下,便徹底消散,連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
有時候,君洛覺得命運還是非常眷顧她的,在她最為迷茫無助的時候,有九瓣流霜為她指引方向。
無論如何,她都謝謝那位未曾蒙面的蘇玖。
謝謝她,為滄境界留下最後一絲生機。
……
奪天造化陣開始運轉,滄境界也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利用奪運陣奪取天地運勢的妖邪,慘遭反噬,作惡厲害之輩,更是在一聲慘叫後,直接化作一灘黑水。
一個個的奪運陣開始逐漸消散。曾被抽取的氣運也慢慢的全部回歸於天地之間。
有高階修士察覺到這天地間的變化,紛紛離開自己的洞府進行觀望。
擁有異瞳之人,可通過異瞳,看到那絲絲縷縷代表運勢的金色。
被禍害過曾慘遭屠殺的村落,也逐漸有了新得生機。
滄境界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只有君洛……感覺到自己修為流逝的似乎更快了。
君洛半跪在地上,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似乎都在消融,她緊緊的捂住嘴,止不住的血液還是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作為陣眼,她所承受的痛楚是其他人的數倍,再加上丹藥反噬之痛,君洛疼的面白如紙,偏偏這白上還開出了點點紅梅。
「君洛!君洛!」
除了陣眼之外,其他人都被奪天造化陣鎖在了固定的位置,百里月影和君無聲即便察覺到了君洛的反常,卻也無法離開自己現在的位置。
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竟讓她分不清到底是誰在喊她。
所有的聲音都距離她很遙遠,唯有一道聲音,似乎離她很近,君洛有些吃力的抬頭看了一眼對方。
然而還不等她看清到底是誰,便猛然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不得不說,這個懷抱可比她的身體溫暖多了。
只是抱著她的人,似乎在發抖。
奪天造化陣就快要結束了,她還有最後一步要做……
君洛想要推開眼前人,卻被那人固執的抱在懷中。
「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替你好不好。」
是方朔……他怎麼來了……
君洛搖頭,卻是虛弱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替有什麼用,她還是要死的,別再妨礙她。
君洛費力的支起,打算用殘存的所有氣力打下最後一個指決。
然而還不等她有所動作,自己便被方朔給按住了。
他走進了陣眼的位置,又用靈氣將自己拖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然後,他替君洛打下了最後一個指決……
奪天造化陣的陣眼位置突然塌陷,黑色的裂隙如同一個血盆大口將人徹底吞噬……
「方朔!!!」
悽厲的哭喊聲響徹於天地,卻再也無法阻止靈脈的修復。
奪天造化陣金光大盛,靈脈裂隙緩緩合攏。
就在這一切結束的瞬間,天道突然在陣中灑下金芒。
所有人的修為都開始飛快回升,君洛亦是如此,甚至於連體內破爛的不成樣子的五臟六腑也再急劇被修復。
原來是天道給予他們的回饋。
幾乎不過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君洛的狀態便已達到了巔峰,甚至於修為還在持續性的飛漲。
直到所有人的修為都達到了渡劫期的頂峰……
……
「我可是親眼看見的!那一天祥雲密布,百鳥朝鳳,天上降下足足八道天梯,沒有雷劫不說,甚至於連通天塔的那一關都省了。
你敢信,我們滄境界同時一下子飛升了七個仙人!」
茶樓內,儘是來來往往的茶客,最喜歡的就是插科打諢,聊這滄境界發生的一些大事。
這不,都幾年前發生的事兒了,如今還在被人津津樂道,仿佛說多少遍都不會膩得慌。」
有年紀輕沒經歷過此事的小修士不禁問道,「飛升了七個仙人?你不是說降了八個天梯麼?」
「嗐,有一個仙人不知怎麼想的自己放棄了飛升的機會。」
「啊這……怎麼會這樣?還有人傻到自己放棄能夠不經過雷劫和通天塔的飛升機會?」
「誰知道呢,怕是在此間還有什麼執念未了吧……」
各種故事的版本,各種的猜測在坊間流傳,而事實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大概也只有故事中的人才最為清楚。
茶樓間人來人往,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頭戴斗笠的紅衫女子默默的在茶桌上放下兩塊靈石,然後起身離開。
那一天的事情,對於旁人來說可能已經很遙遠,但對於君洛而言,卻好似發生在昨日。
那種感覺比之于丹藥的反噬,比之於承受陣眼還要痛苦百倍千倍。
……
「你真的決定了?」
君洛看著眼前一臉擔心的兄長,點頭:「決定了。」
「不後悔?」
君洛一臉堅定的搖頭:「不後悔。」
君無聲似是還有很多話想要說,但到了嘴邊又通通都收了回去。
他輕輕的嘆息,最後只能狠心揉了揉君洛的發頂:「那我走了,照顧好自己。」
君洛點頭,笑容明媚:「哥哥再見。」
現在,君無聲也走了,只剩下了月影和百里。
月影淡聲道:「那人不會回來了。」
君洛執拗的搖頭,非常肯定的說:「會的,我有預感他沒有死,沒有那個道理,我們所有人都得到了天道的饋贈,唯獨他得不到,沒有這個道理的……」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君洛笑道:「我打算去找他,找到他之後,和他一起飛升。」
月影蹙眉,本想問,那若是找不到呢?
可是看著君洛的眼眶蓄滿了淚水,他突然就問不出來了。
「罷了,我留下來陪你一起找人?」
君洛還是搖頭:「師兄,你走吧,你留下來我會愧疚的。」
最後月影還是走了,只是或許是因為不甘,他說:「我在上面等你。」
君洛輕笑著點頭,眼神明亮,亦是對仙人的生活充滿了憧憬。
看到百里遲遲沒走,她道:「你也是來勸我的麼?」
百里搖搖頭:「只是想多留一會兒看看你,畢竟我有預感,我們可能要很長時間見不到面了。」
君洛抿了抿唇,似是在思慮什麼,很久之後,她開口道:「百里,我大概喜歡方朔。」
百里那漫步經心的笑容一僵,不過很快又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他冷哼一聲:「你喜歡他,和我有什麼關係。
還有,小丫頭你當著我的面和方朔表白,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
君洛咧唇一笑:「百里,你這樣的表情,顯得有人氣兒多了。」
百里的眼底划過細碎的光,他輕輕一聲嘆息,轉頭走上了天梯,在天梯消失之前,她隱約聽到那人似乎在說:「我不會放棄的。」
……
算了算,君洛已經找了方朔五個年頭。
甚至於連一些家族都去了,就為了尋覓方朔的氣息,可是都沒有……
這五年時間中,滄境界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其中一件和君洛有關的就是天燼宗重新成立了,段離成了天燼宗的宗主,程輕淺和段離結成了道侶。
當年,程輕淺和段離被夜闕直接丟出了朱雀密林,故而保下了一條性命,等二人醒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們甚至沒能來得及和月影打上一聲招呼,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遺憾。
而浩天大陸的那些原一線宗門,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如果不是他們助紂為虐,被利益蒙蔽了眼睛,朱雀密林就不會有此一劫,甚至於導致整個滄境界覆滅。
現在,這些宗門裡得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即便還是宗門弟子,也不敢再穿這些宗門的服飾在外面逛盪,否則一不小心那是真容易挨揍。
而要說這兩年風頭最盛的,那還要數滄瀾宗和天機宗。
當年那奪天造化大陣中,滄瀾宗一宗獨占四人,要知道那一場大陣倘若沒有天道回饋,這天才子弟可就真的隕落了。
沒有一個宗門敢這麼霍霍自家的弟子,唯有滄瀾宗有這等底氣。
不愧是滄境界第一宗門,教出的弟子果然也都是極好的。
也是因此,這幾年越發多的家族想要依附滄瀾宗,就是為了自家弟子有進入滄瀾宗的機會。
一下子出了四個飛升的修士,這地兒絕對的風水寶地啊!
天機宗當然也不弱,不過可惜天機宗只要卦修,這範圍一下子就小了。
不過但凡是卦修都會先來天機宗碰碰運氣,人家實在是不要再去別的宗門。
然而弟子還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來這裡占卜的人。
因為名聲響亮,這些年依靠占卜,天機宗也賺了個盆滿缽滿。
雲玄望時常摟著自己的靈石袋子懷念百里,這人若是還在的話,卜卦身價估計還能翻一番。
沒了最大的頭子,又經歷過了一波反噬,妖邪已經徹底不敢再冒頭。
只有幾個生平未做過惡事的大妖,還敢搖搖晃晃的走在街上,若是誰敢藉機挑事,直接打上門去,倒也不慣你臭毛病。
銀鈴便是這個中代表。
她是完整的看了整件事發展的看客。
不得不說,看到那兩個老傢伙飛升,她還有些羨慕。
不過再來一次問她要不要站到奪天造化陣上,她大概還是會拒絕。
天道饋贈可遇不可求,她可沒有用命賭博的習慣!
比起銀鈴的通透,自然也有人想不開。
比如說那幾個一直和澄韻雲橋混在一起的老傢伙們,早就已經悔得心肝都青了,等了一輩子的飛升機會就這麼錯過了。
他們距離飛升都是臨門一腳,可是誰知道這一腳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光顧他們。
要知道,在渡劫待到坐化的人也不是沒有。
……
五年的時間,君洛看過世態變遷,看過日升月落,看過潮漲潮落,也看過花謝花開。
可是都沒有方朔的影子。
方朔一定還活著的,只是她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也沒有人能告知她方朔到底在哪裡。
君洛坐在天燼宗的青石台階上,看著前方的石板路,怔怔的發呆。
心裡想著,殤引大陸的東邊還沒去過,還有陰川大陸的鬼城似乎也沒去過……
君洛雙目倏然一亮,是啊,她怎麼就沒想到呢。除了道修,方朔還有可能轉為鬼修……明天就去陰川大陸!
思緒剛落,一陣清風徐徐吹來,吹動她腰間懸掛著的清音鈴。
鈴聲入耳,發出清脆的鈴響。
君洛一怔,猛然抬頭……
「洛洛,好久不見。」
(全文完)
最後方朔和君洛肯定是要一起飛升的,不過我覺得故事到這裡結局就剛剛好,所以就沒有繼續往下寫了。
感謝小仙女們一路下來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