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第731章 廢墟上的那道身影

  京師,城隍廟沒了以後,那塊空地上的碑,其實不是宋辭晚立的。

  當夜,宋辭晚拆走了遍布京城的那兩座法陣,又將四皇子府邸搜刮一空。

  府中之人無一合之敵,宋辭晚甚至都不需親自出手,只用撒豆成兵,放出二十來個五星級道兵帶著數百名四星級道兵,便能將整個四皇子府都給端了。

  期間,宋辭晚倒也沒有趕盡殺絕。

  主要是很難判斷這府中究竟誰善誰惡,誰該殺誰不該殺。

  畢竟四皇子雖然做過許多破底線的事情,但他又不像允王那樣帶著全府的人服用蟲丹。他多年來禮賢下士,偽裝良善,表面形象不錯,府內便也並非全員惡人。

  宋辭晚不能逐一分辨,索性就先命道兵將府邸搜刮乾淨,而後又以三十六天星斗大陣變化離恨天、問心陣。

  陣法留了生門,能夠過陣的就活,過不了的就死,簡單粗暴,全憑自心。

  最後,四皇子府中豢養的死士、暗衛之流全部死亡,普通侍衛死亡八成,妻妾子女盡亡,侍從奴僕死亡八成……

  沒有趕盡殺絕,但也是死氣滾滾,人怨滔天。

  宋辭晚又將這些死氣、怨氣紛紛收走,只覺得魯鐘的諢號「殺生魔主」用來給如今的自己做外號反倒剛好相配。

  難不成,這諢號亦是冥冥中有玄機?

  殺完、收完,她才去了城隍廟。

  彼時的城隍廟中,所有陰神卻都已是因為凌廣文的死、以及兩座陣法的破滅而同時受到反噬死去了。

  包括一些未成陰神的普通陰兵,也都在九曲陰陽陣與萬詭顛倒陣破滅時,同步消散。

  同步消散的,還有城隍廟中大大小小所有建築。

  這些建築常年浸潤在香火願力之中,與凌廣文氣運相連,亦是兩座大陣能夠籠罩京城的重要一環。兩座大陣一散,城隍廟便也如煙塵散去。

  同時,京中無數潛藏在暗處的大小詭異,以及種種詭氣也都在短時間內消散一空。

  只不過詭氣一時消散容易,永遠消散卻難。

  畢竟,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詭,正如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暗。城中詭氣就算一時消散,但只要生靈繁衍,人間七情六慾不滅,詭氣就總有一日會再重新滋生。

  當然,那一定是很長一段時間以後的事情了。

  倒也無妨,詭氣這種東西,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其存在的意義,只要不是泛濫就好。

  宋辭晚去到城隍廟,卻見城隍廟消散後,那黑暗的空地中央,靜靜站立著一個跛足的身影。

  這身影宋辭晚亦是十分熟悉,那是:莫老拐!

  亦或者,應當稱他為崑山棄徒莫應懷。

  莫應懷見到宋辭晚,第一個動作便是下跪行大禮。

  宋辭晚不等他說話便立刻閃身讓開,並遙遙一揮掌,頓時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莫應懷直接托起。

  莫應懷於是僵在原地,沒能跪下去。

  宋辭晚當然不會受他這一跪,雖然她已經隱約猜到莫應懷為什麼要跪自己。

  想來便是因為崑崙三仙!

  倘若沒有當年在宿陽城的一段舊緣,宋辭晚殺了梅仙塵仙,算是變相為莫應懷了結了一段恩怨,倒也受得起他這一跪。但宿陽城的舊事,莫應懷或許早已忘了,宋辭晚卻是記得的。

  從某個角度來說,莫應懷對宋辭晚其實有過引導之恩,既如此,宋辭晚又怎麼可能會讓這位前輩故人跪自己?

  莫應懷沒能跪下去,只能站起身來,微微佝僂了脊背,向著宋辭晚拱手行禮道:「宋仙子高義,竟不肯受我這廢人之禮……」

  他臉上神情怔忪,語氣中微微帶著苦笑,又有種說不出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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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偽真仙!

  莫應懷不是天仙,卻是偽真仙,這個定義很有趣。

  宋辭晚尚且是首次聽聞「偽真仙」這個概念,猜想這一千年來莫應懷的修行境界應當是早已到達真仙境,但他的身體卻終究有殘缺,因而才被天地秤定義為「偽真仙」。

  真不愧是千年前的絕代天驕,時代主角,縱然多有殘缺,千年後也能達成偽真仙的境界。

  宋辭晚思索著,微微一笑道:「莫仙尊……」

  莫應懷連忙說:「折煞老朽,仙尊之稱不敢當!」

  宋辭晚便道:「莫道友此來京城,不知有何貴幹?」

  莫應懷有些侷促,他其實沒想到宋昭會對自己這麼客氣。畢竟如今的宋昭,稱一句九州修行界第一人也不為過。

  強如碧雲仙子、凌虛武聖這等老牌真仙武聖也要對其俯首,似他莫某人這等殘缺真仙,就更加算不得什麼了。

  莫應懷躊躇了片刻,還是直言道:「蟄龍山上,宋仙子邀約九州天仙境以上修士集結,我、老朽我卻不曾去……」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有著淡淡的羞愧。

  宋辭晚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不由失笑道:「莫道友這是因為多年來習慣隱居,所以忘記了究竟應當如何才能現身人前?」

  太過於直指人心的一句話,一瞬間便好似是一道閃電,刺穿了莫應懷的脊骨。

  他佝僂的脊背不由得又低下了三分,連聲音都隱約帶了顫抖:「是……」

  他承認了!

  他苦笑說:「我忘記了,我不敢,我既是罪人之徒,我自身也是罪人……我、我……如今仇人得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存活於這世間,究竟有何意義?」

  【人慾,異變的偽煉虛期真仙之茫然、沉鬱、茫然,七兩九錢,可抵賣。】

  天地秤又收到一團人慾,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迷茫。甚至他的情緒波動也是茫然而淺淡的,雖然超出了天地秤的收集標準,但是重量卻很輕。

  宋辭晚道:「雖然不知有何意義,但是莫道友仍然是願意存活的,不是嗎?」

  莫應懷一怔。

  宋辭晚又道:「不知有何意義,亦代表莫道友對此實有追尋之心。既有追尋之心,這便是意義所在。

  人生亦或修行,本就是一場不斷尋謎解惑之旅。有疑惑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莫道友仔細想想,可是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