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入夢尋真,是耶非耶(五更)

  朦朧的「仙境」中,雨書自然並不知曉,這「黃袍仙人」原來竟是宋辭晚所化。

  宋辭晚道:「汝身染罪孽,竟也誤入此間,還不速速離去?」

  最後這「離去」二字卻不一般,出口時竟是有雷霆相隨。

  霎時間,天上雷雲聚嘯,悶雷之聲滾滾而來,直震得雨書五臟六腑都仿佛是要移位了一般。

  雨書慌慌張張地跌在地上,又連忙爬起來,心中對於這位仙長之威,卻是既敬畏,又欣羨。

  他慌不迭辯白:「仙長,小子自來勤懇良、良……」

  也不知怎麼,這個「良」字吐出來,雨書的舌頭卻居然打結了!

  他其實是想要說自己勤懇良善的,可是結舌半天,這個「善」字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到這一步,雨書哪還能不明白,仙人洞察秋毫,對於凡人的人生,再沒有看不透的。

  他空口辯白又有何用?

  想到自己明明有了仙緣,卻偏要就此擦身而過,一時間,雨書真是悲從中來,又痛又悔。

  他有一種自己的小機靈,當下便再度張口,卻是嚎啕大哭起來:「仙長,小子並非要做惡事,實在是小子打小便在府中,生來便是下人。主子有命,小子又豈敢不聽?小子當真是逼不得已啊!」

  「仙長,小子知錯了!求仙長賜予改過機會,小子自今日起必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黃袍仙人」微微頷首道:「若要改過,必先知過。你說你錯了,那你倒是仔細辨明,你錯在何處?」

  「我……」雨書張口,卻又頓住了。

  在宋辭晚的視線中,天地秤卻是徐徐浮現。

  【人慾,貪、痴、喜,二斤三兩,可抵賣。】

  【人慾,憂、懼、悔,一斤八兩,可抵賣。】

  宋辭晚看著這兩團氣,並不意外,但也有些喜悅。

  她原本只是想抓一個恰當合適的人,搜刮一番他的人生經歷,以方便她接下來冒充入府。

  這人反倒又給她提供了豐富的情緒價值,那這就是附加的好處了。

  附加的好處,不但應該要,還可以要更多。

  於是,接下來宋辭晚更是將「黃袍仙人」這個角色扮演得淋漓盡致。

  她時刻注意引導雨書的情緒,使他一會兒喜,一會兒憂,一會兒懼,一會兒怕。

  一會兒是捶胸頓足,悔不當初,一會兒又是痛哭流涕,恨憾無常。

  人的情緒怎麼能有這麼豐富呢?

  不,人的情緒還可以更豐富一點。

  誰叫眼前這位,他是真的壞啊!

  聽聽他說的什麼話?

  「那小丫頭也是自個兒傻,我……我只是給她一把糖,她就跟我來了府里。」

  「小子其實也是不忍心,可是公子他,偏愛這嫩生的。又不喜歡買進府里的,又嫌棄那下聘禮抬進門的膩歪。只有這十歲左右,拐來的,騙來的,公子說那才有勁兒……」

  「嗚嗚嗚,小的是當真不忍心!可是小的若不出手,公子便要對我家小妹出手!」

  「我也是沒辦法,我不想,我真不想啊!」

  他哭得五官都扭曲了,一雙手捶打在地上,直捶得皮骨皆爛,鮮血淋漓,一團強烈的情緒再度被天地秤採集到。

  可是此時此刻,宋辭晚的情緒卻比他還要激烈!

  一腔怒火便如那深淵之火山,轟然噴發,直衝天靈。

  宋辭晚從未有如此刻之憤怒!

  她修煉坐忘心經,向來情緒已是越發穩定。要使她怒火至此,那位許公子當屬第一位!

  雨書捶爛了自己手,又說:「公子慣愛那些新鮮的皮囊,他用過了人以後,便將皮囊剝下來,做成一件件漂亮的衣裳掛在密室中。小人只負責將肉身運至豸園……」

  宋辭晚第一遍並沒有聽懂,便問了句:「什麼是豸園?」

  雨書小心道:「是公子開闢的,專門用來豢養各類蟲豸。蟲豸食人以增凶煞,蟲豸互食可以成蠱。小子、小子也不曾親去豸園見過,只是聽聞。在豸園中負責養蟲之人,都是公子心腹……」

  宋辭晚說:「你不是他的心腹?」

  雨書便是一滯,又有些訕訕了。

  自然也算得上是心腹,要不是心腹,又怎麼可能知曉如此之多的秘事?

  宋辭晚又道:「你繼續說。」

  這一次她的語氣平靜淡漠了許多,然而熊熊怒火卻在她心中越壓越深,越壓越重。

  雨書道:「我家少夫人,原先其實懷過一胎,府醫剛查出來,公子不許他聲張,後命我送去一爐香。用香之後,少夫人便落胎了。少夫人也不知曉此事,只當是那一月身子不大爽利。」

  這一條罪孽也算得上是超出人倫的罪孽,可倘若是與先前那些一比,又仿佛並不算什麼。

  以至於雨書都說得平平淡淡,只一句帶過。

  他繼續說:「在那之後,少夫人便開懷艱難,此後多年不曾有孕。公子常常命我送香……」

  「原先嚴家敗落了,後來忽有一日,嚴家舅爺得了個叫味精的配方。那味精妙極了,任何菜餚隨意燒制,只需放上味精便能鮮美十分,便是那手藝並不精熟的普通廚師,有了味精也能做出非同一般的美味。嚴家因此又漸漸回復了一些生機……」

  「公子知曉這味精之事以後,便命小子停了給少夫人送香。」

  「後來,公子說嚴家舅爺的配方原來是得自於某個神道修士。」

  「公子又命小子去給嚴家舅爺送符。」

  「小子知道……這個符其實不是什麼好符,摸約是要用來監視嚴家舅爺的。」

  「公子對那位給嚴家舅爺贈送配方的神道修士非常感興趣。」

  「小人……小人也無能為力啊!」

  說到這裡,雨書又抹起了眼淚。

  這回的眼淚卻多少有些虛假,畢竟天地秤沒動。

  或許在雨書看來,他家公子圖謀那位「神道修士」,著實算不得什麼嚴重的惡事。

  要不是宋辭晚要求他事無巨細,將自己做過的所有「惡事」都說個清楚明白,雨書大約也不會搜腸刮肚提起這個。

  雨書自然看不到,就在他提起嚴家舅爺、味精配方,以及神道修士時,在他面前高高在上,騎鶴飛翔的這位「仙人」,她假面的背後,其實亦有震驚,亦有恍然。

  夜間五更完成,剩下的明日白天再戰。感謝各位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