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虛空開門躡空族(二合一)

  竹筏游過了一道彎,殷循一提到了允王世子與躡空族的聯姻。

  宋辭晚老實道:「允王世子與三公主既然成婚,想來必是兩情相諧,還有其他的原因麼?殷道友若有高見,還請教一教我。」

  殷循一搖頭一笑:「宋道友可真是滴水不漏啊,呵呵……」

  一邊笑著,他一邊又飲一口酒,隨即道:「躡空族,乃是天地異種,生就蜂王形態,一夕之間可以產卵七千二百顆,每一顆都能溝通天地,持卵者修行,必然獲得悟性加持。」

  說到這裡,殷循一嘖嘖一嘆:「悟性這東西,可太沒有道理好講了,有些人修行一輩子,都未必能有片刻開悟。世間絕大多數修行者,被困於化氣期,甚至連練氣都達不到。

  至於說化神、乃至化神往上,就更不必提了。而躡空族所產的金櫻子,又不僅僅只是對修仙者起作用。習武的、讀書的、修佛的,但凡手持金櫻子,都能在短時間內悟性大漲。

  若有人被困於瓶頸,因此而一朝突破也不是沒有可能!

  金櫻子產量大,不論是對於個人,對於家族,對於門派,甚至對於國朝,都能有大用。宋道友,你說,這般寶藏,誰能不喜歡?」

  殷循一轉頭注視宋辭晚。

  他的身上總有一種落拓風霜之感,眼角的細紋使他看起來並不年輕。像是三十歲,又像是四十歲,當然,也可能更大,也可能更小。

  畢竟修行之人,駐顏之術總是常有。

  而像殷循一這樣,身在萬靈天驕榜,算起來應該是年輕一輩,可面容卻滄桑的,反倒是少見。

  但他的眼睛卻很有特點,一雙瞳仁黑漆漆的,瞳孔深處又隱約泛著些藍光,當他專注地向著某個方向注視的時候,總是容易給人一種此人極為有情的錯覺。

  正所謂看狗也深情,說的就是殷循一的眼睛特質。

  宋辭晚當然不可能自作多情,她道心堅定,對於這種眼神只當是清風拂明月,無好感也無惡感,風過處半絲兒痕跡也不會留。

  殷循一說到了金櫻子,宋辭晚頓時有所思道:「喜宴上,大公主卻是分發過一批金櫻子。」

  她並沒有直接提到是三公主在喜宴上當場產子,畢竟這是人家的隱私,就算大公主與三公主似乎並沒有隱瞞之意,宋辭晚也不可能在旁人面前大刺刺說出「三公主喜宴產子」之類的話。

  卻見殷循一將手一翻,一枚金燦燦的小顆粒金櫻子就這樣出現在他手掌中。

  這顆金櫻子金光熠熠,明亮照人,看得出來這是一顆還沒有被使用過的金櫻子!

  殷循一將金櫻子攤在手掌上晃了晃,很快又收起來,道:「正是,所有參宴賓客,人人分得十顆。我這裡有十顆,宋道友手上,想必也有十顆罷?」

  宋辭晚微微頷首道:「是,有幸得贈。」

  至於說她的金櫻子都被使用過了,並且還都被她給扔到天地秤里給賣掉了,這些話宋辭晚當然不會提。

  殷循一「嘿」一聲笑道:「大公主分發的那批金櫻子,也不知是從前積存,還是從何而來?」

  接著,他意味深長道:「金櫻子,躡空族十年也只能產一批。」

  宋辭晚「哦」一聲道:「那倒是有意思得很。」

  殷循一道:「是啊,此番誤入躡空族的喜宴,我也未曾料想,她們居然大方到拿出這許多金櫻子來宴客。」

  宋辭晚注意道「誤入」二字,頓時奇道:「殷道友也是誤入的喜宴?」

  殷循一道:「是,不瞞宋道友,殷某昨日還在梁州,夜間與友人相會,告辭之後走在長巷裡,結果不知怎麼,一步就踏入了喜宴之中。」

  這個經歷與宋辭晚原先的經歷何其相似,宋辭晚默然片刻,隨即告訴殷循一:「原來如此,殷道友,昨夜我亦類同。」

  殷循一呵呵笑了:「躡空族,之所以其名躡空,除了是因為她們盛產金櫻子,天然便能納須彌於芥子之中以外,更在於躡空族的王族擁有虛空開門之能。」

  宋辭晚道:「虛空開門?」

  殷循一見她對此似乎缺乏了解,便又詳細解釋說:「是,躡空族,尋常不在人間出現,而是生長在冥冥中的虛空裂縫間。躡空族輾轉虛空,能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在人們料想不到的地方任意開門。」

  這種能力,比起宋辭晚的空間跨越,還要可怕許多倍。

  也就難怪在昨夜的喜宴上,隨時隨地似乎都有各種各樣來自其它空間的畫面傳輸而至。

  原來昨夜那喜宅,本身便處在某一處虛空裂縫中!

  大千世界,經緯縱橫,空間無數。

  身處虛空裂縫,隨時捕捉天下各地動態——

  雖然從昨夜的情況看起來,躡空族的這種捕捉能力似乎還有些不穩定,但是,誰知道這個不穩定是真不穩定,還是只是人家想給他們看到的不穩定?

  就算是真的不穩定,這種捕捉仍然十分恐怖。

  難怪允王世子要與躡空族聯姻,娶到這樣的妻子,這天下間還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住允王世子的耳目?

  天下之大,又有何處不可去得?這簡直就是一種無解的能力!

  宋辭晚站在竹筏上,默默感應四周,這一刻竟生出了一種四周虛空,無處不存在耳目的荒謬之感。

  明明四周只有荒野再無其它,但她卻不由得產生了一種仿佛被監控的感覺。真是站也難安,坐也難安,行也難安,靜也難安。

  這種感覺是人的本能,但只是片刻,宋辭晚就從這種不安的本能中緩解了過來。

  有沒有被監控,到了她這種境界,其實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倘或是當真有種監控可以避過她的感知存在,那麼說句實在話,她就是不安也沒用。相反,還容易亂了方寸,失了心境,最後亂中出錯,走向不可測的結局。

  宋辭晚輕笑一聲,吐出一口氣道:「厲害!」

  只說了兩個字,一種無法言喻的驚險感便在這兩個字中彌散開來。

  殷循一看著宋辭晚,又向她舉杯。有些話不用說透,雙方自然就懂了。

  躡空族的能力,其實只是理論上無解,但實際上具體運用起來,肯定還是存在有能力限制。修行者境界高深以後,往往存在有一種奇怪的能力,道家將其稱之為「心血來潮」。

  也就是說,修行高深的人,往往在面對與自身相關的事情的時候,存在一種特殊感應。

  某一刻,這種感應倘若突然生起,那麼便是冥冥中的知覺在自我提醒,這個時候一定要給予重視。

  因此又常常有種說法,地仙以上能勝難殺。

  為何?

  皆因到了地仙境界,天然便會對自身劫數存在感應。趨利避害,趨吉避凶,這是地仙以上修士的本能。

  當然,這種本能也並不萬無一失,要不然就不會有在劫難逃這種事情存在了。

  與這種本能相對的,又還有各種蒙蔽天機與測算天機之法。高手過招,若是感知被蒙蔽,又或是因為感知的存在而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那麼一招失誤便有可能滿盤皆輸。

  其中種種殺劫,此處倒也不必深談。

  而宋辭晚早先修煉大衍化生術,也正是為了應對這種情況。

  她的思緒穿梭如光,在一個瞬間發散開來,猜想了許多許多。

  殷循一似乎並沒有直接解釋允王世子為何要與躡空族聯姻,但他說了這麼多,又好像是將一切都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宋辭晚又給他斟了一杯酒,而後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忽然反問道:「殷道友,你只說了允王世子為何與躡空族聯姻,那麼三公主又為何要嫁給允王世子?殷道友可是知曉?」

  殷玄一愣了下,沒料到宋辭晚居然換了個角度這樣提問。

  他怔愣片刻後,笑了。他仰頭飲酒,盤坐竹筏,一隻手越過竹筏邊緣,探在了水中。

  那水流如同絲線般從他的指縫間溜走,他似醉非醉,呵呵笑道:「詩有雲,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誰知道呢?或許便是如此?」

  宋辭晚看他一副意態疏狂的模樣,頓時也笑了。

  她道:「殷道友自己似乎都不信這句話?」

  殷循一道:「是啊,世事無絕對,我年少時還曾迷戀師姐,海誓山盟,要死要活,只差沒將心肝都挖出來給師姐看看。可是我師姐上一刻還與我情深義重,轉身卻又能另投他人懷抱!

  世人都言,痴心女子負心漢。然而種種世人言語,都不過是偏見罷了。

  女子中有痴情者,也有負心人,男子中有負心人,也有痴情人。宋道友,你說……可是如此?」

  這一段話,堪稱是自爆情史!

  說實話還挺勁爆,原來天驕榜排行第十三的殷循一,年少時居然被人負心過。

  最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位天驕直到如今,似乎還對他師姐念念不忘的樣子。

  既然他都自爆了,宋辭晚自然就好奇問:「殷道友,你既然心有不平,為何不索性將你師姐追回來?」

  殷循一舉起酒杯,酒入肺腑。

  他迷濛著眼睛,手在水中輕輕彈動,像是打起拍子,哼起了一個古樸的小調。

  「她既無心我便休,人家都不願意了,我還死纏爛打,那像個什麼樣子?殷某是那等糾纏不休的人嗎?不行,不能夠啊!呵呵呵……」

  他一邊笑,一邊哼,果然應了原先的那句話,宋辭晚有酒,他有故事。

  雖然說他這故事俗氣了點兒,模糊了點兒,沒有完整的起承轉合,也沒有什麼跌宕起伏。

  但因為是發生在天驕身上的事情,縱然是俗套的片段故事,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層別樣的傳奇色彩。

  殷循一真像是醉了,他道:「當年,我沒有修行資質,是個流竄在城池最邊緣處,與野狗爭食的小乞丐,是師姐救了我!她將我撿回山上,教我習劍,帶我殺妖……」

  他東一句西一句,基本上只說師姐的好。

  「我因何而成了乞丐?呵呵呵,那是因為……我的家人,全都被妖給吃了啊!」

  「上了莽山,旁人都能引氣入門,只我縱然練劍千百遍,卻始終連真氣的門檻都摸不著。

  山上的同門都笑話我是個不開智的小傻蛋,人人都勸師姐放棄我。但是師姐告訴我,這個世上,從來沒有誰天生就一定沒有修行資質。只要是人,生有靈智,便一定可以修行!

  常人練氣百日,引氣入體,我若不成,便練氣千日,練氣萬日……當然,我沒有那麼長的壽命,真要是練氣萬日,只怕還沒引氣入體,人就先老死咯!

  於是師姐又幫我想到了新的辦法,她說我有劍道天賦,既然純粹練氣不成,那便以劍入道!」

  說到這裡,宋辭晚正聽得起勁,殷循一卻竟然停頓了下來,他不說了!

  他轉而又道:「當今天子共有九子,分封為九王,允王是其中之一。」

  這種有關於大周仙朝的消息,宋辭晚此前所知極少。

  朝廷的事情,在民間向來顯得十分神秘。

  殷循一這般一提,宋辭晚也就不在意他轉移話題了。當然,實際上相比起殷循一的情感故事,宋辭晚本來也更願意聽一聽這天下局勢。

  殷循一道:「天子在位,已有一百三十餘載了!此前不論哪一位天子,在位時間均未有超過九十九年者,當今天子乃是仙朝建立以來,第一個特例。」

  宋辭晚認真聽著,心中微微震動。

  大周朝,既被稱作仙朝,那便是因為朝堂中切切實實有仙人在朝!

  皇帝也都修仙,縱使不修仙,也會練武。

  自然,修仙練武的皇帝,要活過百年是輕而易舉,毫不奇怪。而皇帝長壽了,他們的在位年限長,也就更加理所應當了。

  但是殷循一卻說,沒有哪一位天子在位時間超過九十九年的,除了今朝天子!

  凡有特例,必生妖異。

  原先宋辭晚身在民間,只覺得這大周仙朝雖有種種弊病,但總的來說其統治應當還是穩固的。

  可是此刻聽得殷循一三言兩語,一種風波跌宕之感,卻在不知不覺間忽忽來襲。

  大周仙朝的統治,真的有那麼穩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