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高夫子」的規則與漏洞

  宋辭晚將三枚祖龍鑄錢交給了謝雲祥,囑咐他去村中購買蒲團。

  謝雲祥答應了,拔腿便要走。

  高夫子尖聲叫:「等等!」

  他再顧不得詢問宋辭晚究竟還有多少錢了,只連忙道:「若要買蒲團,又何需去村里?你們夫子我這兒便有蒲團啊!」

  謝雲祥於是停住腳,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宋辭晚。

  宋辭晚故作為難道:「可是夫子,學生要買的蒲團超過二十個,夫子這裡也有嗎?」

  高夫子右眼瞪大,眼眶裡剩餘的那顆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左邊失了眼珠的那個眼眶中則是布滿了密密麻麻,摸約寸許長的纖細觸手。

  這些觸手亦在他的左邊眼眶中亂飛亂繞,帶著一種仿佛隨時都要失控般的恐怖活躍。

  氣氛駭人,高夫子昂首說:「二十個蒲團而已,老夫自然不缺。可是這錢……嘿,三枚銅錢卻是太少了些,至少也要四……不!要五枚銅錢!」

  說話間,他伸出一雙短短胖胖的小手對著宋辭晚比劃了一個五!

  倘若不看他恐怖的眼睛和布滿觸鬚的雙腳,只看他短小可愛的一雙胖手,誰又能想到眼前這個小小孩童,本質上竟是那般詭異莫測?

  但高夫子的實力雖然很難估量,通過方才的層層試探與高夫子此時的反應,宋辭晚卻是確認了幾點:

  首先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祖龍鑄錢在這個詭境中,的的確確價值很大。

  不能用外界銅錢的價值與祖龍鑄錢相衡量,兩者沒有可比性!

  其次,高夫子雖然是實力極強的一名詭異,但身在詭境中,他卻與宋辭晚這些外來者一樣,同樣必須遵守詭境的規則。

  詭境,它不僅會壓制外來的活人,它也會壓制其中詭異!

  這一點與當初的富貴村是一致的,詭異也同樣需要遵守詭境規則,否則必將遭受詭境反噬!

  因此,高夫子雖然很厲害,他能夠隨隨便便一指,就讓謝雲祥年輕十歲,又能隨口一句話,就讓張佑蒼老十歲,可是,他卻不能在極度貪財的情況下,主動出手搶奪宋辭晚手上的錢財。

  為什麼會如此呢?宋辭晚猜測,這或許與高夫子學堂夫子的身份特性有關,就比如高夫子對付他們這些學生的所有手段,亦都並不脫離學堂夫子範疇。

  既是學堂夫子,又怎麼可能出手搶劫呢?

  再次,高夫子本身對於錢財的認知其實似乎有些樸素。

  就比如方才,他開口說三枚銅錢太少,不夠換二十個蒲團時,也並沒有獅子大開口,直接就提出要六枚、十枚……甚至是更多的,比如說二十枚、三十枚銅錢之類的話。

  他為什麼不隨意將三枚銅錢翻倍?甚至是翻十倍、二十倍,乃至於上百倍?

  是因為他足夠仁慈嗎?

  宋辭晚思量,詭異自然沒有仁慈一說,但是,這些詭異既有詭性,又似乎還同時擁有一些扭曲的人性……

  人性……人嘛,是看不到自己認知之外的東西的,也掙不到自己認知之外的錢。

  便如那田間地頭的農夫,當他暢想帝王生活時,也至多不過是敢想一想,皇帝鋤地要用金鋤頭,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卷大蔥,衣食無憂,萬般不愁!

  他能想到,真正的皇帝每日裡坐在那至尊之位上,究竟是想的什麼,做的什麼嗎?

  他想不到的,他甚至沒這個概念。

  便如此時的高夫子——

  高夫子在討價還價時,只敢將三枚銅錢提成四枚或是五枚銅錢,這般地堪稱小心翼翼……這無疑是表明了,他的認知局限非常大。

  這是一個關鍵的信息點,很值得宋辭晚注意。

  宋辭晚便又在高夫子面前做出為難的模樣道:「可是夫子,學生還要留著銀錢給夫子做束修的,這五枚銅錢買二十個蒲團,學生委實做不到。」「夫子……」宋辭晚又帶著小心慚愧的表情,問道,「學生只拿三枚銅錢,當真買不到二十個蒲團嗎?」

  高夫子:……

  高夫子的口水早在聽到宋辭晚口說「束修」二字時,便已是如同一座小型瀑布般,稀里嘩啦流了滿地。

  嘩嘩嘩,水流濺開,淌在地上,偶爾那水流中仿佛還能有一些奇形怪狀的小魚小蝦在掙扎遊動。

  宋辭晚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避開這恐怖的口水瀑布。

  只見高夫子抬手擦了一遍嘴邊的口水,勉強止住這嘩嘩水流。

  然後他就張口笑了:「哈哈,哈哈哈!好,好得很!辛免啊,還是你想得周到。行了,三枚銅錢便三枚銅錢吧!」

  他這邊話說完,那邊手上拿著錢的謝雲祥便非常有眼色地又將銅錢遞給了宋辭晚。

  宋辭晚蹲下身,將三枚祖龍鑄錢放置在高夫子身前的濕泥地上。

  高夫子笑得嘴角裂開,立刻便蹲身將三枚銅錢撿走。

  他笑呵呵地說:「辛免你稍等,二十個蒲團這就來。」

  說著,他嘬嘴,當空打了個呼哨。

  哨聲一出,天空中忽然飛來一群尖嘴小鳥。

  這些小鳥一個個通體黝黑,每十隻鳥兒組成一組,團團圍成一個圓圈,共同叼著一隻蒲團。

  如此,共有二十組鳥兒,浩浩蕩蕩叼來了二十個蒲團。

  它們從天邊飛來,越飛越近,像是一群從天而降的精靈,帶著蒲團盤旋在了宋辭晚等人面前。

  這樣的一幕,說實話,真是既詭譎又爛漫,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震撼。

  宋辭晚伸手,從鳥群中接走了兩個蒲團。

  她又提醒其他同窗也將蒲團接走,白髮學生們於是紛紛效仿。

  不多時,蒲團都到了學生們手裡,每個人手上都有了兩個蒲團。包括之前被高夫子排除在外,被要求先去抄詩百遍的張佑,他也拿到了兩個蒲團。

  只有躺在地上的焦左,他手上沒有蒲團。

  因為他受傷嚴重,動彈不得,甚至是處在將死的邊緣。

  只見高夫子笑眯眯的,心情極好道:「辛免,這驢怕是有些難救啊。你如今欲待如何?是要先想辦法救驢,還是先隨夫子我回學堂聽課?」

  宋辭晚手拿著蒲團,也是微微一笑道:「請教夫子,若將救治生靈也做課堂的一環,夫子此番教授的,是否便是仁者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