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好氣。
他好心好意忙活這麼多天想哄哄他皇兄,還連累姝妹妹跟著抄抄寫寫做長卷,結果居然被說字寫得不好!
李元嬰氣鼓鼓地跑了,等跑出一段路又覺得不對,姝妹妹的字一直寫得比他好,他有什麼好生氣的!李元嬰頓時把剛才那點小氣憤,屁顛屁顛地跑去尋魏姝說了這事,說他已經把兩幅長卷送給李二陛下了。
李元嬰和魏姝分享李二陛下剛才說的話:「皇兄還誇你的字寫得比我好!不過皇兄這人真不會講話,明明是誇你的,還要連帶著損我一句,太壞了。」
李元嬰沒提李二陛下對那兩幅長卷的看法,魏姝也沒追問,反而還開解李元嬰說她從小就練字,和他只認認真真練了一兩年根本不一樣。魏姝道:「而且你還學了畫畫讀了那麼多書,字能有這麼大的進益已經很了不起了。」
小孩子的氣憤本來就來得也快、去得也快,李元嬰被魏姝一哄就高興了,心道還是他姝妹妹會說話,和他皇兄完全不一樣!
高興歸高興,李元嬰還是不樂意自己被人瞧扁了,和魏姝約好第二天去尋李二陛下身邊的褚遂良討教一番,最好能弄點褚遂良最近新寫的字來學學。若不是歐陽詢遠在長安,李元嬰還會跑去找歐陽詢蹭字,臉皮就是這麼厚!
魏徵這天回到家,便聽有人來送李二陛下的賞賜,不是給他的,而是給魏姝的。魏徵帶著魏姝接了賞賜一看,原來是上好的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瞧著都是挺名貴的東西。
魏膺好奇地問:「妹妹,聖人為什麼賞你?」
聖人便是百姓平時對李二陛下的稱呼。
兄妹之間也沒有長久的芥蒂,魏膺被李元嬰繞著圈子折騰了那麼久,已經認命地接受李元嬰經常來拐帶他妹妹、他祖父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的事實。
魏姝捧著李二陛下上下來的木盒子,沒有與魏膺細說其中原委,只簡單地說自己和李元嬰合作抄錄了點東西,李元嬰把它獻給了李二陛下,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賞賜下來。
魏膺道:「原來是這樣。」
魏姝每日回來都會挑揀著一些有趣的事情和家裡人說,魏膺起初還有些氣憤李元嬰天天跑來找他妹妹,後來聽得多了,心裡竟隱隱有些羨慕起來。怪不得祖父默許妹妹出去玩,尋常人家的女孩兒能做這麼多好玩的事嗎?她們寫的字能呈到聖人那裡去、還從聖人那裡得賞嗎?將來到了嫁娶年齡,這些都是說親的資本!
魏姝見魏膺面上有著難以掩藏的羨慕和失落,知道自己每天的潛移默化有了效果,沒再多說,倍加珍惜地去將李二陛下賜下的文房四寶收好。
魏膺好哄,魏徵卻沒那麼好糊弄。魏姝才跑進書房把賞賜收好,魏徵就進來了,要她坐下說話。
魏姝一坐,魏徵就問她們到底給李二陛下寫了什麼。
現在魏徵怎麼看李元嬰怎麼不順眼。
一般來說,那小子乾的不會是什麼好事。
書房裡只有爺孫二人,魏姝也沒瞞著,簡單地把李元嬰讀《論衡》和查閱典籍的事和魏徵說了。
魏徵一聽就知道李元嬰想幹什麼。
魏徵道:「他是覺得不能去泰山,想要直接把這些說法一鍋端了吧?」
魏姝道:「殿下是覺得你們合夥欺負他兄長。」當然,不能去泰山肯定也是原因之一,魏姝這幾天就聽李元嬰提過好多次,說將來一準要帶她們去爬泰山,絕不許人再亂說。
魏徵沒反駁魏姝的觀點。
這對天家兄弟,確實越處越親厚,當真有點兄友弟恭的樣子了。這是好事,魏徵挺看好他們繼續這樣親厚下去。皇室之中能出李元嬰這麼個異類,說不定真能少些紛爭、多些溫情。
不過,要是將來李二陛下給李元嬰的榮寵太過,魏徵還是會勸諫的。李泰被李二陛下偏寵的事,他們就前後勸諫過許多回。若不是他攔著,李二陛下怕是真的會把李泰安排到武德殿去住!
魏徵聽魏姝說李元嬰只是抄了兩幅長卷,沒幹別的,便也不再多說,打發魏姝自己玩去了。
李元嬰這邊定好練字計劃,戴亭那邊也和蘇大郎一起整合好西行的商隊。李元嬰詢問戴亭的意見:「你要再跟著商隊走一趟嗎?」
戴亭點頭,表示自己願意去。
李元嬰尊重他的意願,把洛陽這頭的商隊交給戴亭領著,與長安那頭的商隊分頭出發,走不同的路線前往吐蕃。
李元嬰道:「聽說上個月吐谷渾內亂,是一個叫席君買的將領帶人去平息的。也不知弘化有沒有受驚,你路上拐個彎去一趟吐谷渾,給她送些東西。」既然知道有位宗室之女嫁到吐谷渾去,李元嬰自然不會厚此薄彼,對文成怎麼樣便對弘化怎麼樣。
戴亭應下李元嬰的話,帶著浩浩蕩蕩的商隊從洛陽出發前往吐谷渾,這商隊之中還帶著近百名僧人,一隊亮亮的光頭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眾人相互打聽,才曉得這些僧人是跟著去吐蕃給那些未開化的吐蕃部族傳播佛教經義的,至於商隊的貨物,那都是上好的茶葉,據說是長安千金堂賣的「千金茶」!
那千金堂可了不得了,有神醫孫思邈坐鎮,每天去重金求醫的人數不勝數。最近孫思邈來到洛陽,不僅和不少醫者坐下談論醫技,還行走各處給人看病,醫術高,心也善!千金堂賣的茶,能不好嗎?聽說連聖人喝了都說好!
各種說法不脛而走,蘇大郎從南邊運來的春茶很快銷售一空。蘇大郎和李元嬰分了帳,喜笑顏開地去長安置辦屋宅,準備供蘇七娘和自己兒女居住。戴亭走了,脫籍之事李元嬰便挑了個得用的內侍跟著蘇大郎回京去辦。
三個蘇姓結義兄妹坐下說起此事,蘇七娘淚落如雨,不願離開挽翠樓,怕蘇二娘一個人孤單寂寞。
蘇二娘道:「老娘身邊有的是人伺候,樓里也有那麼姑娘在,豈會寂寞!倒是你,馬上便要及笄了,到時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打你主意。你雖出身不祥,但觀你相貌、觀你慧心,絕不是該呆在這種地方的。你若是想我高興,就乖乖脫了籍早些離開,往後你過得好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蘇二娘自認不算好人,一生大約只做了兩件好事,一件是幫了蘇大郎一把,一件是收養了蘇七娘。也不知是不是她運道好,這兩個人都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那類人。
往後能有這麼個得力的兄長可以依靠,蘇二娘自是不可能再讓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妹妹」淪落成供富家公子任意褻玩的玩物。她不是會說軟話的人,交代了一份便給了蘇七娘一匣子寶貝,告誡蘇七娘往後不許再到挽翠樓來,有本事就把日子過好,找個頂天立地、知道疼人的好夫婿,將來出閣嫁人時讓她可以聽個熱鬧。
蘇七娘哭著喝過蘇二娘倒給她的送別酒,一步三回頭地抱著寶匣跟著蘇大郎走了。
此間別離李元嬰並不知曉,他帶著一群小蘿蔔頭跑去騷擾了褚遂良好些天,終於把褚遂良手邊的好字全掏光了,繼聚眾讀書之後高高興興地帶著小蘿蔔頭們開始聚眾練字!
畢竟,他們書讀得挺多了,字卻沒好好練,到時考試要是寫出一手丑字,豈不是要被孔穎達那個老古板看輕了去?
練,必須練,必須好好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