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一覺睡到天亮,早上醒來時看到李治一臉幽怨地看著自己,眨巴一下眼,奇怪地問:「大早上的,你這麼早起來幹嘛?今兒又不用去上課。」
李治道:「么叔你知道你晚上睡覺會踢人嗎?」
李元嬰理直氣壯:「不知道。我又不和人一起睡,哪裡知道啊。」李元嬰從小很有主見,曉事以後就不愛和柳寶林一起睡,柳寶林一直慣著他,自然隨他去了。
李治聽李元嬰這麼說,也不好說什麼了,昨夜是他自己要留下來擠一擠的,哪能怪到李元嬰頭上去?
李治摔醒後睡不著,索性坐著看李元嬰睡起覺來有多驕橫。這一看,可把李治逗樂了:只見李元嬰從這頭滾到那頭,短短半個時辰,竟能把可以容納好幾個人的床榻滾個遍,當真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李元嬰曉得自己可能真的踢了李治,一點都不慚愧,只說道:「那你下回可別和我擠了。」
李治心有餘悸:「你請我我也會再不和你擠!」
叔侄倆感情好,倒也不在意這些小事,喚來底下的人幫忙更衣。李元嬰邊在宮女的幫助下把手伸進袖子裡,邊看向一旁有點清瘦的李治。瞧見李治瘦瘦弱弱的身板兒,李元嬰像是想起了什麼,奇道:「昨天怎麼沒見到你四哥?」
李治的四哥是魏王李泰,與他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長孫皇后幾個兒女之中,李承乾、李泰、長樂他們那一茬年紀相近,李治和兕子這一茬年紀差不多,中間隔了好些年,年長的大多不愛和年幼的一起玩,平日裡他們與李泰碰頭的機會並不多。
不過這幾年李泰風頭很盛,主要是,李二陛下特別疼愛他。
本來藩王成年後得到封地去,眼下李泰都十九歲了,李二陛下還捨不得放他去外地,特地在長安給他造了個魏王府,甚至還特許他開了個文學館招攬賢才,滿足他搞文學創作的愛好。
反正,李二陛下每天都要見一見李泰,一天見不著就要放自己的白鵠去送信說「爹想你了」,離宮避暑當然要捎上李泰。
與李治不同的是,李泰長得圓圓胖胖,身材與臉盤兒都很是喜慶。所以李元嬰一見到李治瘦巴巴的身板兒,馬上想到了和他是兩個極端的李泰!
李治昨日一直跟在李二陛下身邊,消息比李元嬰靈通,聞言答道:「四哥路上尋得一本古書,一路廢寢忘食地看著,到了九成宮也不願挪動,父皇特許他把書看完了再下車。」
李元嬰感慨道:「你四哥真是愛書如命啊!」
李治道:「四哥從小就這樣。」
兩人說話間已把衣裳穿好,洗漱用膳,分頭行事:李治去找兕子她們,李元嬰溜達去馬球場搞事情。
李二陛下準備先鬆快兩天再著手處理政務,今天早上的行程是看勛貴子弟和宗室們打馬球。因為李二陛下親臨,勛貴子弟們都摩拳擦掌要在李二陛下面前好好表現。
李元嬰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試探試探那杜荷,比賽嘛,鬧出點小摩擦很正常。壞事他去干,好人李治去當,兩相配合,絕對能把杜荷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
……
李二陛下一早用過早膳,便著人牽出馬來,帶著群臣去馬球場那邊看看少年們的熱鬧。還沒到半途,有人急匆匆來報,跪地說道:「陛下,馬球場那邊出事了!」
李二陛下眉頭直跳,喝問:「怎麼回事?」
來者額頭汗珠密布,瑟瑟地抖著說:「是杜家子與房家子突然領著底下的人打了起來。」他們這些小吏人言輕微,兩邊都不能得罪,只能過來搬救兵。本來他們是想去尋房玄齡的,不想途中撞上聖駕,惶恐之下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御前。
李二陛下聞言看了房玄齡一眼,擺擺手讓那小吏退下,徑直策馬前往馬球場。
房玄齡聽到「房家子」,眉頭就跳了起來。長子房遺直已有差使在身,沒有隨駕九成宮,來的是他的次子房遺愛。這孩子不如他大哥穩重老成,容易受激,可別在陛下面前捅出簍子來!思及此,房玄齡也趕緊一夾馬腹,跟上李二陛下。
魏徵幾人落後一些,厚道地沒打算去看房玄齡兒子的熱鬧。
李二陛下行至馬球場外,只見雙方已打得不可開交,儀態盡失,全無往日的驕矜樣子。李二陛下眼尖,一下子瞧見不遠處坐著個熟悉的身影,不是他那么弟李元嬰又是誰?
那小子居然坐在那兒捧著個杯子啜飲著什麼,不時停下來看看杜荷他們的戰況,一臉「怎麼連打架都不會打」的震驚表情。
李二陛下額頭青筋跳了跳,勒馬叫人去把李元嬰拎過來。
李元嬰沒注意到李二陛下的到來,他正為杜荷和房遺愛兩人這麼經不住挑撥而吃驚呢!他也就悄悄取了彈弓彈杜荷後腦勺,想和平時一樣搞搞事,沒想到趕巧房遺愛過來了,從杜荷的角度看去就像是房遺愛乾的!
於是,他們兩邊就打起來了!
李元嬰一點都沒有這場群毆事件因自己而起的覺悟,只敏銳地覺得這兩人可能本來就有仇。他倒了杯肥宅快樂水,坐在一邊讓戴亭邊給自己扇風邊看戲,瞅瞅老杜和老房的兒子到底什麼仇什麼怨!
李元嬰正看得津津有味,李二陛下身邊的人已來到他身後,說李二陛下要他過去。
李元嬰轉頭看去,只見李二陛下在馬球場外駐馬而立,並沒有下馬,而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場內的群毆。李元嬰一激靈,立刻驚道:「皇兄來了!」
眾人一聽,群架也顧不得打了,當場作鳥獸散,生怕自己落下御前干架的壞名聲。
李元嬰把人證都驚走了,才把手裡的肥宅快樂水轉給戴亭保管,自己跑去面見李二陛下,一副要多乖有多乖的好孩子模樣。
李二陛下仍舊沒下馬,冷眼瞥他。
李元嬰有豐富的幹壞事經驗,堅決不自亂陣腳、自己露餡,張口就開扯:「皇兄您怎麼這麼早過來了,早膳用了沒?聽說,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上隨便吃吃就好,您可不能不用早膳就出來,會餓壞身體!」
李二陛下見李元嬰在那不慌不忙地閒扯,終於下了馬,直接問:「剛才是怎麼回事?給我說說。」
李元嬰一臉無辜:「我才剛到呢,就看到他們不知怎地廝打到一塊了,一開始只是兩個人在打,後來還叫其他人一起上——人多得我都不知道誰是誰了!您瞧瞧我這小身板兒,一看就不扛揍,當然不敢上去勸架,只能躲遠點等他們打完!」
李二陛下直覺覺得這事和李元嬰脫不了干係。可那群互毆的小子已經跑了,老房又緊張地候在一旁,看著好像隨時要上來請罪,他也只能暫且揭過此事,問李元嬰:「怎麼不見雉奴?」
李元嬰道:「我也不曉得,雉奴去找兕子她們了,我們約好在馬球場這邊見。」
李二陛下決定把李元嬰拴在身邊,不讓他出去幹壞事。他淡淡地道:「行,和朕一道去看他們打馬球。」
李元嬰爽快答應:「好!」雙方還沒下場就打了起來,下場之後肯定也很熱鬧!
……
另一邊,李治自然是按照原定計劃去和杜荷說話,李治沒想到李元嬰會直接搞出兩伙人互毆的動靜,感覺事情有點棘手。
好在李治向來有著好脾氣和熱心腸的形象,叫左右上前幫杜荷等人治傷倒也不算突兀,很快就順利和杜荷說上了話。
聊上之後,李治沒能把話題轉到杜荷家中情況上,反倒從杜荷口裡得知他與房遺愛不對盤的事兒。
這兩人都不是家中長子,不管爵位還是田產都分不到大頭,因此都在積極地謀尋出路。
巧的是,他們一個跟李承乾走得近,一個跟李泰走得近,往日就因為這樣或那樣的事情起過矛盾,這次雙方都憋足勁要露臉,狹路相逢後分外眼紅,一時沒忍住打了起來。
這些事杜荷往日自是不會掛在嘴邊,偏他今日和房遺愛打了起來,心中難免有些不忿,便和李治牢騷了幾句。
李治與李元嬰不一樣,他是個聰敏好學的好孩子,功課從來不落人後,懂的東西比李元嬰多得多。
聽杜荷話里隱晦地提及房遺愛已經追隨李泰、暗中已開始和李承乾對著幹,李治心中一驚,想到了過去許多兄弟鬩牆的慘禍。
遠的不說,近的就是他們父皇與隱太子李建成的相爭——血染玄武門!
李治一時有些失神,已忘了和李元嬰約好要探問杜家家事。
杜荷逞一時之快把人罵完了,也察覺自己在李治面前失言,當即閉了嘴,不再言語。到底下的人把他的傷處料理完畢,他便與李治分別,要去和房遺愛在馬球場上一較高下!
李治叫人領來兕子幾人,依著約定去馬球場邊與李元嬰會合。
三個小蘿莉一到,李元嬰就被李二陛下趕走了。
李元嬰見李治瞧著有點兒失魂落魄,湊過去壓低聲音問:「怎麼了?沒問出來嗎?莫不是你露餡了?皇兄那邊我已經過關啦,你可別害我!」
李治看到李元嬰沒心沒肺的樣兒,搖搖頭說:「沒事。」
李元嬰也沒追根究底,只叫戴亭倒了杯好東西給李治喝。
好東西一個人捂著沒什麼意思,得和小夥伴們分享才快活!
李治到底還是個半大少年,聞言立刻拋開了剛才的煩憂,好奇地接過戴亭送上的飲品。一入手,只見那碧玉杯中有幾塊晶瑩亮澤的冰塊輕輕浮動,掩映著底下那咕嚕咕嚕冒小氣泡的褐色液體,光是瞧著就沁涼入脾。
李治只覺暑氣全消,鬱氣也全無,不由追問:「這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這些人就知道打打殺殺,不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