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范陽盧家。

  范陽盧氏作為雄踞范陽多年的世家,家族之中有許多分支,盧照鄰一家在其中並不起眼。當初若不是房玄齡對他的才華多有讚許,他也不可能受邀到房家做客。

  也因此,這次盧照鄰遊學歸來,不曾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就是這麼不起眼的盧照鄰,給他父母帶來了一個把他們炸懵的消息:他想尚主!

  而且,盧照鄰喜歡上的公主,還是和房玄齡家房俊解除婚約的那個。哪怕他們家在家族裡有點邊緣化,但也聽說了高陽公主跑平康坊堵房俊的事。

  這齣鬧劇無論對哪方來說都有很不好的影響。房俊就不說了,還沒成親就流連平康坊,看著不是良配;高陽公主也好不到哪裡去,哪家女孩兒像她這樣直奔平康坊逮人的?聽人說,在那之前他們這對未婚夫妻已經在平康坊遇上過,甚至還爭奪同一個歌姬!

  盧照鄰認真而柔和地說:「她和傳言不一樣。」她有著與他截然相反的衝動、開朗、熱情,他們的相遇就像是兩個世界的碰撞與融合。盧照鄰挑揀著高陽的好與父母細細地說了,目光灼灼地望著父母說道,「孩兒知道很難,但是孩兒想試試。」

  盧父盧母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的嘆息。他們頂著范陽盧氏的名頭,聽著清貴不凡,但也有許多難以對人言說的難處。盧照鄰想娶公主,若是能得族長點頭也不是辦不到,但族長肯定不會點這個頭。

  本家那邊顯然不會為了盧照鄰去開這個口。

  盧照鄰鄭重地朝父母一拜,說道:「爹娘不必為我去求人,只要你們應允了,我自會盡全力去爭取。我如今隨著王先生學習,在滕州也出任不錯的職務,等我在滕州做出些貢獻再請滕王殿下幫忙做媒,求娶高陽之事就有成功的希望。」

  盧照鄰這一趟回來並沒有非讓父母豁出臉去求人幫他求娶公主的心思,他只是想獲得父母的認可,不在這期間被塞個未婚妻,其餘的他準備自己去爭取。

  見盧照鄰神色堅定,盧父盧母嘆了口氣,沒有提出反對意見。他們這個兒子自幼出色又好強,總勤勉得讓他們都擔心他身體吃不消,難得他遇到個喜歡的人,他們怎麼好阻攔?

  盧照鄰父母這邊剛應允個盧照鄰時間去爭取,房家那邊的信又送到了盧家,信是盧氏寫的,目的自然是為房俊求娶盧家女兒。不娶公主不要緊,娶個盧氏女也足以讓很多人羨慕妒忌恨!

  盧氏算盤打得很好,這封信卻讓她嫂子很惱火。她上回給盧氏提了兩個人選,盧氏都不滿意,話里話外是想娶她嫡出的女兒,誰不知道他們家女兒秀外慧中、相貌出挑,屬於一家有女千家求的那種,盧氏輕飄飄一封信就想娶了去,做夢吧!盧氏不滿意她挑的人,她還不想幫盧氏出這個面呢!

  盧氏嫂子和盧氏兄長鬧了場脾氣,夫妻倆默契地對盧氏這封信採取冷處理的態度。

  ……

  范陽盧家被逮著薅了兩次羊毛,雖然暫時沒薅著,但也足以讓盧家諸人鬱悶了。盧照鄰在家中陪伴父母數日,又去拜見了諸位長輩,這才懷揣著迎娶心上人的勃勃野心踏上回滕州的桂城。

  李元嬰在長安沒閒著,他不能出去,但他身邊的人可以出去。他叫人去打聽了一下房家的近況,很快了解到盧氏把房俊身邊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心求娶娘家侄女,好來個親上加親。

  由此可見,盧氏不是不能管兒子,不是不能把兒子拾掇得像模像樣,而是著實不想給兒子娶個要供著的公主,所以才放任兒子放肆風流。這妥妥就是瞧不上皇室啊!

  李元嬰把情況摸得透透的,開始去李二陛下身邊煽風點火。李二陛下和房玄齡每天見面,對房玄齡很是倚重,自也知曉房家在給房俊說親的事。

  解除婚約已經過去一年,房家此舉無可厚非,李二陛下也不忍心看老房天天發愁,自然不會怪罪他給房俊另覓良緣。

  本來李二陛下對這事是樂見其成的,可禁不住李元嬰在旁邊吹風,漸漸地也覺得老房媳婦不地道。怎麼和高陽訂婚就管不好兒子,想求娶娘家侄女卻能管好了?

  當然,沒弄清楚李元嬰葫蘆里賣什麼藥,李二陛下沒上他的當,老神在在地聽李元嬰告叼狀。到李元嬰急得抓耳撓腮了,李二陛下才問他:「那依你看,我得下令讓他別娶妻了?」

  李元嬰一聽,知道機會來了,馬上說:「別人的家事,皇兄您怎麼好插手?我聽說您上回插手老房和他媳婦的事,結果他媳婦二話不說把你讓人端上來的假毒酒給灌了下去。所以說,別人的家務事不好管!」

  李二陛下點頭說:「那你來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李元嬰道:「老房家的事您管不了,但是高陽的事歸您管啊!您一道旨意就能把高陽的婚事定下來,可比老房他們快多了。」李元嬰哼哼著說,「我們搶先把高陽的婚事定下來,氣死老房和他媳婦!」

  李二陛下肅顏看向李元嬰。

  李元嬰一臉鎮定,看不出半點心虛。見李二陛下直直地望著自己,他還很奇怪地問:「怎麼?我這個主意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

  李二陛下淡淡詢問:「那你說,我把高陽許給誰好?」

  李元嬰馬上接茬:「我倒有個人選,皇兄你看看成不成!」

  李二陛下挑眉看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李元嬰道:「盧照鄰您記得嗎?在翠微宮的詩會上他寫了首詩,您還誇他寫得好的,多有才華一年輕人是不?您想想看,老房他媳婦還在為房俊求娶她侄女,我們已經搶先一步把高陽許給盧家子弟,她豈不是會更氣!」

  李二陛下道:「聽起來是不錯。」

  李元嬰大點其頭:「當然不錯,我和盧照鄰相識也一年多了,對他也算了解。」他有理有據地給李二陛下分析,「他人聰明,做事又踏實,為人沉穩可靠,性格完全和高陽反著來,正好可以包容高陽有點任性的小脾氣。」

  李二陛下聽了未置可否,打發李元嬰自己玩去。

  李元嬰不曉得李元嬰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灰溜溜地跑了,準備改天再繼續遊說。

  李元嬰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走,李二陛下後腳就讓人去徹查盧照鄰,看看盧照鄰是什麼時候和高陽有接觸的、有沒有和高陽亂來。

  李元嬰給高陽和盧照鄰牽線的心思昭然若揭,繞那麼大一圈猛夸盧照鄰一通,李二陛下看不出來才怪。若是盧照鄰當真優秀,李二陛下也樂意把高陽許給他,但前提是他們沒有私底下攪和在一起。

  世上沒有一個家長想把女兒許給一個沒定親就想把人騙到手的惡劣傢伙。

  要是李元嬰不僅不攔著,還敢從中牽橋搭線,李二陛下也不打算輕饒他!

  李元嬰對李二陛下的一系列安排一無所知,每天兢兢業業地跑去李二陛下面前煽風點火。結果有一回他抹黑房家抹黑得正起勁,沒注意到房玄齡到了外頭,當場被房玄齡逮著了。

  房玄齡氣得不輕:「不知臣哪裡得罪滕王殿下了,讓滕王殿下對臣這般不滿!」

  李元嬰忙不迭地說:「沒有沒有,我就雖口說說,老房你別當真,就當沒聽到好了!」

  房玄齡氣不打一處來,這次還是他聽見的,他沒聽見的時候李元嬰不知告了多少回叼狀!他自認也沒得罪過李元嬰,李元嬰為什麼天天跑李二陛下面前上他眼藥?

  李元嬰見房玄齡真生氣了,乖乖坐在一邊聽他們議事。等他們商量完正事,李元嬰亦步亦趨地跟在房玄齡屁股後面往外走,要給房玄齡賠禮道歉。他對房玄齡真沒意見,只是戰略性抹黑而已!

  抹黑了這麼多天也沒見成效,李元嬰現在有了個新主意,屁顛屁顛追在房玄齡屁股後面跑了一段路,成功磨得房玄齡停下腳步問他到底要做什麼。

  李元嬰拉著房玄齡的手說:「老房啊,高陽和你們家房俊的婚事沒成,我和皇兄都很遺憾。本來是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話,硬生生鬧成這樣,真是太叫人惋惜了。」

  房玄齡很想把李元嬰的手甩開。

  李元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討人嫌,還把房玄齡的手抓得死緊:「我有個好主意,可以把這事再次變成千古佳話!」

  房玄齡深吸一口氣,問道:「什麼好主意?」

  李元嬰道:「你幫你外侄盧照鄰提個親,讓皇兄把高陽許給盧照鄰吧!這樣一來,你們家房俊迎娶盧家女,我們家高陽嫁給盧家子,彼此恩怨全消,又成了親戚,豈不成就了一樁足以流傳千古的妙事?」

  房玄齡被李元嬰的奇思妙想驚住了。

  虧他敢說!

  雖說盧氏現在對盧照鄰這個侄子不太喜歡,可也不等於盧氏願意讓他出面幫盧照鄰出面求娶高陽!

  這算什麼事?!

  房玄齡望著李元嬰:「你這些天就是在忙活這事?」

  李元嬰都說破了,也不藏著掖著。他說道:「我覺得高陽和盧照鄰挺般配的,讓他們湊一對有什麼不好?你要是能親自幫盧照鄰提個親,才顯得解除婚約不是因為別的原因,單純是因為高陽和房俊不適合。要是他們能各自嫁娶,幸福美滿過一輩子,還有誰敢說他們半句閒話?反正我覺得這樣對誰都好。」

  房玄齡沉默下來。

  聽李元嬰掰扯了一通,他竟覺得李元嬰講得挺有道理,要是他能給兒子和高陽都謀樁好姻緣,往後再沒有人會拿他們過去的婚約來說事。

  只不過,李元嬰提出盧照鄰這個人選,莫不是因為高陽和盧照鄰已經有了私情?

  房玄齡隱晦地把自己的疑問問出口,

  李元嬰聽了,哼道:「他們敢?沒過明路之前他們敢亂來,我第一個打斷他們的腿!」

  見李元嬰的話不似作假,房玄齡便點頭應了下來,說道:「我回去再想想。」這事他得和盧氏商量才行,要不然盧氏一準要撓花他脖子!

  李元嬰也不急,讓房玄齡只管好好想。

  房玄齡無奈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殿下莫要再在陛下面前抹黑房家了。」

  李元嬰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答應:「一定一定!」

  李元嬰答應得痛快,心裡卻覺得自己也沒黑房家,現在房家撐得起來的也就只有在他大侄子身邊當值的房遺直。但房遺直沒遺傳到房玄齡的多謀,卻遺傳了房玄齡的優柔寡斷,守住爵位還可以,開拓進取不太行。

  至於房俊和房俊以下的,都沒看出什麼出色之處,不像是能在哪個領域大放異彩的。所以他針對房家發表的一些評議,在他看來都是大實話!

  房玄齡看得出李元嬰答應得很敷衍,卻也拿他沒辦法,只能讓李元嬰別跟著自己了,李元嬰還在禁足期間、什麼事都不用干,他可忙得很!

  李元嬰目的達成,自也不跟著房玄齡跑了,屁顛屁顛回去和魏姝她們一塊玩耍,耐心等著李二陛下那邊拿主意。

  實在不行,他再想別的法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只要你願意聽,我就可以給你瞎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