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李元嬰不知道朝會上因為他撕過一場,他正跟著閻立德去考察太和宮。太和宮背靠終南山,有山澗自山中潺潺而出,早間雲蒸霞蔚,好不漂亮。到日上中天,山腰仍別著一根縹緲雲帶,景色著實養眼。

  閻立德於建築設計上是老行家了,在太和宮的基礎上進行改造倒不算什麼難題,所以他集中力量完成李元嬰要求的高樓:樓必須高,必須大,必須能一覽太和宮全貌。要達成這個標準,能選的建樓位置其實不多!

  閻立德忙活了幾天,把選址敲定下來,又按照李元嬰的要求繪製草圖。

  李元嬰看了草圖,跟著閻立德一起跑選址上眺望一番,非常滿意,又開始提要求,什麼磚頭上要畫畫、檐頭上要雕花,不拘花多少錢,反正給弄上就好!

  閻立德皺著眉說:「那樣的話,花費可就大了。」

  李元嬰道:「只這一棟樓弄,其他的慢慢再說,花費應該大不到哪裡去。回頭我去工部借點工匠,讓手藝最好的人過來給鄠縣的工匠們培訓培訓,他們能學一門好手藝,不都說有一技傍身比什麼都強嗎?他們肯定願意學的。花樣和磚畫,我可以交給一些家貧的士子去畫,這樣他們也能靠自己的雙手養家餬口,不至於每天埋頭苦讀、毫無進項。」

  閻立德聽李元嬰有自己的主意,便不再多言。

  李元嬰又興致勃勃地和閻立德說起自己的計劃:「我準備把這樓叫『滕王閣』,是不是很氣派!」

  閻立德臉皮抽了抽,不知該不該發表自己的意見。

  李元嬰還覺得這樣起名不足以驚嚇到閻立德,又扔出另一個更具震撼性的想法:「我準備請鄠縣的鄉老們吃個飯,讓他們回去問問有沒有願意認領其中行宮裡頭那些亭台樓閣的,若是他們願意認領,我便把那些亭台樓閣的命名權送給他們,再把他們的家族和姓名標註在匾額旁。當然,名字起得不好,就是有錢我也不許他們認領的!」

  閻立德都聽呆了。

  還能這麼修行宮的嗎?

  他只花一棟樓的錢做個示範,餘下的亭台樓閣全交給別人去翻修,那些人不上套還好,若是上套了,不得比照著李元嬰的滕王閣來修?要是翻修的成果和滕王閣對比起來過於寒酸,那不僅沒討著好,還會讓人覺得你壓根沒有用心!

  李元嬰見閻立德呆若木雞,不由問:「怎麼?我這想法不可行嗎?」他哼了一聲,「皇兄每天日理萬機,忙得連軸轉,他們難道連幫忙修棟樓都不願意嗎?皇兄真是白為他們操那麼多心了!」

  閻立德道:「沒有的事,他們當然不會不願意。既然如此,我也捐一棟樓好了。」

  李元嬰頓時喜笑顏開,很仗義地說道:「這怎麼好意思?你每天跑來跑去已經出了力,斷沒有再叫你出錢的道理!大閻你放心,我會在滕王閣前立個碑,叫人好好寫篇文章紀念你的功勞!」

  閻立德也不知該感動還是該哭。看來這樁逼捐行宮的事兒他是抽不了身的了,只能看看李元嬰是不是真有那心想事成、逢凶化吉的本領!

  李元嬰說干就干,正巧趕上豐泰樓分號在鄠縣開業,李元嬰便按照縣裡的規矩將各鄉鄉老、縣中長者全請來吃酒,由於一次性請的人多,豐泰樓里里外外樓上樓下全擺得滿滿當當。

  稱心也過來了,這段時間豐泰樓在籌備鄠縣分號,稱心也在準備適合的節目當是開業獻禮。李元嬰還在音樂班子裡看到個有點眼熟的少女,正回想著在哪裡見過,那少女已經娉娉裊裊地朝他走來,十分得體地朝他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李元嬰想起來了,這不是蘇七娘嗎?李元嬰朝蘇七娘笑了笑,問道:「在豐泰樓做事可還快活?」

  蘇七娘抿唇一笑,色若春花:「很快活。」她本就是個心氣高的,自得了自由身更是想把控住自己的人生。蘇大郎一家對她極好,但那種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曾試著去接受、去適應,但最終還是想要更廣闊的天地。蘇七娘給了李元嬰一個遲來的祝賀,「聽說殿下定親了,恭喜殿下。」

  雖然得了媳婦幾個月了,有人提起來李元嬰還是很樂呵:「謝了謝了,等我成親一定請你們來吃酒。」

  蘇七娘見過李元嬰後便去和稱心他們一起核對今天的節目單,李元嬰也逕自去尋魏姝她們問問還有沒有需要準備的。到底是這麼多人的宴會,不管是治安還是位次都要悉心安排,趁著武媚她們都在忙活,李元嬰溜達到魏姝身邊問她累不累,名單那麼長,寫起來手酸不酸,要不要他給揉揉!

  魏姝道:「沒個正經!」

  李元嬰理直氣壯:「對我王妃,我要什么正經啊!」他說完了,又和魏姝說起見到蘇七娘的事。他和蘇七娘見面的次數不多,頭回見面魏姝也是在場的,所以他說起來很是坦然。

  魏姝聽了問他:「她是不是更好看了?」

  李元嬰一聽,他姝妹妹這話酸酸的啊。李元嬰笑嘻嘻地道:「對,她更好看了,那眼睛啊,又黑又亮的!」

  他話剛說完,手心就被魏姝輕輕掐了一下。

  李元嬰心道,他姝妹妹也就捨得輕輕掐這麼一下!

  他美滋滋地哄魏姝:「我騙你的,我都沒仔細看。我可是有王妃的人,才不會看別人長得好不好看。從小到大,我就沒看過不好看的人,有什麼稀罕的!」

  魏姝還只是個小女孩兒,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聽李元嬰這麼說便不在意了,還自我反省起來:「我不該拿人家說事。」他們兩個人私底下說說沒什麼,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會影響別人的聲譽?

  李元嬰可不會想這麼多,他還遺憾魏姝只酸那麼一下下,應該多酸一會兒,他喜歡看!他姝妹妹酸起來都這麼可愛!

  李元嬰和魏姝湊一起說了會話,便拉著魏姝出去面見各鄉鄉老。

  眼下天下安定,不是亂世那種朝不保夕的年歲,所以各家小娘子拋頭露面的少,瞧見李元嬰帶著個小娘子出來,眾人都有些吃驚。只是李元嬰態度太過自然,各鄉鄉老又都曉得縣衙里現在有四個管著要緊事務的「娘子軍」,所以很快接受了這不符合他們過往認知的事實。

  稱心他們準備的開場演出很精彩,看得一干年歲已高的鄉老們都來了精神,搖頭晃腦的搖頭晃腦,跟著打拍子的跟著打拍子,個個都覺得這位滕王殿下果然名不虛傳,瞧瞧這氣派,瞧瞧這歌舞,哪樣是他們平時能見識的?

  很快地,一干鄉老就發現不僅歌舞是他們沒見識過的,更千年難得一見的是李元嬰的臉皮。

  李元嬰待場子熱起來了,便親自上台發表講話,先說他頭一次到太和宮的痛惜之情,說恨自己生得晚,未能在自己耶耶身邊多盡孝幾年,如今一看,有的人連行宮的瓦片都偷走了,想重遊他耶耶曾經去過的地方緬懷一番都不行。這是一個民風淳樸之地該有的風氣嗎?不該啊!都怪那些個壞蛋敗壞我們鄠縣的風氣!

  為了不讓別人看低了我們鄠縣,我們必須做點什麼才行!李元嬰表示自己冥思苦想,想出一個主意,他準備在太和宮中修一棟樓,名為滕王閣。滕王閣落成之後他將會邀請陛下過來登樓攬勝!

  接著就是重頭戲了,大夥想看到陛下嗎?想在陛下心裡留下好印象嗎?想讓陛下記住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族嗎?機會來了!你們只需要出點錢挑其中一些亭台樓閣修繕一番,到時候給這些地方重新命個名、掛個匾額,你的名字就能寫到匾額邊上!當然,起的名字要好聽,不好聽的不要;出錢出人要誠心,勉強的不要。

  到時候統計出名單,統一做匾額,統一由李二陛下在滕王閣上主持掛牌,天底下誰能有這樣的榮耀呢?沒有的!心動不心動?心動就趕緊行動起來吧!

  李元嬰講完,一干鄉老鴉雀無聲。

  李元嬰也不尷尬,笑眯眯地站在那等著眾人回神。這時候混在人群里的託兒就起用處,不知誰先起的頭,只聽幾聲喝彩響起,各處便響起啪啪啪的掌聲。氣氛頓時熱絡起來,眾人齊齊稱讚殿下英明,竟能想出這樣的好主意!

  這種事也只有李元嬰能許諾,要知道李二陛下可不是你想請來就能請來的,天底下大概只有李元嬰敢夸這樣的海口。李元嬰都開口了,而且還說是為了給鄠縣的豪強富戶們著想,不這樣干,可能鄠縣父惡名在外!他沒有逼迫大家的意思,單純是為鄠縣的好名聲操碎了心!

  到場的鄉老們能說什麼?他們只能表示自己一定會把這個意思轉達給拿得出錢來的人。

  李元嬰聽了很高興,又給大夥說起自己的滕王閣準備建多大、建多高,並著重強調樑上要雕什麼花、壁上要畫什麼畫。然後李元嬰還點了幾家已經通過氣的人,比如說殷家!

  李元嬰笑眯眯地說殷家也準備照這個標準還來搞,大家要是有難處不必勉強,把機會留給不覺得為難的人!

  現在眾人不覺得李元嬰年紀小、長得過於可愛了,這哪是什么小王爺,簡直是索債閻羅!那殷家也真夠慫,自己家的隱田隱戶被人搞了,現在還得笑呵呵地響應這位小王爺牽頭的行宮改造計劃!

  李元嬰當然知道不能只索取不付出,他見眾鄉老一副飯都吃不香的模樣,便給他們留了個好處:「我近來得了一批瓜種,據說能長大比人的腦袋還大,裡頭的瓢紅艷艷的,鮮甜又多汁,暫且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勞煩諸位傳話時再補上這樁事:等我把它們種出來了,會開一個賞瓜宴請出資修行宮的人來嘗個鮮,到時優先給大家分些種子回去種。都說物以稀為貴,這瓜短時間內別家不會有,我覺得興許也算是個稀罕物。」

  眾鄉老聽李元嬰這麼說,頓時又精神起來。

  這位殿下可真是明白人,若是能搭上他的線,以後稀罕的東西還能少嗎?要知道李元嬰可是大方地培養了好幾批種葡萄的人,把自己莊子上獨有的種葡萄秘訣白白教給了鄠縣百姓!對底下的百姓尚且如此大方,要是他們辦好這樁事、與李元嬰打好關係,往後李元嬰有好事時難道會撇下他們?

  遠的不說,就說李元嬰說的這種又大又圓的新鮮瓜果就是個香餑餑!若是獨獨鄠縣有,別的地方都沒有,李元嬰再把它往御前一送,慕名而來的人就多了!

  最重要的是,這事確實也能在李二陛下面前露個臉、討個好啊!

  思及此,所有人都情真意切地表示自己回去一定力勸鄉里的人出資修行宮,要是有不肖子孫不願出錢,看他們不打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千鈞一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