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挺納悶的,最近自己沒幹什麼壞事來著,怎麼李二陛下特意叫人來宣召他。雖然心裡打著小鼓,李元嬰還是對柳寶林說:「皇兄肯定是想我了,我這就去見他!」
柳寶林正擔心著呢,聽李元嬰這麼口沒遮攔地一說,忙朝傳話的內侍笑了笑,替李元嬰打理好有些凌亂的衣襟。
李元嬰由著柳寶林把自己拾掇整齊,跟著人去見李二陛下。
到了李二陛下那兒李元嬰才發現有個老熟人在:閻立本。
李元嬰乖乖巧巧地上前見禮,接著都不用人招呼,自發地在李二陛下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李二陛下睨他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和閻立本、褚遂良商量正事。原來李二陛下準備把宮裡一棟樓命名為凌煙閣,將大唐立國以來的功臣畫像陳列其中。名單他已經列出來,也和長孫無忌等人商討過了,最終挑了長孫無忌等二十四位功臣。
現在的首要工作是,得把二十四位功臣的畫像畫出來。這個差使落到了閻立本手上,閻立本自是任勞任怨地一家接一家地跑。由於這是要名垂千古的大好事,大夥的熱情都蠻高。
不過現在出了點小問題,閻立本到李靖家給李靖畫像時,一隻小豹子突然躥出來嚇了閻立本一跳。豹子雖沒咬人,閻立本卻摔傷了手,短時間內拿不了畫筆了。因為李靖家比較偏遠,所以李靖是最後一家了,現在就差他那張畫像了!
凌煙閣目前還沒修好,換個時間再去畫也不是不行,但閻立本也是有氣性的,畫像期間李靖讓豹子躥出來,明顯是不想讓他來畫!畜生不懂事,人也不懂事嗎?那他就不畫了!
閻立本這次過來,就是委婉地和李二陛下表達這個意思的。他還給李二陛下提了句,說李元嬰和李靖交情不錯,讓李元嬰去畫吧,李元嬰畫畫天賦挺高,他哥閻立德都夸好。
閻立本這話其實有點賭氣,準備一次性把李元嬰和李靖都坑了,李靖是新仇,李元嬰則是舊恨。當初他隨駕去洛陽李元嬰和他哥好得只差穿同一條褲子了,沒少讓他獨自生悶氣。乾脆讓這兩傢伙湊一堆解決畫像的事去!
結果李二陛下聽人誇他那糟心弟弟天賦好,心裡挺高興,還真命人去把李元嬰叫過來。
李元嬰一聽是這事兒,懸著的心可算放回肚子裡了。不是發現他幹了啥壞事就好,別的都好說。李元嬰一口應下來,不過為了擺在一起不突兀,他要求去看看閻立本畫好的二十三幅畫像,到時他比照著畫。
李二陛下見閻立本臉色不太好,打趣道:「看一眼你就能學會嗎?」
李元嬰道:「那倒不是,肯定畫不出一樣的,但是人和人本來就不一樣,有點不同的地方也不要緊的,只要擺一起不顯得奇怪就行了。」
李二陛下也好奇都畫成什麼樣了,同意了李元嬰的要求,兄弟倆一起去把凌煙閣二十三功臣看了個遍。上頭的人李元嬰認不全,比如萊國公杜如晦在他出生那年就沒了,他是不曾見過的。
李元嬰仔細看了杜如晦的畫像,轉頭對李二陛下說:「這就是『房謀杜斷』里的『杜』啊,可惜我生晚了,沒能見過。」
李二陛下看到栩栩如生的杜如晦畫像,心裡既悵然又懷念,點頭道:「你是生晚了。」
李元嬰把二十三功臣畫像一一看過了,很是佩服地對閻立本說:「小閻你畫人可真厲害,我畫不了這麼好。」
閻立本心道,你才幾歲,要能畫成這樣讓別人怎麼活?當然,表面上閻立本還是挺謙虛的,捋著須說「哪裡哪裡」。
看完畫像,李元嬰本來要走了,李二陛下又留他下來說話。李元嬰乖乖跟著李二陛下回去吃茶,吃了小半碗才偷偷覷向李二陛下,問道:「皇兄您還有事要和我說嗎?」
李二陛下擱下茶問他:「畫像的事心裡有底了?你要不行,我再找人。」
李元嬰道:「有點難,我得試試才知道。反正凌煙閣不是還沒修好嘛,說不定回頭小閻的手就好了,實在不行,回頭你找大閻去畫也成。」他畫人像少,但是底子不差,打小就好這一道,小時候別人追蝴蝶,他就畫蝴蝶,太上皇誇他畫得好,他高興極了,一個勁地畫,倒是誤打誤撞讓他有了不錯的功底。
李二陛下淡淡道:「行,那就讓你試試。」
李元嬰又問李二陛下還有沒有事。
李二陛下挑眉道:「讓你陪我吃碗茶,你就這麼不樂意?打著我的名頭賣茶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李元嬰聽李二陛下這麼說,馬上順著杆子挪到李二陛下近前坐下,樂滋滋地道:「我賣茶可不光是為自己賣,不還給朝廷增加茶稅嗎?如今吐蕃和突厥各部越來越離不開茶了,大唐各地也掀起了喝茶之風,每年的茶稅可是越來越高了!」他又給李二陛下出了個主意,「我覺得應該把南邊的茶山囫圇著圍起來,直接收了茶稅再讓他們把茶葉往外運,每經允許的一概不許種茶。這樣一來可以避免有人圖茶利改良田為茶場,二來也能防止有人偷漏茶稅!」
李二陛下道:「你想法倒是挺多。」
李元嬰驕傲地說:「那是自然,我最愛思考問題了。」他繼續給李二陛下說自己的看法,「這樣做還有第三個好處,那就是又添了許多位置可以安置當地的人才。毛遂自薦時不是說了嗎?只要給他一個麻袋,他就能顯出自己的鋒利來。所以我們要找一些能顯出人能耐的麻袋,讓各地的人才好好歷練歷練,做得好的,有本事的,就讓他們當大官。一點小事都干不好的,那就讓他們一直做那些閉起眼睛都能做成的事。」
李二陛下道:「就是知人善任。」
「對對,知人善任。」李元嬰很高興,「反正,人才會越來越多的,找點事給他們干,他們就沒心思琢磨別的了,都該想著怎麼好好表現,怎麼能讓您看到他們的才能!這是我弄了作坊和豐泰樓之後學到的,只要我找到適合的人負責領頭,事情自然能辦成。至於那些沒什麼想法的人,其實也不是沒用,只要告訴他們該幹什麼他們還是能照辦的。」
兄弟倆就著茶場設稅關的事討論到喝完煮好的茶,李二陛下便打發李元嬰離開。
李元嬰一走,李二陛下揉揉眉心,靠在憑几上歇了片刻,叫褚遂良把剛才的談話抄錄一份送去給太子。
李元嬰雖然經常冒出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但仔細一琢磨又覺得可行性頗高,隨著茶葉的熱銷,茶稅這一塊確實水漲船高,戶部尚書唐儉現在每天都眉開眼笑,連裝病躲事兒的次數都少了。
既然茶利甚巨,那麼在各大茶場設立稅關也該提上日程了。這麼賺錢的東西,還是牢牢把控在朝廷手裡最好,指不定過個幾年,征伐高麗的軍費就湊出來了!實在湊不夠,那就讓李元嬰再想點法子,反正他上回還說人家黨仁弘「做什麼貪那一百萬錢」,肯定不差錢也不差生錢之法。
這時候李元嬰已經走到半路了,突然打了個噴嚏。他奇怪地和左右說道:「今兒也不冷啊,我怎麼突然打起噴嚏了?」
左右道:「許是王妃想殿下了。」
李元嬰心裡挺美,面上還是很謙虛地說:「才半天不見,姝妹妹怎麼會想我?想也沒事,明兒我就回去了,不會叫她想太久的!」
左右聽著都笑了。
李元嬰去和柳寶林說了一聲,便又騎著馬出了宮,直奔李靖家。其實剛才聽閻立本說躥出只小豹子,李元嬰就兩眼發亮,迫不及待想去李靖那邊擼豹子!
不過,在他皇兄面前他還是要裝裝樣子的,免得他皇兄覺出不對來,不讓他去了,畢竟他皇兄有禁止他去李靖家騎大象的前科!
與此同時,李靖家中,紅拂正在替李靖整理許久沒穿的禮袍,埋怨他養的豹子亂竄。李靖道:「底下的人一時沒關好籠門而已,誰知道會衝撞到閻侍郎?」
人已經得罪了,紅拂只能嘆著氣說:「他回去跟聖人一說,聖人不會不讓你的畫像入凌煙閣了吧?」
李靖言簡意賅:「不會。」雖然他已算是半解甲歸田狀態,但自大唐立國以來也算屢立戰功,還為朝廷著了兵書,李二陛下不至於為了這麼點小事把他剔除在外。他說道,「就是不知會換誰來?」
夫妻倆正說著話,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李元嬰來了,說是奉命來給李靖畫畫的。
李靖與紅拂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不過兩個人對李元嬰的到來都很歡迎,主要是李元嬰當初主動幫紅拂請來了孫思邈,把病重垂危的紅拂救了回來。後來了解多了,李靖覺得這位小王爺很對他脾氣,每次李元嬰上門他都很歡迎。
李元嬰也沒和李靖見外,興沖沖地跑進來,左看右看,沒看見豹子,便問李靖:「不是說有小豹子嗎?在哪裡?我想看看!」
李靖也不急著要畫像,起身帶李元嬰去看他剛得不久的小豹子。他說道:「這豹子的父母都沒了,被帶回來時還沒睜眼,我叫人餵羊奶餵大的,沒想到居然還挺有野性。」
李元嬰一點都不怕那野性十足的小豹子,還躍躍欲試地提出要摸一摸。
李靖叫餵養豹子的人把它騙出來給李元嬰過過癮。
李元嬰順利摸到豹子,覺得手感挺不錯,可著勁蹂躪了一會兒,非常滿足。擼了豹子,他又去看去年戴亭從吐蕃帶回來的氂牛,李靖手底下的人養東西很有一手,連離了高原可能活不了的氂牛都活了快一年了,雖然瘦了不少,但總算還能吃能跑。就是天氣馬上要轉熱了,照看氂牛的人在幫它剃毛,讓它清清爽爽地熬過酷夏。
李元嬰對剃毛也很感興趣,衝上去逮著那頭白氂牛剪下一把一把的白毛,玩得不亦樂乎。直至被很沒安全感的白氂牛頂了一下,摔了一屁墩,李元嬰才心滿意足地去和李靖商量畫像的事。
李靖早叫人備好筆墨了,還重新穿上了正兒八經的禮袍,看起來正式得不得了。
李元嬰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這身裝扮不夠威風,不如穿甲冑吧!將軍還是要身穿鎧甲、手拿武器最好!我看其他人都穿得差不多,大家都一個樣太不顯眼了,我給您畫幅最顯眼的!」
李靖道:「也好。」
兩人商量著商量著,最後變成畫李靖身穿甲冑騎在馬背上的英勇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