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翹首以盼等待新小夥伴加入,沒等幾天,張柬之就補缺進了國子監,進的是太學,專收低階官員子弟或格外優秀的寒門子弟。
經孔穎達把他的文章往上一送,張柬之這個人算是在李二陛下那邊掛了個號,雖說能不能出頭最後還是要靠他自己,但若是他能冒頭,往後的前程就比別人的要遠大。
李元嬰沒琢磨這麼多,他只想結交新朋友。一聽說人進來了,李元嬰馬上溜達去找人。
乍一見,李元嬰覺得這人平平無奇,長相併沒有多突出,身量也不算格外高大。好在李元嬰現在不以貌取人啦,上去便熱情地邀張柬之坐下一塊吃飯,問他那福手福足的事。
張柬之本來不曉得李元嬰為什麼找上自己,聽李元嬰起了話頭他才明白過來。弄清楚李元嬰的身份和來意之後,張柬之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是因為李元嬰出身皇室、尊貴非凡,而是因為李元嬰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不管是開設圖書館還是別的事,都有趣得很!
張柬之也是個有趣的人,他和李元嬰的急脾氣不一樣,他說話不慢不緊,吃飯喝水也不慢不緊,整個人都慢騰騰的,但是說的話、做的事都很勾人,李元嬰時常被他吊得抓耳撓腮。
沒過幾天,張柬之就融入到李元嬰的小夥伴圈子裡面,和每個人都處得挺不錯。
國子監這邊風平浪靜,外頭卻不怎麼平靜。李淳風把印刷《文成和親》這本新書的任務安排下去,很快將成品轉交給戴亭那邊去安排。
戴亭按照李元嬰的吩咐將新書送到每一個該送的人手裡,反響不一,有的人感慨和親不易,有的人想去吐蕃玩玩,有的人則對這種粗淺的行文不屑一顧。隨著《文成和親》流傳開,粗淺的好處也顯出來了,這書上至八十歲的老嫗、下旨三歲小孩都能看得懂,一時之間幾乎人人都在談論此事。
李二陛下那邊也選好了第一個領頭去吐蕃的皇室代表:吳王李恪。
太子李承乾自然不能隨意遠行,太子往下數就是李恪。對這個三兒子,李二陛下不算特別上心,但也還算滿意,既然想把宗室子弟扔出去鍛鍊鍛鍊,領頭的人自然得選壓得住他們的,算算李恪也二十三四歲了,放出去走一遭正適合。
李二陛下有了決定,立即下令叫李恪回來,到時正好可以帶著人到吐蕃走一圈。這兩年的茶稅收上來後,百官都對往吐蕃這些地方賣茶的事不牴觸了,因為李元嬰交上來的不僅有錢帛,還有於耕地征戰都大有用處的牛馬,大大地緩解了各地畜力急缺的問題。
為了穩固這樁買賣,把茶葉貿易變成長線收益,所有人都贊同李二陛下打發兒子或宗室子弟去穩定邦交。反正,去的不是自己兒子,有什麼好不答應的?
沒等朝臣們幸災樂禍完,李二陛下又點了一份名單,名單上個個都是長安城內有名的紈絝子。這些紈絝子沒別的優點,就是會吃會玩,吃喝住行樣樣都要最好的,長安城內能玩能鬧的地方都被他們玩遍了。
李二陛下表示,這些人也要挑一部分跟著出去,好好歷練歷練,讓他們也跟他們親爹一樣成為能為國效力的棟樑之才!
不少人臉上的笑意都凝固了,包括房玄齡。名單上頭一個名字,就是他兒子房俊,後頭還跟著一串他的狐朋狗友。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哭,除了他兒子之外,名單上另一伙人就是杜荷和他的朋友們,名字點的非常精準,沒一個是冤枉的!
房玄齡回去後沒敢說這事,但他妻子盧氏還是從別人口裡聽說自己寶貝兒子在那份「出使名單」上。
盧氏當場逮著房玄齡罵道:「你說你,當上大官又有什麼用?竟要讓兒子遭這種罪!哪有這樣的?非要俊兒出遠門算什麼事?他從小到大可沒離開過我們身邊!」罵完了,她又開始哭。
房玄齡被盧氏又哭又罵的架勢弄得糟心不已,卻不敢反駁什麼。身在朝廷,兒女不用像百姓那樣服勞役,不已經挺好的?百姓為了逃避服役,都弄出福手福腳來了。現在只是讓他們跟著使團走一趟,又沒讓他們真吃什麼苦頭、冒什麼危險,哪裡遭罪了?
前頭他們都極力贊成李二陛下讓宗室子弟代表皇室出使各國了,難道牽扯上自家子侄之後又不要臉地反悔?這種事李二陛下和李元嬰兄弟倆做得來,他們做不來,他們還是要臉的!
房玄齡好生哄勸了半天,才堪堪把盧氏哄好,夫妻倆都在心裡暗罵:哪個王八羔子給李二陛下送了那麼一份名單?!
這王八羔子自然是李元嬰,李元嬰進國子監後混得如魚得水,不僅學業精進了,八卦也聽了不少,把各家關係摸得門清,誰和誰玩得好,誰和誰臭氣相投,李元嬰現在閉上眼都能說出來。
一聽說李二陛下採納了他的建議,已經下旨把老三李恪召了回來,李元嬰馬上給李二陛下提供了一份詳盡無比的名單,把自己認為可以放出去禍害別人的人才都列了出來。
李元嬰認為先挑選一批出去就好,不能做得太明顯,咱要走可持續禍害路線。
李元嬰塞完紈絝名單,過了幾天又給李二陛下寫了封長信,說是為了不惹出大亂子,還得配套一批人隨行監督他們,這批人的人選可以從于志寧、張玄素和孔穎達他們的門生手底下挑。
李元嬰在信里洋洋灑灑地發表自己的看法:他認為這三個人很是了得,像于志寧,罵人都能編成本《諫苑》,連載好幾十卷;像張玄素,什麼事都能噴一噴,明顯是找茬專業戶;還有孔穎達,現在孔穎達對他挺好,他就不說孔穎達壞話了。他們的年紀都大啦,不能讓他們來回奔波,但是他們的一些學生太適合放出去了,最好讓他們在吐蕃開班講學,教化教化吐蕃人,先別那麼快回來。
李二陛下看得眉頭直跳。
很明顯,李元嬰這是在明捧暗損。李二陛下回憶了一下,過去給皇子們講學的大多是孔穎達幾人的門生,李元嬰一天到晚和他們對著幹,這是逮著機會想讓別人吃點苦頭了。
不過李元嬰這雖然是明目張胆的打擊報復,理由卻找得實在好,李二陛下聽了很有些意動。當年秦始皇統一各國後,做的頭一件事便是「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若是能派人前往吐蕃開班授課,讓吐蕃人學大唐人的文字,學大唐人的度量衡,言行舉止皆以大唐為方向,買賣相同,往來自由,那吐蕃和大唐又有什麼區別?
李二陛下拿定了主意,又叫來房玄齡他們進宮擬了另一份名單。全按李元嬰說的範圍來選人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李元嬰說的有一定道理,要選學問好的,大抵離不開孔穎達他們的門生!
就這樣,皇家旅行團,哦不,皇家使團的規模一步步擴大,人員構成越來越複雜,主要人選分為相生相剋的兩撥人:一撥是專愛吃喝玩樂的宗室子和紈絝子,論起沒事找事瞎鬧騰他們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另一撥則是思維古板、半輩子都埋在書堆里的老學究,張口規矩閉口規矩,論起找茬他們是最擅長的。
李恪還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局面,到中秋時他正好回來過了個團圓節。
聽李二陛下說要他去吐蕃,李恪懵了;再聽李二陛下說要帶著哪些人去,李恪更懵了。這是鬧哪出啊!
這麼個大團圓的日子,李元嬰也從國子監回宮了,他拉著李恪表達了一番羨慕妒忌恨的心情,和李恪感嘆:「皇兄怎麼就不讓我去呢?我可想去了!」
李恪沒想到這事還和李元嬰有關係,甚至可以說是李元嬰出的主意。對李元嬰這位么叔,李恪還是挺敬重的,主要是,不敬重李元嬰的下場,他們這些已經就藩的皇子都有所耳聞。
李泰夠被他們父皇偏愛了吧?結果兩個人一對上,他們父皇的選擇是把李泰送到封地上去,連閻氏有孕都沒能改變父皇這個決定!
他們這么叔雖只是他們父皇同父異母的兄弟,卻是從小在他們父皇跟前長大的,又特別能鬧騰,於他們父皇而言自然是不一樣的。現在看來,和他們這么叔不對付的人,下場都挺慘,比方說以前教過李元嬰的一些夫子這回也被塞進「皇家使團」裡頭,奉命去吐蕃開班講學了。都是些埋首書堆半輩子的讀書人,遠行一趟不知得吃多少苦頭啊!
李恪雖然遭了無妄之災,但也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排行最靠前,心態挺平和。他說道:「么叔你還小,父皇捨不得你吃苦。」
李元嬰道:「哪能說是吃苦?多好玩啊!」他興沖沖地給李恪介紹自己看好的遊玩路線,要李恪一定得去試玩一番,回來告訴他好不好玩。
李恪聽完李元嬰充滿嚮往的話,明白了,李元嬰是真的想去玩,而不是想坑誰。他答應下來,表示不僅會幫忙試玩,還會跟其他人集思廣益開發各種新玩法。
李元嬰聽了非常高興,跑去和李二陛下誇了李恪一通,說什麼「知我者,三侄子也」。
李承乾也在旁邊聽著李元嬰由衷的誇讚,他覺得李元嬰心目中的天下第一好侄子又要換人了。不過這種「第一好」沒什麼可爭的,反正有青雀墊底,他們總不會掉到最後去!
皇家使團的事算是定了下來,要去探望人家,自然得提前通知一聲,使團還沒出發,李二陛下便讓人去信通知松贊干布那邊。大唐的公主嫁了過去,家裡人要去看一看,多名正言順的事是不是?
李二陛下還表示,自己會派一批搞文教工作的讀書人過去幫助吐蕃搞好教化,現在紙價降低了,他還贊助了一批經籍,讓他們有機會學學四書五經,學學詩詞歌賦,要是學得好了,歡迎來大唐留學,大唐甚至還能給留學生考科舉的機會!
李元嬰有機會讀了這封信,覺得非常滿意,要氣度有氣度,要內涵有內涵,很能顯出大唐雄風!他還不死心地磨李二陛下:「明年讓我去麼?」
李二陛下瞥他一眼:「什麼時候你能從國子監考出來了,我就讓你去。」
李元嬰道:「我想考的話,明年就能考出來!」
李二陛下慢悠悠應道:「等你考出來再說吧。」
李二陛下不給準備,李元嬰也不糾結,又換了個主意:「早前我不是讓人去挖龍骨,他們早挖齊了,我還讓人照著它們拼起來的模樣做出個大傢伙,可大可大了,就放在水車對面!明兒沒有大朝會,您要不要去葵園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想去的人不能去,不想去的人非得去,大人的世界真複雜!(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