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宜·小黑馬

  倒也不是真覺得徐梔自信還是怎麼,只是她那口氣聽著太像開玩笑,大家也就沒有當真,只以為兩人以前是老鄉,這會兒他鄉遇故知,難免有話題聊嘛。閱讀畢竟眾所周知,生活又不是拍電視劇,哪有這麼多帥哥配美女。

  他倆其實登對是登對,但是氣質都是那種乾淨清冷,很難想像,他倆要在一起,接吻得是什麼樣子,所以沒再盤問下去。

  之後,陳路周好像也沒再找過徐梔,室友們那顆八卦的心也就放回肚子裡了。

  之前一個月,因為軍訓、加上各種團委班委部門幹事緊鑼密鼓地選拔人才,大家都忙著在學長學姐面前刷存在感,整個校園熱鬧是熱鬧,但總透著一股浮躁。國慶之後,所有人才慢慢進入井然有序的校園學習生活。

  那幾天,徐梔身邊總少不了討論陳路周的聲音,有次在食堂吃飯,還聽見倆男生在那說,人文科學實驗班來了個帥哥你知道吧,我們班女生非說他很帥,我看了看也就這樣,不知道帥在哪,直到昨晚我們寢室和李科他們一起玩狼人殺,李科把他也叫過來了。

  另一個男生被勾起了興趣,「怎麼?盤邏輯很牛逼?」

  那男生說:「還行,但是我覺得他多少有保留,李科說陳路周是他們省的裸分狀元,你知道吧,S省要考自選模塊的,他沒考,總分733,比李科只少了二十幾分。加上六十分的自選模塊,他總分不得上790?這個分數太嚇人了吧。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昨晚我對他有點改觀了,我本來以為帥哥都挺逼的,但他挺好玩的。」

  「怎麼說?」

  「玩遊戲之前吧,氣氛還挺好,李科就開玩笑說要收桌費,因為每回都在他們寢室玩,最後弄一地狼藉老被宿管阿姨點名,讓我們交點精神損失費,大家也就開玩笑說好。然後,玩著玩著,李科倆舍友就吵起來了唄,那倆兄弟脾氣一直挺火爆,玩遊戲老吵架,不過以前頂多拌嘴,現在大概是熟了,昨晚一氣之下就開始摔杯子。陳路周當時估計也震驚,跟李科對視了一眼後開玩笑說,今天這桌費是不是得算上這個杯子的錢,你是不是故意訛我錢?李科就說你這人沒點格局,訛你點錢怎麼了,陳路周說,要不我訛你點錢,你叫我聲爹,讓我看看你的格局。」

  「氣氛一下就緩解了很多,其實我以前每次跟李科寢室那幾個兄弟玩狼人殺都覺得沒意思,玩到最後多少都有點掛相,昨晚要不是他,我估計又是不歡而散,感覺同學情分都快玩沒了。」

  徐梔覺得確實是陳路周能說出的話,反正那陣子徐梔都不用問他在哪,偶爾朋友圈也能刷到,幾乎每天都有人拍他在球場打球的照片,徐梔當時還特意點開放大了那張圖,雖然挺模糊,像素也不是那麼清晰,但依稀也能看出來,他打球確實穿兩件,裡頭一件白色T恤,外面疊穿一件或紅色或藍色或黑色的球衣。

  他打球大多時候都在晚上,加上室外球場路燈昏暗,人很多,男生女生都有。陳路周跟江余他們不太一樣的一點是,江余那些系草們偶爾還會眼神飄忽,心不在焉地往球場外瞥一眼圍觀的女生,看有沒有長得漂亮的。陳路周打球就只打球,哪怕中場休息,也只是抱著胳膊靠在籃球架下,雖然很多人都在看他,但陳路周心無旁騖,眼神只盯著那顆球跟著上上下下,那副心貫白日的樣子,確實讓不少心猿意馬的女生直接止步了。

  人文院裡的朋友圈配語都是——我院之光。

  學姐們的朋友圈配語都是——這波終於來了個禁慾系的大帥哥。

  大家也就花痴一下,但正兒八經去追的,好像還沒有?只有幾個,若有似無地撩了一下。

  **

  十月之後,學校里很多活動都按部就班地開展,各系之間的籃球賽和校園十佳歌手幾乎同時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徐梔她們女生寢室正好在十佳歌手的海選對面,每天下午準時準點都能聽見那些一個比一個慘烈的鬼哭狼嚎聲。

  許鞏祝和杜戚藍吐槽,就剛才那一聲,至少唱跑了四個女朋友,都是連夜扛著火車頭跑的。

  杜戚藍表示,這都還算可以了,反正咱們學校文體向來不太開花,我們都習慣了,真正會唱的人都不肯來唱,不會唱得上去吼兩句,咱就鼓鼓掌吧。

  徐梔那幾天被結構圖的作業弄得心煩意亂,老師說她各方面都很好,但就是結構神散,抓不住眼球,這種評語就很操蛋,因為你壓根不知道問題在哪,連改都不知道從何下手,老師就差把你沒有天賦,不適合學建築這幾個字打在作業上面了,就是看著很委婉,但這種溫柔一刀才會讓人覺得無力和挫敗。

  他們這個結構教授批作業就是這種風格,反正誰在他那都一堆毛病,但所有的毛病最大大不過神散這兩字,因為上第一節課的時候,那位教授就特意提過一句,構圖神散是建築師在職業生涯上最大的挑戰,這就好比你這東西拿給甲方,甲方永遠說不出問題,但就是覺得差點意思,讓你改,你其實也無從下手,這麼折騰幾次吧,多半是轉行,這是我很多師哥師姐們的前車之鑑。當然不是歧視這類同學,只是這類同學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找靈感。

  徐梔當時趴在宿舍的欄杆上心如死灰地找了一會兒靈感。

  突然,一陣熟悉的旋律響起。

  「每個人都缺乏什麼,我們才會瞬間不快樂——」

  「也許只有你懂得我,所以你沒逃脫,一邊在淚流,一邊緊抱我,小聲地說,多麼愛我——」

  徐梔聽了一會兒,不太確定,所以給人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徐梔:你去參加十佳歌手了?】

  【那邊回得很快:?】

  那陣子,陳路周除了每天早上陪她吃早飯之外,其他時間基本上都找不到人。

  【徐梔:剛剛好像聽見你的聲音了,唱的是《想自由》。】

  【那邊又回:哥在圖書館看書。】

  徐梔大致知道他最近想把之前的課都給補回去,馬上要期中考了,聽說第一學期的期中考試有百分三十的成績會計入期末考試,他要不努力點,別說轉專業了,二專都修不上。

  【徐梔:昨晚幾點睡的?】

  【那邊回:兩點?】

  【徐梔:以後早飯要不分開吃吧。】

  【那邊回:你要跟誰吃,江余嗎?】

  【徐梔:得了吧你,你不是跟朱仰起說隨便我交男朋友嗎?】

  下一秒,電話直接打過來,徐梔當時站在寢室陽台上,校園裡晚景迤邐,晚霞拖著長長的紅色氤氳籠罩著整個校園。北京真不是個愛下雨的城市,徐梔來這麼久,就沒下過幾場雨,空氣比慶宜乾爽很多,儘管是金秋十月,鼓在臉上的風還是有點刺冷,但景色宜人,樓下還有一對小情侶坐在小樹林裡的石板凳上,深情擁吻,將整個晚風烘托著令人躁動。

  徐梔嘴唇乾燥,想喝水,又懶得進去拿,索性靠在欄杆上,任由晚風吹著自己,她舔了下嘴唇,然後把電話接起來,還沒張口說話,那邊似乎已經走出圖書館了,不然聲音沒這麼清晰,只聽他笑著問:「朱仰起還跟你說了什麼?」

  對面小樹林裡的那對小情侶還是沒分開,粘粘乎乎好一會兒,女生才依依不捨地從男生腿上不情不願地站起來。

  杜戚藍和許鞏祝聽了一半就進去了,徐梔還站著,結果發現嘴巴越舔越干,北京的風真是鋒利,也澀,嘆了口氣說:「沒什麼,你看書吧,考完試再說。」

  「江余是不是挺煩人的?」陳路周不動聲色地問了句。

  江余其實有陣子沒找她了,估計是部門事情忙,徐梔也沒太在意,她本來是打算如果江余再找她,就跟他說清楚,讓他不要浪費時間在自己身上了,但偏巧後來江余也沒主動找過她了。

  「沒你煩人。」

  他人站在圖書館門口的樹下,一手舉著電話在耳邊,穿這件白色圓領衛衣,袖子松松垮垮地捋在手肘處,露出清白修長的手臂,手上還夾著一根彈跳式的黑色水筆,帽扣被他來來回回一個勁兒地在那彈著,神情匆忙,瞧著也是百忙之中回了這通電話,「珍惜現在的日子吧你,等我考完試,你多少是要被我打的。」

  徐梔看著校園裡霞光萬丈,突然心情就爽了,笑起來,「陳路周,你好菜啊。我還以為市一中的學神什麼都會呢。」

  「市一中的學神不一定什麼都會,但陳路周稍微努力一下就會了。」

  徐梔突然好奇起來,「那我倒想知道你期中能考多少分了。」

  那邊笑了下,「行,也期待慶宜小黑馬的表現。」

  去了外省,人好像會自動放大地域概念,比如在國外看見個中國人就覺得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如果在國內,來自同個省的同學就會自動自發地結成一脈。更何況是一個市的同學。

  S省在學校的人不少,慶宜又是S省里占比最多的,大家也都知道S省市一中出學神,市一中的人莫名就有股優越感,好像只有他們能代表s省的教育和學生力量,每次有人問起一些外校的慶宜人,他們就會立馬否認,不是,他們不是一中的。

  徐梔好幾次和幾個外校生都碰見過這種情況,別人問一句他也是你們慶宜的哎,對方就立馬搖頭,不是我們一中的。這就很讓人蛋疼,不是你們一中的就不是慶宜人了?好像外校的人就沒辦法代表慶宜,輕而易舉地就把別人的努力抹殺了。不論在哪,市一中的人就是有這種優越感,不說全部的人,至少有大半的人是這樣。

  陳路周這句慶宜黑馬,讓徐梔心頭一熱,他好像總能在某個莫名其妙的點上讓她覺得很窩心,徐梔那時候就想,如果她人生中只有一張底牌不能被人抽走,那好像就是他了。

  哦,老徐也不行。

  那還是先老徐吧。

  徐梔掛了電話,突然感覺幹勁十足,不得不說,陳路周真是一個讓人充滿希望的人。這麼一會兒功夫又給她充上電了。

  圖書館人很多,很安靜,到處都充斥著筆尖在紙上擦過的窸窸窣窣聲和嘩啦嘩啦地翻書頁聲,陳路周拿著筆回來,剛拉開凳子坐下,李科當時就在他邊上坐著,正要跟他說話,旁邊走過來一個漂亮女生,扎著高高的馬尾,梳著大光明頂,化著精緻的妝容,粉底當成膩子抹在臉上,但確實皮膚細膩,身材纖細高挑,李科粗略估計這女生得有一米七五。

  那女生低頭看著陳路周,膚光似雪,笑吟吟地禮貌問:「陳路周,這裡有人嗎?」

  李科下意識瞥了陳路周,突然想起來這女生是誰,好像是外語系的,不過怎麼突然就叫上名字了,看起來兩人好像已經認識了,李科不知道為什麼,瞬間替他的慶宜小黑馬捏了一把汗,就是說嘛,陳路周怎麼可能沒人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