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3章 義不容辭
市面也更繁榮了呢,爻王對此還沾沾自喜。
「那只是初期的障眼法。要不怎麼說,賀驍真是個能人!商賈和平民為了搶買地皮,會瘋狂拋售手裡的資貨。市面上的供應突然加大,價格自然就上不去。」青陽在桌面放下兩顆瓜子,一左一右,「這兩顆瓜子,左邊的代表市面上的銀錢,右邊代表市面上的資材。」
人們生活中需要的一切物資,都可以稱作資材。
她拿走左邊的瓜子:「拜這個都城東擴項目所賜,突然之間,市面上的錢大部分都會被國庫和爻王拿走。」
爻王用的法子毒性太大,所以這個吸金的過程極其迅猛,連大官僚都沒反應過來。她知道,這還有賴於天水城的高度城池化,住在城裡的平民比在郊區多好幾倍。否則換作閃金平原上其他任何地方,這一招都玩不轉。
當然,她也不會對白坦提起這些因果。但是賀驍才到爻國多久,就能把這些因素吃透、用透,也真是……
真是個包藏禍心的能人。
白坦點頭:「平民要購買資材,沒錢了。」
「凡事都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照目前的進度,這事兒本來還得過個幾年才會發生,畢竟爻國本身底子很厚,又有各種行政策令保障,還能從閃金平原上獲利。」
講白一點,閃金平原就是爻國的大血包,這也是爻王肆無忌憚的重要原因之一。
「除非——」青陽拿走了右邊的瓜子,「——它被大大地人為加速了。」
白坦面透深思:「拿走資材?」
「物以稀為貴,市面上的資材越少,價格也就越高;資材突然暴減,價格也會在短期內猛抬。現在賀驍替我們開好了上半局,從現在開始,輪到我們接力下半局了。」
「我說的是『短期內』!」青陽著重強調,「要是錯過這個期段,爻國一定能緩過來。」
好的策劃者,能夠因時、因勢而隨時調整自己的計劃。賀驍的都城東擴項目,表面上是為爻王解決舊城澇堵、國庫空洞的問題,但何嘗不能為她所用呢?
白坦目光閃動:「加速?」
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麼?他猶豫一下:「爻國的物資,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買光。」
爻國的底子多深厚,光憑一兩方勢力哪能做空?
「不需要買光,只需要讓它暫時緊缺。」青陽在「暫時」二字上咬重音,「只要操作得當,這個矛盾什麼時候爆發,並且能爆發到什麼程度,都是可控的。到時候,突然間買不著資材的人、活不下去的人,又要怎麼辦呢?」
青陽攤開左手給他看,瓜子就躺在掌心。
明明看得見,你也很渴望,但是人家就不肯給你的時候,該怎麼辦?
白坦伸手又止。
「無妨。」
白坦這才從她左掌拈起瓜子:
「我懂了。這件事,還有別人去操作麼?」
青陽笑而不語。
於是白坦真地懂了。
這麼多年來,無論爻廷還是民間,都與貝迦保持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這位貝迦的前國師,根本不像看上去那麼形單影隻。
他深吸一口氣:
「宮主,我能見到梁主使麼?」
他要走的這條路,一旦開始就不能回頭了。所以在開始之前,他得確定自己得到天神的支持。
青陽往窗外一指:「你看看,那是誰?」
小船順水,恰好行至一處野渡,棧橋的木板都壞了大半。
這時卻有一人走到棧橋上,高高瘦瘦,頭戴帷帽。
袁鉉親自撐船靠過去,接他上船。
船帘子重新放下,這人在船艙坐好,拿下了擋臉的帽子。
白坦大喜,當即行禮:
「梁主使!」
白坦渴望獲得天神的支持,青陽早有預判。他要做這麼重大的決定,當然要與梁主使面對面好好溝通。
梁主使微笑:「白將軍,我早知道你會棄暗投明。」
白坦肅容,抱拳行禮:
「為了女神,義不容辭!」
青陽又替白坦親手斟上熱水,然後遞給他一顆淡金色的藥丸。
白坦接在手裡,定定看了兩眼。
這才是投名狀。
服下這顆藥,他才是青陽計劃的真正參與者。
白坦暗自下定決心,把藥丸丟進嘴裡,一仰脖,順喉吞下。
青陽欣然一笑:「既然人齊了,就來商量計劃吧。」
爻王以為自己不服下天神的秘藥,就不會被天神掌控生死,爻國就可以不聽貝迦管教。
呵,天真。
貝迦有的是辦法,將他打成人間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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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國巨鹿港,碼頭小酒館。
和幾個月前相比,這個小酒館面積擴大了一倍,吃酒的大廳更加寬敞,又加了十張小方桌,牆上的酒牌也多了三種,最貴的是來自仰善群島的蚜蜜酒。
從前,這麼貴的酒水在巨鹿港哪有銷路?
但今天就有個傢伙半蹲在酒桌上,一邊咂吧嘴,一邊舉著杯子去接小二倒來的蚜蜜酒。
周圍二百多名酒客圍成一圈,有人起鬨:「快快快,快接著往下說!」
蹲桌的漢子咕嘟灌了一大口酒,「啊」一聲滿臉愜意。
「我們都請你喝最貴的酒,再敢賣關子,下一杯就請你喝尿!」
漢子放下酒杯:「說到哪兒了?哦,我們跟著劉頭兒打厥山。哎呀,厥山塢是真地好難打,像個鐵桶一般。現在到處都有義軍出沒,這些忘八蛋也知道自己乾的缺德事兒太多,都把自己的地盤加固加高,龜縮在裡面不出來。我們打了六七天,才把它的山門打壞,結果官府緊接著就來了!」
就有人道:「厥山塢從前占田殺人,把良民逼成絕戶,背後都有官府撐腰哩。八成是厥山塢見你們去攻,一邊緊閉門戶,一邊差人去地方上通風報訊。」
「就是這樣!」桌上的漢子道,「厥山塢一看官兵來了,馬上就衝出來要跟他們里外夾擊。我們也就是三百人,厥山塢一百左右,來的官兵有五百多個!」
他又抿了口酒:「被他們沖了兩次,我們不少人受傷。劉頭兒就喊撤退。」
台下有人道:「慢了。官兵來的時候,你們就該跑了。」
「對對,這個我們有經驗。」
「這不是看厥山塢的大門已經被打壞,劉頭兒就猶豫了嘛,結果厥山塢和官兵匯作一股,瘋狗一樣追著我們,一直追出了四五里地!」漢子扭頭,讓大家看他太陽穴上一道長疤,「我這一刀就是那時候挨的,眼睛差點被戳瞎掉。」
「然後然後!」眾人催促,「我們給你買酒,你就給我們灌水?黑甲軍到底什麼時候出場?」
「我們被追的時候,黑甲軍就出場啦,趁著厥山塢空虛,直接把那裡給撅了,又放了火。追兵看見老巢冒煙,就往回趕,然後就被黑甲軍打得落花流水……」
這人一頓神侃,繪聲繪色形容當時的戰鬥。
講了有小半刻鐘,眾人這才聽滿意了。
靠窗的桌邊,忽然有個白衣客人提問:「也就是說,你們劉頭兒從頭到尾也沒跟黑甲軍交談過。人家解了你們的圍,一聲不吭走了。」
「……」漢子上下打量他,這醜八怪說話可真難聽,「黑甲軍很少跟人講話的,你問問這酒館裡的人,誰跟黑甲軍談過話?」
「九幽大帝出現了麼?」
「呃,我沒看見。」
白衣客人飛快追問:「九幽大帝的形貌獨特,旁人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
「反正我是沒有看見。」
「但你瞧見了黑甲軍。」
「對。」
「你怎麼知道,那些真是黑甲軍?」
漢子誒了一聲:「你這人有什麼毛病?審案子來的?」
一聽「審案子」這幾個字,酒客們看待白衣客人的眼神就變了。
誰會審案子?官府的人。
天然就站在酒館這些人的對立面。
「好奇罷了,我打西邊來的,才上岸不久,你看我服色也知道不是本地人。」
他的衣物料子很好、款式新穎,至少也是個富商。
白衣客人又問:「你們沒跟著黑甲軍,看看他們去了哪裡?」
「黑甲軍來去無蹤,這是公認的,我們跟了也是白跟,何必費那力氣?」漢子撓頭,「再說,那時候我們探索厥山塢呢,要劫富濟貧,沒多少時間。」
眾人鬨笑。「濟貧」的前提是「劫富」,這裡都是吃了上頓不一定有下頓的草莽,自己口袋都沒兩個銅板。所以劉頭兒當時一定是著急衝進厥山塢、翻找戰利品,哪有心思跟蹤黑甲軍?
白衣客人又問:「厥山塢沒出現黑蛟圖案嗎?」
「出了,怎麼沒出?」漢子昂首,「就在寨門背後的大石上,磨盤大的圖案,維妙維肖。」
他還伸手比劃。白衣客人繼續問他:「黑蛟頭上的角,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漢子被問得一愣,「就是龍角的樣子唄。」
白衣客人拿出兩錢銀子,攤在掌心:「畫出來,我就贊助你一點酒錢。」
這麼慷慨?漢子伸指蘸了一點酒水,在桌上畫了個簡筆圖。
真是極簡風,畫出來的黑蛟跟蚯蚓也差不多了,就是頭上多兩個樹杈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