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9章 必救
直至二百三十人到齊，齊雲嵊才下令出發。
他把薛宗武的精銳也暫時編到自己手下，另挑莊中精壯好手六十多人，這才從西門出去，遵照慈母針的指引追蹤敵人。
這二百三十多人行進速度不慢，但跟齊雲嵊自己可沒得比。
薛宗武的輕身功法是他教的，齊雲嵊修為深厚、氣息悠長，全力奔行比駿馬更快。
可他打定主意，絕不搶先也絕不落單，就跟著大部隊共同前進。
出了小桃山莊再往西數里，就是芒洲鼎鼎大名的杏湖了。
這湖原本只有數十頃，芒洲前後五次拓寬清淤，又引河水補充，才成就今日的碧波浩渺。
隊伍追到這裡，就被湖水攔住了去路。
「兇手可能乘船逃走了。」鮑薪到湖邊飛快走了一圈，回來稟報，「湖邊的廖村還有六條小船，每條能載六七人，師尊要不要乘船去追？」
齊雲嵊看看夜色中沉靜的湖面，眯眼想了幾息，搖頭：「繼續陸行，哪怕繞路。我們不趕時間。」
薛宗武的武技修為早就青出於藍，齊雲嵊很清楚這個徒兒有多厲害，方才聽說他被斬殺的消息，也是大為震撼。
薛宗武可是統兵大將，身負濃厚元力，這一點尋常修行者根本比不了。這麼說吧，元力比他更深厚的，全爻國也找不出幾個人。
並且他身邊還有三個副將，實力也都不俗——雖然薛宗武把最強的兩名副將留在霜溪，沒帶出來。
即使這樣，他們還是被九幽大帝所殺。
兇手的實力，真是深不可測。
追蹤這樣的猛人，齊雲嵊也是加倍小心，絕不能像薛宗武那樣輕狂大意、以身犯險。
九幽大帝再剛猛，也不可能隻身衝進這支隊伍。
何況齊雲嵊本身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現在，他只要跟上兇手的方向就行了，不緊也不慢，反正早晚能追上。
他也差人去官府送訊，官差和軍隊很快就會趕來跟他匯合，共同搜捕殺害薛宗武的兇嫌。
他的決定，自然無人敢有異議。
不過他們正要繞湖，捧著銅缽的傅文丁卻叫道：「師傅稍等，金針動了。」
金針忽然轉彎了。
此前它的擺動幅度都很微小，說明兇手朝著一個方向勻速前進；但現在麼，卻變向很快。
金針指向了北邊。
九幽大帝又往北去了？齊雲嵊皺了皺眉。
但不用繞過杏湖總是好事，他一聲令下，隊伍全員調頭，往北前進。
北邊的路可不好走，又是山地又是低谷，尤其這麼黑漆漆的夜裡趕路，輕則崴腳、重則摔死。好在這二百多人都是精銳，尤其薛宗武的軍隊也能夜間行軍。
走不多時，就能眺望小桃山莊北山的怪石嶙峋，也就是賀靈川和翁氏兄弟展翼滑翔的起點——
他們已經來到了北山以北的斷崖下方。趁著夜色仰望山石，好像奇形怪狀的妖獸。
四下里烏漆麻黑，齊雲嵊越走越覺古怪。
就在這時，傅文丁又捧著銅缽過來了：「師尊，金針亂轉！」
齊雲嵊一看，缽中的金針居然快速打轉，來來回回，也沒個定向。
這是怎麼回事？
他畢竟持有慈母針多年，略一思索，臉上變色：
「兇手離我們很近！」
九幽大帝居然又折回來了，就在他們周邊！
隊伍一聽，全員都打起精神。
九幽大帝斬殺薛將軍那一幕，在場的有過半都親眼目睹。一聽那個猛人又來，眾人都提起十二分仔細。
齊雲嵊更是考慮，九幽大帝是不是發現自己已被跟蹤？否則中途又折回來作甚？
緊接著，慈母針顫動起來。
這就說明，己方距離目標不到二十丈了！
「警戒！」齊雲嵊深吸一口氣，真力運行全身，以防九幽大帝偷襲。方才目擊者已經向他形容九幽大帝出手，當真迅若雷霆。
不過慈母針也就顫那麼幾下子，隨後就恢復了平緩，又開始轉動起來——
目標正在快速遠離他們。
「跟上，快跟上。」齊雲嵊說完，反而下意識停下腳步，因為慈母針直接從正北轉向了東南方向！
不會吧？
傅文丁指著東南方向，喃喃道：「那、那個方向不就是小桃山莊嗎？」
九幽大帝兜了一圈，難道又回去小桃山莊了？
接下來，慈母針的指向又平穩了，一直朝向小桃山莊，偶然才有變動。
齊雲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九幽大帝去其他任何地方，他都能不緊不慢地跟蹤。
唯獨小桃山莊不行！那是他的門戶，他的基業。
齊家的許多絕密的資料，許多見不得光的秘密，都藏在山莊之中。
一旦曝光出來，齊家在爻國哪還有容身之地？別忘了，現在還有個青陽監國對他們虎視眈眈，這些東西要是落到她手裡……
齊雲嵊終於體會到薛宗武當初的憂懼。
偏偏他為了追蹤兇手，把全莊的精壯都帶出來了。現在莊子裡只有普通的雜役和仆丁，了不得還有幾十個護院，對九幽大帝沒有絲毫威脅。
那廝是不是算準了他的行動，才把他們引開，自己潛入小桃山莊？
然而他們身在北邊低谷，跟山莊北山隔著斷崖，可沒有現成的大路可走。這二百三十多人想返回小桃山莊就要先繞去西坡，再從西門進入，不僅要繞好大一圈，返程的路還更難走！
就在這時，東南方向的夜空忽然騰起兩束煙火，都是青紅之色。
警訊！小桃山莊遇襲。
眾人都看向齊雲嵊：怎麼辦？
齊雲嵊舉棋不定。
其實眼下還有一個辦法，能快速趕回莊子：
翻山越嶺，直接從斷崖下方的山谷爬回去！
那裡有一條「猴徑」，也就是猴子上下山谷常走的路。齊雲嵊雖然六十多歲，運起輕身之法依舊比猿猴靈活，兩個弟子也不遑多讓。
他們可以從這裡翻山回去，速度要比繞去西坡快上兩倍不止。
但這必然會脫離大部隊。
薛宗武的衛兵團也非個個都是高手，不可能從這幾乎九十度的百丈懸崖爬回去，能跟齊雲嵊一起翻山回去的人手有限。
這會不會是個陷阱？對手想把他孤立出來再偷襲？
他會不會重蹈薛宗武的覆轍？
齊雲嵊還在猶豫，不遠處忽然響起轟隆隆幾聲巨響。
眾人聞聲抬頭，望見小桃山莊上方火光沖天、黑煙騰騰！
九幽大帝又在山莊裡面搞破壞。
這是今晚第幾炸了？
聽聲辨位，齊雲嵊基本還能確定那是中北方位，大概是流香居爆炸了？
又過十餘息，又是一連串爆炸聲，這回更遠了。
齊雲嵊在這裡經營多年，齊家累世的基業和財富多數都在小桃山莊，可是九幽大帝再這麼炸下去，小桃山莊要被炸光了。
他咬了咬牙，轉頭道：「能爬山的出列。」
先看看人數再說。
薛宗武的衛兵團有人聞聲而出。
除了齊雲嵊和兩名弟子之外，居然還有近三十人可以攀山，不愧是薛宗武一手調養出來的精銳。
齊雲嵊大喜，心頭大定。
九幽大帝再厲害也不過是三人，其中一兩個正在小桃山莊大肆破壞。他們潛在猴徑上暗算齊雲嵊的概率，又能有多大？
好，就算九幽大帝當真埋伏在攀山路上，他們三十來人單挑一個，還打不贏嗎？
齊雲嵊本身修為精深，很久沒遇過對手了，今晚只不過震驚於薛宗武之死，又生性謹慎。但他現在仔細想想，九幽大帝的力量真能敵過齊雲嵊+兩名得意弟子+三十名軍中精銳？
擺事實講道理，九幽大帝為什麼選在小桃山莊下手？無非是因為，薛宗武只會帶寥寥幾人進山莊；反過來說，九幽大帝就是忌憚薛宗武的大隊人馬，不敢在他精兵環繞時下手，只想等他落單。
現在齊雲嵊身邊有三十多個精兵，還有什麼好怕的？
再退一百步說，己方就算打不過，那還跑不了嗎？
想通這一點，齊雲嵊定了定神，暗笑自己風聲鶴唳，又犯了過于謹慎的毛病。
還是抄近道回去吧，只要近道抄得好，一刻鐘內就能到。
「走。」
他一揮手，兩名弟子一馬當先。
薛家軍三十多名精銳，把他簇擁在中間，翻山越嶺去也。
餘下百多人爬不動山，就得繞去西坡走遠路了。
望著黑漆漆的山岩，齊雲嵊扔出一隻昆蟲形狀的布偶，低聲念訣。
這也是用慈母針製成的法器，看著像個玩具，然而扔在地上「砰」一聲輕響，就變作身高四尺的大蚤螻。
這東西外形有點像蟋蟀，油光黑亮，翅膀很短不太能飛，足力卻好。齊雲嵊和傅文丁就騎在它身上，走山爬坡如履平地。
它不能打架但擅長爬行，能存在三刻多鐘。除了耗能太多，沒有別的毛病。
齊雲嵊就可惜那頭藍色的禽妖被敵人斬殺，否則有它飛行偵察，安全係數大增。
很快，隊伍就爬過幾塊巨岩。
小桃山莊後面這條猴徑，莫說齊雲嵊了如指掌，兩名弟子都走過不止一次，駕輕就熟，知道最難最危險的路程都在前頭，後面的路反而相對平緩。
九幽大帝一直沒有出現，齊雲嵊緊繃的心弦稍微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