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善島主的財力連一場戰爭都可以支撐,跟裴國做些互惠互利的生意自然不在話下。
像珍珠、昂貴藥材這些奢侈品,裴國作為原產地卻賣不出好價格,都是因為閃金平原本身需求量不大,外來的黑心採購商壓價又太狠,收購價往往只有倒手賣出價的七八分之一。
這麼大的差價,都被中間商賺走了。
裴國很希望引入新的採購商來競價,比如財大氣粗的仰善群島。
不過賀靈川始終對裴國的示好沒有反應,魚駭聽說之後,才趕緊去國君那裡自告奮勇,說與仰善島主乃是故交,可以前去牽線。
今天一看,賀驍仍像從前那麼豪爽大度,他先放心三分。
藉助七路大軍討毗夏之戰,仰善商會的名聲迅速崛起,現在誰不知道這股外來勢力有錢有糧、富得流油?
壓在他魚駭頭上的一座大山,在賀驍眼裡或許不過是一顆芥子。
賀靈川隨即拍板:「魚兄說得我都心動。好,我會派人仔細評估,然後去裴國洽談生意。」
魚駭大喜過望,向他連連拱手:「賀兄弟真是幫了我大忙!」
賀靈川哈哈大笑,從懷裡取出三封帖子:
「不瞞你說,這幾天裴國使者連發三封拜帖,都被我扣下不理。」
魚駭一驚,看看拜帖再看看賀靈川的笑容,心念電轉。
他也是聰明人,轉眼就想明白了,長長透出一口氣,轉過來對他一揖到底:「賀兄雪中送炭,魚某人感激不盡。有何吩咐,我定照辦!」
他懂了。賀驍對裴使的投帖置之不理,此前司徒鶴又以賀驍的名義邀請靈虛歸子,就是給他魚駭機會。
只要遊說賀驍成功,讓仰善群島與裴國做起生意,魚駭在裴國至少能討個外使、外商使做做,再也不是閒人一個。
只要能再入王廷,困擾他、困擾魚家近一年的煩惱,即可迎刃而解。
看來賀驍早知他的處境,這才出手相助。
真是他的貴人哪!
賀靈川一把抄起他胳膊:「說哪裡話來?你是要辦大事的人,哪能受家裡這點小麻煩困擾,兄弟隨手代勞就是。」
魚駭混官場那麼久了,一時竟也說不出話。
「賀兄所說的大事,是指?」
他在靈虛城為官數年,摸爬滾打,早不是天真爛漫之人。
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好?總得他付出代價來換。
今次機會對魚家太重要了,他已經做好了迎接艱難險阻的準備。
「我有一事,要委託魚兄。」
來了。魚駭暗自吸了一口氣。
「原鄉會辦得成功,我看大家念念不忘,就這麼散了實在可惜。」賀靈川笑道,「魚兄重振旗鼓,再把它經營起來吧。」
魚駭一怔,等了半天,也沒聽見賀靈川附加其他條件,才小心試探:「還有呢?」
「但我希望原鄉會擴大範圍,不僅止於貝迦遊子。閃金平原人才濟濟,何必拘泥於出身來歷?只要理念相通、志向相近,便可以吸納進來。」賀靈川負手而行,「魚兄以為呢?」
「本該如此。」魚駭下意識道,「我回到閃金平原後,原本就是這樣盤算,可家父出事,也就耽擱了。」
「魚兄深謀遠慮,賀某沒看錯人。」賀靈川又是輕輕一點,「資金上,我可以提供一點幫助。」
遊歷閃金平原,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除了武力之外,還有一項更加強大的武器:
錢。
對比閃金平原這些叮噹響的窮光蛋,他是真有錢哪。
話說回來,爻國控制這些國家和勢力的招數之一,不也是錢?
爻國大撒幣,他比不上爻國有錢,但可以小撒嘛。
魚駭定了定神:「賀兄這又為何?你可不是閃金平原人氏。」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賀驍到底圖個啥?
閃金平原這個泥淖,別人避之惟恐不及,賀驍為什麼偏要往裡跳?
「這原因就與我站在司徒家身後一樣:閃金平原是個好地方,別人看不出,但是我知道。」賀靈川淡淡道,「我有野心,魚兄你就有機會。我認為,你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魚駭一下站住,定定看著他。
河邊不知何時起了點薄霧,最後幾個婦人也抱起了洗衣盆,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賀驍就站在霧裡,明明兩人離得很近,魚駭卻看不清他的神情。
自己在靈虛城第一眼見到賀驍,好像也是這種感覺。
看不透啊,無論是為人、心志還是手腕,這人好像把一切都藏在笑容後面。
但魚駭的確能感受到他的野心。
對於志大才疏的人,那叫妄念;
對於有能力的人,那是野心。
魚駭呼吸都加重了,知道賀靈川說得沒錯,這是個大好機會,他應該把握。
他重重點頭:
「好,賀兄放心。我會重辦原鄉會,聯絡靈虛歸子,好好發掘人才。」
「魚兄有識人之能。有才有志之士,盡可互通有無、常來常往。」賀靈川作為大金主,有資格提要求,「他們如遇困難,原鄉會不妨適時幫襯。」
魚駭正有此意。
他在靈虛城辦原鄉會,原意就是團結老家的俊才,互幫互助;回到閃金平原,原鄉會仍然代表著人脈和力量。
這一點,他太清楚了。
過去一年,他因家事力有未逮,時常都覺可惜;如今前程無憂,原鄉會又得仰善島主背後注資,魚駭只覺頭上陰雲盡去,一身都是幹勁。
兩人又聊一會兒,回去竹隱酒館繼續喝酒。
午晚兩席連喝,多數人都倒了。
……
次日天不亮,魚駭顧不上腦袋隱隱作疼就告辭回國。
他著急向裴君復命,然後就要為原鄉會的復起而忙碌。
攝魂鏡笑道:「魚駭這廝也不笨嘛,一下就知道你要網羅才俊。」
「被貝迦同時趕回來的人太多了,多半都是這裡的精英人物,視野見識都比本地人開闊。魚駭很清楚,若能將他們羅織在一起,組建起來的人脈和網絡,本身就代表著力量。」賀靈川道,「魚駭是個優秀的組織者,本身又有名望,由他打理原鄉會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