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安扶著趙老夫人回到松鶴院。
趙老夫人看著被搬空的房間,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懷安,我今晚怎麼睡啊?」
趙懷安想說,去買張好床回來。
可話到嘴邊,他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趙家如今的情況,別說是一張梨木雕花大床了,便是連張普通的酸木床,都買不起。
他艱難開口,「我記得府中還有一間客房,先將客房的床搬來,母親將就睡幾天,等過幾天,兒子再為母親買張好床!」
趙老夫人是一百個不願意。
客房的床又硬又窄,能給她睡?
可她也知道眼下趙家的境況,無奈的點了點頭。
莊氏帶著兩個孩子在屋子裡看書、繡花。
趙懷忠在屋子裡踱來踱去,臉上寫滿了煩躁。
他看莊氏絲毫沒有出去的意思,忍不住冷聲道,「虧你還坐得住,衙差都上門了,你作為趙家的長媳,卻躲在屋子裡不出去,若是讓外人知道,定要說你沒規矩!」
莊氏不理他
連頭都沒抬。
趙芳蘭見母親沒理,她也裝作聽不見,繼續隨母親繡花。
這繡品過幾天就要交貨了,她多幫母親繡一些,母親就能少做一些。
坐在窗邊讀書的趙瑾鴻,眉頭皺了皺。
母親讓他們不要管外頭的事,他聽母親的。
趙懷忠見莊氏不理自己,瞬間火了,「你聾了嗎?我叫你出去看看什麼情況,若是需要幫忙,你就幫一把!」
莊氏這才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幫什麼忙?倒不如大爺出去,大爺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力氣大,若真要幫忙,大爺比我有用多了!」
趙懷忠一噎。
今天衙差來是搬回江慈的嫁妝的,這種事,大老爺們怎麼攔?
他若是出去攔,豈不是被人笑話貪女人的東西?
要攔也該是女人去攔。
女人又不需要拋頭露面,就算落個壞名聲,也沒多大點事。
更何況那些衙差,總不好跟女人計較!
「你是趙家的當家主母,如今趙家是你在掌家,府中出事,你有什麼理由不去?」
莊氏道,「大爺說的是,我這當家主母,確實做的不好!」
「知道就好!」
「不若我把這掌家權讓出來,看看誰想接?」
趙懷忠狠狠瞪了莊氏一眼。
趙家如今這情況,誰會願意掌家?
誰不知道掌家就是貼錢,還不討好。
周錦繡會掌嗎?
她忙著上課,自然不會!
懷素呢?
就更不會了!
除了莊氏,這府里還真沒有能管家之人。
想到這裡,趙懷忠不禁有些懷念起江慈在趙家的日子。
江慈出手闊綽,將一家人的吃穿住行安排的妥妥噹噹,每季都會讓江氏衣坊送來最新最好的衣裳。
每日的飯菜絕不會少於四菜一湯。
天冷有銀碳。
天熱有冰。
銀碳和冰都是稀有之物,都是高門顯貴才能用上的東西。
可趙家卻從來不缺。
如今江慈走了。
新衣裳沒了,好飯好菜沒了。
這一年的冬夏,也再沒有了銀碳和冰!
趙懷忠悶聲道,「行了,你不想去,不去就是!」,氣惱的走了出去。
莊氏白了趙懷忠一眼,繼續低頭做針線活。
她自然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也明白趙懷忠叫她出去幹什麼。
他們想要江慈的東西,又拉不下臉來跟衙差周旋,便讓她去,橫豎她的臉就不是臉!
她才不去!
江慈就算留下了金山銀山,也不會落到她手裡。
更何況,別人的東西她也不要。
她只想簡簡單單過日子。
過幾年給蘭兒找一個好婆家。
再將鴻兒培養成材。
等到兒女都大了,她便從趙家分出去。
到時候有兒女為她撐腰,趙家奈她不何!
……
長公主府春宴上的事,在貴圈裡傳的極快,次日便傳進了皇宮。
「江家那最小的丫頭竟和離了?什麼時候的事?」
太后喝著茶,磕著瓜子,歪坐在軟榻上,與韓嬤嬤閒話家常。
韓嬤嬤道,「有大半個月了,聽說就在平西王世子落水後的當天!」
「哦?這麼湊巧?」
「湊巧卻也不湊巧,聽說江家那丫頭鬧和離已經鬧了好一段時間了,不過趙家一直不同意,湊巧在趙將軍娶平妻那日,平西王妃帶著小世子去喝喜酒,小世子和幾個孩子玩,被趙家的長孫推下了水,趙家求到江家那丫頭頭上,江家那丫頭便要求和離才肯救人,這不,當日就簽了和離書!」
韓嬤嬤一次性將事情說了個清楚。
她伺候太后幾十年,最是了解太后的性子。
太后在人前喜歡端著個架子。
可私底下最是八卦。
自己若是說不清楚,太后定會讓她去問。
不問個明明白白,不會罷休。
因此,但凡哪裡發生點八卦事,她都著人事先打聽好了,就等太后這麼一問。
太后點了點頭,嘆氣,「這趙家也太過份了,納妾不好麼?娶什麼平妻,江家那丫頭也是個倔性子,怎就鬧到和離的地步了呢?」
「可不是嗎?女子和離後,多艱難,回到江家,日子也不好過!」
太后點頭,突然想起高承佑,「江家那丫頭及笄時,哀家還有意將她許給承佑,但最終沒成,若是當年她嫁給了承佑,興許就沒這麼多事了!」
韓嬤嬤哭笑不得。
太后這張嘴啊!
真是碎的可以!
什麼都敢往外說。
上回聽聞楊家的六姑娘出嫁了,竟問是不是嫁給御史陳大人家的大公子。
這事傳了出去,害得楊家六姑娘險些和夫君和離!
這種事,是斷不能亂說的。
太后方才那話若是傳出去,世人還以為淮王殿下與江家那丫頭之前有過什麼。
是說也說不清呀。
韓嬤嬤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太后是真一點不為淮王著想呀!
可韓嬤嬤又不能指責太后,只道,「淮王殿下身份尊貴,並不是江家那丫頭能配得起的!」
太后很是贊同,「自然,哀家也就隨口一說而已!」
此時,御書房中。
文治帝將手中奏章重重摔在地上,因疾病纏身而顯得蒼白的臉上,因為怒氣,而有了絲絲紅暈。
「周文新膽大妄為,實在可惡!」
李公公趕緊揀起奏章,「皇上息怒!」
文治帝指著李公公手中的奏章,「你看看周文新奏章上寫的什麼?你叫朕如何息怒?」
李公公自然不敢看。
但他伺候文治帝多年,最是熟悉文治帝的脾氣,大概猜出奏章所寫內容,只避重就輕道,「平章政事大人有錯皇上罰他便是,萬不可因他而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呀,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比皇上的身子重要?」
文治帝輕咳了幾聲,看向李公公,「你說說,朕真的對淮王不好麼?」
李公公連忙道,「皇上與淮王乃親兄弟,皇上為了淮王可謂是操碎了心!」
「既如此,朝中大臣還是時不時上奏,雖未直說,可言語間卻儘是影射朕對淮王不好,朕倒想問問,朕要如何對淮王好?是不是要朕將這皇位拱手相讓,才叫對他好?」
李公公嚇的連忙跪下,「皇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