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彼岸 超脫

  所謂時空留影，意思是在這段時空留下了無上精神烙印，哪怕有人逆轉過去，想要解救琉璃世界之劫，也要解決掉周清留下的精神烙印才行。

  某種意義上來說，周清封鎖了那段時空，還不止於此。

  因為周清來琉璃世界之前，已然是萬劫不磨之境，為何還要證？

  此證，非是證得，而是印證。

  尋常混元，證得的是道身萬劫不磨，周清不止於此，他留下精神烙印，顯然是自負連精神也是萬劫不磨。

  這是一種極為強大的自信，更是威懾。

  當然，這種封鎖時空的手段，天地間並非第一次出現。

  如上清在封神量劫之後，便封鎖了封神時空。

  當三界六道，震撼於周清的強絕時。

  周清帶著魔童回到了不周山巔，紫氣氤氳，天河奔騰。天河不是一條，不是兩條，是無數條，宛如宿命之河，發源於不周山。

  這是周清用自己的天河真法，溝通了諸果之因，再藉助弱水的能力，以不周山為發源地，構建出的一條獨屬於周清的神話河流，亦是發源於周清的宿命之河。

  其最終是要擴散到多元宇宙中，將周清的神話傳播擴散。

  這也是混元無極的可怕之處，多元宇宙，無窮世界，只要有一人記得祂，哪怕祂隕落了，也有歸來的機會。

  而道祖也隨著大道受損，跌落境界，不再全知全能，因此即使是道祖出手，也不可能將混元無極抹殺乾淨，半點痕跡不存。

  可以說，即使周清還未證得混元無極，憑藉自身化為神話，傳播諸天的特徵，也有了和其他混元無極一樣的本錢和底氣。

  關鍵是，他尚未混元無極，某種意義上來說，周清已經打破了萬劫不磨這個境界的極限。

  這也是他與昊天爭鋒的資本。

  只是……

  周清也知道，昊天正在取得某個不可思議的重大突破。

  「就看誰手段高明罷了。」

  周清心態平和，走到這一步，不敗已經是下限。

  不死，即是不敗。

  在永恆的歲月里，不死，註定有再翻盤的時候。

  天河奔騰之中，一株桑樹浮現，仿佛紮根於不周山。每一片葉子，都仿佛有一方虛幻的世界存在。

  佛陀說，一沙一世界。

  在周清的不周山，大桑樹上面，卻是一葉一世界。

  只是這葉中世界，到底是虛幻的。

  不周山是周清收束命運的地方，故而他通過天河的宿命特徵，聯繫上了大桑樹。

  大桑樹的樹冠位置，有一頭金烏的身影，周清手中飛出得自大日如來的金烏本源，如烈火灼燒大桑樹，經過大桑樹的轉化洗鍊，金烏本源進入昴日體內。

  一輪大日，自不周山隱隱浮現。

  一樹一鳥，周清露出追憶的神情，仿佛回到最初的那間小院子。

  那也是他修行路的起點。

  …

  …

  南海紫竹林，無端一陣風起，吹動竹葉。

  一瞬之間，整個紫竹林，都滲透出紫色的鮮血，煞是猙獰恐怖。

  潮音洞內，已經遣散諸多投靠過來的仙佛神聖的觀自在菩薩從洞內赤足走出，白衣之下，乃是窈窕的身影，聖潔軀體，有種奪走所有人目光的嫵媚。

  菩薩是聲，菩薩是色。

  以聲色見之，以心內空空而離去。

  觀自在此刻卻在見別人，目光看向蜿蜒林間的小路，紫血滲透進潮濕的泥土裡，一個腳印先出現，帶著黏稠的紫血，緩緩向著觀自在靠近，終於在距離觀自在，大約三十二步時，腳印停住。

  一個身著猩紅帝袍的中年人出現。

  「大……天尊。」觀自在的言語裡，有些顫動。

  眼前的大天尊，與她印象里的大天尊是很不同的。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沒有素日裡的閒淡自在。

  「慈航，好久不見了。」中年人背著手，靜靜地看著她，臉上有一層化不開的血光，除卻帝者的威嚴外，竟有些許說不出的詭異陰森。

  「你領悟了太之道。」

  「好見識，不錯，我已經領悟了一部分『太』之道。」

  觀自在震驚無比。

  太之道，指的是先天五太——太易、太始、太初、太素、太極。在之下的後天五太是常人所知的金木水火土五行。

  與金木水火土的後天五太之間的關係不同，五行之間是彼此呼應轉化的。

  先天五太則有極大的各自獨立性。

  往往掌握到先天五太中，其中某一太，便是難以想像的成就。

  觀自在曾聽元始講道，元始提過，如果通過掌握五行這後天五太，逆轉先天，倒是有完整掌握先天五太的機會。

  其實太之道，無窮無盡，而且隨著時代發展，也會有此長彼消。

  某些時代，太極強於太易，某些時代，太初最強……

  如果能完整掌握先天五太，那麼自身的「太」之道，就永遠沒有「弱」的時候。

  太之道的可怕，絕不在元始之道下。

  就連上清也嘗試斬出化身，掌控太初之道，甚至連無為的太清，亦有化身掌控太始、太極之道。

  不過道祖終究以自身大道為根基，衍生萬道，所以即使有完整掌控五太之道的機會，也不會去嘗試。

  因為完整的五太之道，不遜於道祖們自身的大道，屆時會面臨二選一的難題，到底以何種大道為主？

  自然是以原先大道為主，但是先天五太齊聚，便不可能屈居於道祖之道。

  便只能又出現一個道祖了。

  道祖多出一個，其實也是對前面道祖的削弱。

  「恭喜大天尊。」觀自在輕嘆一聲。

  「喜從何來？不能領悟完整的先天五太，終歸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始終是要消亡的。如同太一……」大天尊輕輕說道。

  「太一……」觀自在神情更加沉重，這是一個禁忌的名號。

  太一，太易，太乙……

  先天五太之道，最先出現在世間，便與太一有關。一是易，是太之道演變的起始。

  太乙可以說出自太一，但嚴格意義來說，太乙也不是太一了，自成太乙之道，與佛陀為生死道敵，雙雙成道，無分前後。

  「大天尊找我做什麼？」觀自在平復內心的潮湧，緩緩問道。

  中年人朝著觀自在一抓。

  盞盞詭異陰森的紫燈從紫竹林亮起。

  以觀自在神通之大，居然避不開大天尊一抓。

  轟！

  這一抓，穿過觀自在的腦袋，宛如潮水迸發，一段記憶畫面從觀自在腦海里迸發出來。

  這段記憶，本不該存在的，卻有種最初最古的氣息，所以得以保留下來。

  一株旁觀的草，一個少年道者，以及古老滄桑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潮水散去。

  「道祖之爭，果然無處不在。只是，那株草又是什麼？」大天尊陷入沉思，然後身影緩緩消隱掉。

  「菩薩。」觀自在佇立良久，突然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醒。

  惠岸行者。

  她的徒弟。

  「惠岸，剛發生的事，你看到了嗎？」

  「什麼事？我只看見菩薩默立良久，然後突然噴出一口道血。」惠岸行者一連擔憂。

  觀自在心下瞭然，這是大天尊幻假成真的手段，不該看見的，惠岸一點都看不見。「可惜本我已經隕落，如今的作為他我的我，已經沒有下棋的可能，好在另外的他我，與那位神君結下一段善緣，否則當真是永劫沉淪，沒有解脫的機會了。」

  先前大天尊抽取她記憶的時候，觀自在菩薩也窺到一些端倪，明了一段自身的因果。

  大天尊領悟部分太之道，又是昊天，分明要做第二個青帝，那就是「太昊」。

  他想藉助承繼青帝的因果，來獲得上清、太乙的支持，成為這一劫最大的贏家。

  準確的說，大天尊已經得到了上清的支持，否則不可能領悟太初之道。

  大天尊在台前，其幕後的分明是上清，還不止於此。

  「此方時空，媧皇最大啊。」

  太昊是青帝。

  青帝曾經，既是東方天帝，也是人皇。

  這是天帝和人皇兩種道性的交織。

  故而青帝溝通天人，掌控連接天地的建木，極為特殊。非如此，不可能補全六道。

  甚至觀自在察覺到一絲端倪，那就是不久前寂滅的藥師佛，也疑似是青帝的一個化身。

  伴隨藥師佛寂滅，如今時空中，青帝暴露出的化身，或許只有五莊觀那個清風仙童了。

  「不好，五莊觀。」觀自在一步踏出，立刻有天大殺機進入道心中，令她不敢妄動。

  「惠岸行者，你速去五莊觀，告訴鎮元子，小心昊天。」雖然周清強勢無比，但大天尊的詭異陰森，更讓觀自在心生忌憚。

  而且她見過周清在琉璃世界廢墟留下的字跡，那是囊括寰宇眾生的大格局，絕非大天尊如今的陰森可比。

  周天帝走的是堂皇大道，觀自在知曉，哪怕對方最後成功，她們也不會萬劫不復。

  倒是大天尊一旦成功，很難想像會是什麼結局，肯定不會好就是了。

  可以說，周天帝畢竟還是慈悲的。

  殺孽、劫數，歸於自身，如何不慈悲？

  這甚至是放棄了修行者的終極追求。

  佛家之彼岸，道門之超脫，幾乎可以說是和周清無緣了。

  正因為看得明白，觀自在菩薩才遣散了那些還試圖與周天帝為敵的神聖仙佛。他們身處局中，看不到這些。

  一念及此，觀自在輕輕一嘆。拍掌擊中惠岸行者的背心。

  惠岸行者只覺得身子一輕，此前欲修而不成的天人縱於霎時間豁然貫通。

  只見他身子輕輕一躍，跨過南洋苦海，直往五莊觀去。

  在惠岸行者離開的剎那，紫竹林中，觀自在被淡淡的血光籠罩，而整個南海，都被無形的血色覆蓋，內外隔絕。

  只見到觀自在盤坐蓮台之上，輕輕誦念：「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伴隨佛音響起，一時間真假顛倒，夢幻流離。菩薩身邊，亮起一盞古拙的金燈，旋即有熊熊大火，將菩薩道身淹沒。

  轟！

  烈火熊熊，菩薩身上的血光和道身一同湮滅，不知過了多久，只剩下一滴眼淚，淨如琉璃，不增不減，直達不生不滅之境地。

  …

  …

  不周山巔，周清盤坐在大桑樹下，驀地睜開破妄法眼，眸光里，諸果之因轉動，展現出大天尊到南海紫竹林的種種畫面，只是被一股血色掩埋，這畫面和聲音皆十分模糊，看不真切聽不分明。

  終於，畫面流轉，到了末尾。

  惠岸行者在觀自在相助下離開南海，而觀自在亦被大天尊的力量封鎮。

  哪怕觀自在祭出得自元始的一盞琉璃心燈，也沒有掙脫大天尊的束縛，不過觀自在到底是觀自在，留下了一滴慈悲之淚，保全了最後一絲不增不減，不生不滅的法性。

  「哪吒，取無常劍來。」周清輕輕嘆一口氣。

  魔童捧劍而來，疑惑道：「何事？」

  它心知，以道人破滅琉璃世界的威勢三界六道無不為之悚然，如今能有什麼大事，居然要逼得道人出無常劍，當真是令人費解。

  雖然心中疑惑，魔童手中沒有半分遲疑。

  周清握住劍鞘，沒有拔劍，而是朝著南海方向一指，便有一股玄虛無形的法意，跨越千山萬水，無數空間，落在南海之上。

  啵啵啵！

  法意落於南海紫竹林，仿佛穿透一層層無形的法罩，終於來到那紫竹林深處。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蜜……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裊裊佛音響起，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的法意蕩漾四周。

  這法意代表空而周清的法意代表無。

  佛家的空與道家的無，兩種法意觸碰之下，一股渾渾蒙蒙的氣息擴散開，正是諸果之因。

  周清自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追根溯源，看看背後到底有什麼花樣。

  他也清楚，這極有可能是大天尊布置的陷阱，只是求道者一往無前，縱然前方是身死道消之路，也不可能停息腳步，左右不是他死，或者我活而已！

  空與無的觸碰，本質上是虛實的接觸。

  空並非一無所有，而是最根本的有。

  故佛本是道，因為無中生有。

  漸漸地，有五色亳光自虛空中生發出來。

  一股彼岸、超脫之意，油然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