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畫上嫂嫂、授度官身

  第70章 畫上嫂嫂、授度官身

  餘缺返回鍊度師行會後,並沒有帶著叔父等人搬出去,而是又續了幾日靜室的錢。

  此地雖然價格昂貴,也不便於一大家子生活,但是勝在安全。

  餘缺打算等縣學放榜之後,再行搬家。到時候,叔父托人回伏氏宗族中取東西,也更省事。

  對於他這個打算,叔父幾人雖然近來在行會中生活得畏手畏腳,但是無一不支持,且生怕自己亂提意見會擾到了餘缺,讓餘缺還有什麼交代,一併說出,定當遵從。

  很快的,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其間,餘缺抽空出門,在縣城中和八個考生朋友碰了碰頭,並提前告知黃歸山,他已經做好了登記身份,位列九品鍊度師的準備。

  這一日,清晨時分。

  餘缺晨起沐浴,並用柳條枝、精鹽等物刷洗漱口,整得神清氣爽,渾身毫無異味。

  一旁更早就起床的叔母,更是圍在他身旁,用熱毛巾在他身上的法袍上壓著,生怕衣服上多出了一絲額外的褶子。

  足足小半時辰,他衣冠整齊、鞋襪端正,還抹了個老字號頭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妥帖,這才在家裡人的目送下,踏出靜室,朝著行院的某地走去。

  今天正是黃歸山說的,要幫他敲定鍊度官身的好日子!

  若是順利,事成之後,他便是響噹噹一枚真正的九品鍊度師,而不再是尋常小民、民間仙童。

  餘缺一路直行,來到了此前拜過的青符神堂所在,他止步門外,雙手相合,安靜的侍立在門外。

  清晨的神堂,內外往來人不少,並且個個都是氣息幽玄的正兒八經鍊度師們。

  他們瞧見了候在門口的餘缺,都會不由自主的打量幾眼,目光莫名。

  好在餘缺等了不到兩刻鐘,黃歸山就踩著點兒,打著哈欠,分毫不差的出現在神堂跟前。

  他一瞧見餘缺,挑了挑眉毛,然後就一把拽住餘缺,快步朝著裡面走去:

  「先隨我來。」

  這廝將餘缺拽入神堂,又扔下餘缺,利索的點燃了三根線香,猛將之插在青符前的香爐中。

  黃歸山瞧著青煙冉冉升起,筆直不亂,他頓時鬆了口氣,並忍不住的一拍手掌:

  「妥,今日又是一息不差,準時上工!」

  餘缺忍不住的多瞅了幾眼,這才意識到黃歸山在此地上香,作用類似於學徒們在行會前院的上工簽到。

  黃歸山上香完畢後,便輕咳一聲,收斂了面上的輕浮。

  他朝著餘缺擺手:「既然來了神堂,你也不是外人,也來上幾注香、拜一拜。拜完了,我再領你去見會首。」

  餘缺如言上前,端正面容,恭敬祭拜。

  隨後,黃歸山恢復尋常模樣,他搖搖晃晃的,領著餘缺在神堂附近轉悠,並這裡看看、那裡逛逛。

  此人在鍊度師行會中的人緣,似乎並不似錢化真說的那般不怎麼樣,反而異常的受歡迎。

  不少餘缺從未在行會中見過的生面孔們,彼輩瞧見了黃歸山,都是含笑點頭,並且會對餘缺示意一番。

  不多時。

  兩人便來到了一方古香古色的靜室跟前,其石門未關,僅有簾幕垂下。

  他們還未出聲,簾幕後就有蒼老的聲音傳出:「進來便是。」

  黃歸山低著頭,小步快走,示意餘缺也跟上。

  一方茶几、一張竹床出現在他們眼中,竹床上還盤坐著的一白須白髮老道,頗具道氣,仙風道骨,正雙手抱子午,閉目養神。

  兩人恭敬的作揖:

  「黃歸山見過會首。」

  「餘缺見過會首。」

  那白須兒老道聞言,忽然身子一晃,眼神怪異的盯著黃歸山瞧,口中嘀咕:

  「你這黃皮子,往常來見我可沒這般正經,今日莫非對老夫有所企圖、圖謀不軌?」

  黃歸山輕咳一聲,提醒道:「會首,晚輩有一後生,說好了今日要請您過目,正式的錄入行會金冊。」

  那白須會首猛地一拍額頭,道:「有這事來著,你有說過?」

  此人嘆息的搖搖頭:「人老咯,年紀大咯,記不住事兒了。不像你們,個個年輕,都是生氣勃勃。」

  當餘缺以為,對方真是在感嘆年華時,那黃歸山的面色一黑,忽地袖子中提溜出了一根用油紙包裹著,像是人參又像是蘿蔔的藥材。

  此物約莫兒臂粗細,但又透露著古怪腥騷味。

  「給您。」黃歸山沒好氣兒的拱手。

  白須會首這下子利索的就從竹床上蹦起,宛若一柱擎天般,直愣愣的。

  等跳下地兒後,對方注意到靜室中還有餘缺在場,方才彈了彈身上繁複玄妙的八卦法袍,邁著四方步,踱步至黃歸山跟前,一把接過那「蘿蔔」。

  他將那藥材掂量掂量,頓時眉開眼笑,將之揣入了袖袍中,還示意著黃歸山:「有這好東西,晚上一起整兩口?」

  黃歸山搖頭:「晚輩整它兒作甚,自討苦吃。」

  白須會首的口中嘖嘖:

  「你這傢伙,奸懶饞滑卻又不懂得變動,沒有家室可不是壞事!整兩口後,你往和平巷中一走不就妥了。老夫羨慕你都還來不及。」

  「罷了罷了,我若去了,您必去。晚輩可不想再被嬸兒找進夢裡,整宿整宿的熬。」

  黃歸山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餘缺站在一旁,他將兩人的對話收入耳中,頓時眼神發愣,已經猜到了剛才黃歸山賄賂上去的藥材是何物!

  白須會首見餘缺的目光發直,此人攏著袖袍,也朝著餘缺點了點頭,問:

  「小後生,要不你陪老夫整幾口?」

  餘缺有些手足無措,他壓根就沒有想過偌大鍊度師行會的會首,會是這般的不著調。

  支吾幾下,他便要一口應下,但是又被旁邊的黃歸山用手拐了拐。

  「您老別逗他了,他要是被嬸兒入夢,小施懲處,少說也得萎靡上大半個月,到時候,耽擱的事兒可就多了。」

  餘缺聞言,連忙拱手:「多謝會首前輩厚愛。」

  「得。」白須會首索然無味的負手,背對著兩人,對著靜室中一幅掛在牆上的八尺大畫,嘀咕:

  「老婆子,瞧你給人嚇得,老夫連找人整兩口都尋不見人了。」

  餘缺抬眼一瞧,目光再次一愣。

  因為掛畫上所繪製的,是一氣質妖艷、濃妝艷抹的窈窕女郎。

  其眉眼如絲,能把畫外之人的魂兒都給勾進去似的。

  最關鍵的是,畫中女郎見餘缺在看她,她還眨了眨眼睛。

  當餘缺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時,對方還在畫中打了個哈欠,並沒好氣的白了眾人一眼,端的是個活靈活現、恍若生人。

  旁邊的黃歸山面色微急,連忙朝著畫中女郎作揖:

  本作品由整理上傳~~

  「嫂嫂,小黃嘴笨,可不是在嘀咕您。

  剛才可是會首他為老不尊、老不羞一個!」

  妥了!

  這畫中的女郎,就是那白須會首的婆娘!

  此等情況,餘缺記得自己還在鬼集中看見過類似的。

  於是他的腦中,頓時就浮現了那女郎從畫中走下來,化虛為實,搖曳身姿,與那白須白髮的會首,一起顛鸞倒鳳、吸骨抽髓的場景。

  餘缺微吸一口涼氣,在心間暗叫「真會玩啊」。

  他是真沒想到,這老者身為一坊的鍊師之首,德高望重、才高行厚,但其婆娘居然不僅不是仙家,連活人也不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方是個鍊度師,手藝活本就是玩鬼弄怪,其以畫中之鬼為妻,倒也挺符合身份的?

  餘缺看呆了眼,旁邊的黃歸山見畫上的女郎並沒有動怒,則是大鬆一口氣。

  再三拜了拜對方,黃歸山才出聲:

  「會首,您做個人吧,趕緊的把硃筆金冊拿出來。我還得帶著小子到處認門,再在青符那焚香打醮,匯報給朝廷。」

  白須會首吹了吹鬍子,猛地一耍袖袍,啪嗒聲響起。

  屋中有一匣子打開,從中飛出了一方金燦燦的書冊,並有玉筆一隻,筆尖鮮紅。

  「自己寫。」

  白須會首交代了一句,便不再理會。

  對方從袖子中提溜出那蘿蔔狀的藥材,喜滋滋的又掏出一方酒罈子,將之泡入了酒罈中,還俯下身子,深深的聞了一口味兒。

  「南山猛虎,好東西啊。」

  黃歸山這邊,則是果真取過那玉筆,自行翻閱金冊,並鄭重掐訣,口中誦念咒語,俯身在其上寫字。

  寫完後,對方將餘缺叫到身前:

  「取指血一滴,並留存神念,皆打在此字上面。」

  餘缺低頭一瞧,發現金冊上存有諸多人名,黃歸山所指的,正是「餘缺」二字。此外,冊子上還有年月日、年歲種種小字。

  餘缺不敢怠慢,連忙如對方說的做。

  金冊留名後,黃歸山又恍若在自己家裡一般,自行走到了靜室的一側,翻箱倒櫃的,從中找出了一張玉牌。

  此牌灰色,形制類似神堂中的青符,兩面篆刻也有清約,但是還不到半個巴掌大。

  黃歸山再次運筆,在玉牌的底部寫寫畫畫。

  滋滋聲間,灰氣涌動,玉牌底部有四顆陰文凹出,為「鍊師餘缺」四字。

  做完這些,黃歸山將玉牌湊向金冊,對準了上面的那一滴指血,啪的一印,四字烙印留下,玉牌底部也變得鮮紅。

  做完這一步,黃歸山就將玉牌扔給了餘缺,並拍手道:「完事!」

  餘缺懵懂的雙手伸出,接過灰色玉牌。

  他愣了愣,還是有些發懵:「這、這就完了?」

  「對,完了。」黃歸山攏著袖袍,瞥了瞥旁邊正在泡酒的白須會首。

  他揪著鬍鬚,笑吟吟的道:

  「你也不看看我和會首是何等關係,有黃某領著你,何須次第的敲鐘示意、搖擲杯筊、焚香上表,並經過眾多的鍊師審閱之後,傳遍全會,才能將你添入金冊中。」

  他搖頭道:「麻煩麻煩,一搞就一個上午起步。待會我再帶你再去認認門,給大傢伙通個氣就了事。」

  霎時間,餘缺心間原本存在的一個疑惑,頓時就解開了。

  難怪這黃歸山,會自信滿滿的讓他考完試,再認證鍊度師,且絲毫不擔心認證的過程中,行會這邊會不會流程走的太慢、推脫,甚至是直接沒趕上日子。

  原來這濃眉大眼的,上頭有人!

  此外,會首靜室中。

  餘缺的喉嚨滑動,他很想對黃歸山說。

  對方口中的敲鐘示意、搖擲杯筊、焚香上表、眾師審閱、傳遍行會種種……其實他覺得一點兒都不麻煩。

  別說耗費一個上午或一個下午了,就是大搞特搞,搞它個三天三夜,他也是當仁不讓,毫不推脫,能過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