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雲層之上,十餘只巨獸正在廝殺不休。
這些巨獸的身材極為龐大,摘山拿岳只是等閒,遮天蔽日也理所當然,它們的廝殺震天動地,若不是有大神通之士聯手凝聚九重雲氣遮蔽蒼天,光是它們戰鬥時候散發的威勢,就足以嚇死地上的人畜。
一仗打下來,在它們分出勝負之前,大半個雲州怕是已經草木盡枯、人獸俱亡,化為一片赤地。
在這些巨獸之中,一隻周身環繞著烈焰的烏鴉最為驍勇。它甚至都不需要使用爪和喙作為武器,光是雙眼目光一閃,便有烈焰從虛空中浮現。那些圍攻它的巨獸們但凡動作稍慢,沒來得及躲過火焰,就會被烈焰如同鎖鏈一般纏在身上。
一旦被這烈焰纏住,那些巨獸便要立刻噴出大股元氣將其撲滅,即便如此,身上也會被燒出大片大片的焦黑,需要過上好一會兒才能恢復。
這還是反應快的,如果反應慢了……之前被殺的雲河源河神,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但烏鴉雖然驍勇,卻也難敵人多勢眾。尤其在一眾圍攻它的巨獸裡面,有兩條青龍最為勇猛。它們的身體幾乎變成了兩條鞭索,抽、拿、纏、打……帶著狂風和轟鳴,每一擊都打得周圍的虛空震盪不休。
這既是強大力量的體現,也封鎖了這一片虛空,讓烏鴉沒辦法破空而去,只能留在這裡死斗。
好漢難敵雙拳,烏鴉奮戰至今,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其中最可怕的一處傷痕在脊背上,幾乎將身體整個刺穿。若不是有烈焰正在一處處傷口熊熊燃燒,逼住鮮血,只怕鮮血會如同暴雨一般潑灑大地,須臾之間,就會有生命危險。
而圍攻它的巨獸們自然也不會毫髮無損,幾乎個個身上都帶著傷,其中又是以兩條青龍身上的傷口最多。
尤其是較為粗壯的那條青龍,更是兩根犄角都已經折斷不說,連四肢都斷了一條,全靠用冰塊凍住傷口來止血,看起來十分悽慘,比烏鴉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它的氣勢卻是所有圍攻烏鴉的巨獸裡面最猛烈的一個,一邊戰鬥,一邊還在瘋狂地大吼。
「畢靈空!你今天必定要死在這裡!」
烏鴉龐大的身體仿佛沒有慣性一般驟然由進轉退,躲過它朝著脖子抽去的一擊,嗤笑回答:「我死不死不知道,但你再這麼打下去,自己倒是要先死了。」
「東海龍族,從沒有貪生怕死之徒!」
「不分是非好歹,光有一腔血勇,無非是一群匹夫罷了!」
另一條青龍開口說道:「五十步笑百步,有何意義?畢妖神你當年刺殺帝甲子,難道就很分是非好歹不成?」
烏鴉頓時語塞,片刻之後大笑:「你這話說得好!敖千葉,只憑這句話,我就承認你有資格被我畢靈空高看一眼,算得上是個有前途的人物!」
「前途?」青龍搖頭,「我兄妹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活著回東海。畢妖神大可放心,今天這一戰,你我同歸於盡的可能至少也有七八成。」
烏鴉嗤笑一聲,沒有回答,只是身上的火焰越發猛烈。
但周圍妖神們卻紛紛大喜,有一隻背生雙翼的黑色猛虎大叫:「畢靈空不行了!她在透支生命!」
「大家撐住!拖延時間!」一條長著犄角和前足的怪魚也大聲叫嚷,「她這方法支撐不了很久!再撐一會兒,她必定盛極而衰。」
正說話間,烏鴉突然愣了一下,若不是妖神們都紛紛後退,避免被它最猛烈的這一波反撲抓住的話,只怕這一愣就要中招。
妖神們見它一愣,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看到一朵金色的蓮花在烏鴉的背後展開。
這蓮花層層疊疊,次第展開。中間的蓮蓬最為明亮,亮到耀眼,令人幾乎難以直視。隨後一圈圈花瓣的光芒依次減弱。等到了外圈,金燦燦圓坨坨,就像是一片片黃金,在陽光下映出無窮光芒。
在這朵金色蓮花之外,又有三彩、五彩、七彩、九彩光輪依次展開,一圈圈光輪越展越大,竟然將這隻展翅如遮天烏雲的巨鳥整個罩住。
「這是怎麼回事?」有妖神沒見過這場面納悶地問。
而妖神之中也有壽元極長、見識極多之輩,一隻灰色巨象就忍不住驚呼:「無量光壽千重蓮華?不可能!阿彌陀尊不是坐困蘭若寺,非得大夏皇朝崩滅,神都落地之時才能脫困嗎?」
說話間,那光輪之中的金色蓮花已經合攏,把烏鴉包了進去。就在蓮花合攏之前,已經可以看到烏鴉身上傷勢在飛快地恢復,或許等到蓮花再次綻放的時候,出現的就是完好無損的妖神義烏了。
「糟糕!快阻止它!」兩條青龍齊聲大叫,將身體甩得猶如移山倒海的神鞭一般,以撕裂蒼穹的威勢狠狠抽了上去。
但這一擊才剛進入光輪之中,力量就被逐次削弱。等到落在金蓮之上的時候,已經輕飄飄沒有半分力量,只聽一聲脆響,猶如寺廟裡面的僧人輕敲鐘磬一般,清脆悅耳。
更不可思議的是,雖然兩條青龍是來攻擊的,但光輪卻一視同仁,彩光之中,兩條青龍身上的傷勢也在恢復,只是恢復速度沒那麼快而已。
「事不可為,撤吧!」巨象勸道,「阿彌陀尊出手,便是只能支撐一時三刻,也足以治好畢靈空。若是現在不走,等她傷勢恢復,我們一個也走不了!」
兩條青龍也明白這道理,雖然不甘心,卻只能憤恨地罵了一句「賊禿真多事」,就跟著妖神們一起向東飛去。
這一場大戰,大家已經把畢靈空給得罪狠了,只能逃去東海避難。若是還留在雲州的話,怕是等畢靈空傷勢恢復,就要登門索命了。
而雲層之中,也有詫異之聲傳出。
「阿彌陀尊為何此時出手?」
「摩訶納博尊者,你是阿彌陀尊的弟子,你可知道為什麼?」
「老師從未與我說起此事……」
「怪哉!怪哉!」
「無論如何,畢靈空不死,總歸是好事。」
「說得對,有她在,很多人做事多少會有些顧慮,縱然不能真箇回天,修補修補,也是好的。」
「此言大善。」
畫紙之上,那隻渾身是傷的烏鴉露出了驚訝和愉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