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安的會客室裡面,「女王」正在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
「真沒想到居然是你們最先趕到。」她有些感慨地說,「我本來還以為,會是某些急著發財的組織先趕來和我們洽談。」
「九龍城也想要發財。」有著華麗雙角的女子說,「這一點我們從不諱言。」
「但現在並不是發財的時候。」
「沒錯,如果只想要發財的話,應該再稍稍等等,起碼等到各國、各組織有一個比較清晰的動向出來再說。」
「那你們為什麼現在就來了?」
「因為相比金錢,我們更在乎道義。」那個女人看著「女王」,眼神很是誠懇,「有些事情,值得我們不顧一切去做,僅此而已。」
「女王」卻不為所動,這些年來,她見過太多說漂亮話的人了。
「說真的,你們這點人,幫不上多大忙。九龍城警方的力量本來就不強,你們自己都還需要我們幫忙訓練應急反應人員呢。」
她的話讓對方忍不住撇嘴:「你這人說話也太毒了,真不怕哪天被人給打死嗎?」
「怕,但如果因此就要管住自己的嘴,那還不如被打死算了。」
輕笑過後,冰冷的氣氛總算是稍稍暖和了一些。
「我們收到消息,斯拉夫帝國那邊,可能要對你們動手。」雙角女子勸道,「讓錫安避一避吧。」
「移動城市可跑不過坦克,避不開的。」
「麻煩總歸是少一點好一點。」
「該來的麻煩,一個都不會少。」
「女王」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大群大群正在努力修煉的靈能者們,輕輕地嘆了口氣。
「很多人並不希望我們能夠康復,對他們來說,最好的靈能感染者,應該勇敢、聽話、對生活要求低、頭腦簡單容易被愚弄……最重要的是,會在適當的時候死去,不能一直活著。」
她的話音有些冷,透出難以掩蓋的憤怒:「對於那些人來說,我們只是工具,也只能是工具。工具,當然就應該有使用期。使用期到了,就應該乖乖報廢。」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現在,工具想要維修自己,想要給自己延長使用期,想要不再按照『主人』的意願被使用了。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想要不惹麻煩,是不可能的。甚至於,就算想要讓麻煩少一點點,都是不可能的。」
「你說得太誇張了……」
「我說得一點也不誇張!」激烈地打斷了對方的勸說,「女王」用力地揮了一下手,「事實上,我說得已經很客氣了!」
「對於這個世界的統治者們來說,我們靈能感染者的價值,無非就是活著的時候可以當消耗品,死了還能再生產出消耗品,是活著的礦石,僅此而已。他們不會也不可能容忍礦石想要變成人。」
她的話音漸漸低沉,眼中露出了危險的光芒。
「有些道理,靠語言是說不通的。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道理,是拳頭。」
「真理可不一定只在大炮的射程裡面。」
「沒有大炮就沒有真理!」
雙方的目光相對,綠髮女子的眼神冰冷而凜冽,猶如臘月的寒風,令人難以直視。
過了片刻,藍紫發女子嘆了口氣:「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們能幫上什麼忙嗎?」
「女王」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你們可以幫我們做些宣傳工作。」
「只要這樣就行了?」
「更重要的決定,你有資格作出嗎?」
「……我可以申請。」
「女王」有些諷刺地笑了:「申請?向誰申請?如果事態真的像你我猜測的那樣發展,那九龍城也一樣沒資格作出決定,或許……必須要九州聯合出面,才能作出決定。」
「這不可能。」
「是啊,我們都知道不可能。九州聯合從來不會出面的,除非戰火燒到他們家門口,否則他們永遠都只會用語言表態。」綠髮的「女王」嘆了口氣,「他當初就曾經考慮過加入九州聯合,但最後還是放棄了……我們錫安是所有靈能者的家園,我們不會獨善其身。」
她回到了座位上,重新坐下,露出了公事公辦的表情:「總之,你想要見誰,想要採訪誰,想要收集什麼情報……我們都不會阻止。但只有一點,不要打擾夏導師的工作。」
「那位夏導師,他究竟在忙什麼?」
「他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編寫能拯救這個世界的聖典。」
「女王」嘴裡正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的潘龍,其實正在睡覺。
這幾天他日夜都在研究完善煉化法門的教材,就連睡覺的時候,也在夢裡思考和推敲。
雖然他的身體比鋼鐵都更加堅固,但他的精神顯然還沒變成鋼鐵。
他能夠忍耐痛苦,可面對疲勞,他的忍耐力就不是那麼強大了。
接連幾天之後,他的精神終於差不多到了極限。剛才討論教材的時候,他一個失神,差點倒在桌子上。
眼看他還在死撐著,安希爾醫生終於忍不住了。這位性格嚴謹認真的垂耳兔大夫暫時離開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瓶提神飲料。
潘龍毫不懷疑地喝了下去,然後瞬間倒在了地上。
「你給他喝的什麼?」
「鎮定精神助睡眠的藥劑。」安希爾說。
他刻意忽略了藥劑的份量。
那是足以將一大群人放倒,甚至於直接毒死的劑量。
這個劑量當然不是胡亂得來,而是醫療組的幹員們經過研究分析得出的結論。
事實證明,錫安的醫療幹員們的確很有真才實學,那一瓶藥劑剛剛好讓潘龍進入了無夢的安眠。
他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呼嚕聲響得跟打雷一樣。
一起編纂教材的眾人看著他的模樣,紛紛嘆氣。
「夏導師太辛苦了!」
「是啊,這幾天,我們就眼看著他在一天天憔悴下去……」
「讓他好好睡一覺吧,教材也不急著一兩天。」
大家說著分頭離開,保鏢們搬來了被褥,七八個人抬手抬腳,費盡力氣才把他抬起來放上去,然後蓋好被子。
因為提前結束了今天的工作,編纂人員們獲得了寶貴的休假。他們有的去訓練,有的回家睡覺,有的去酒館打發時間。
一個平頭圓耳朵,眼神兇狠的白髮青年來到了酒館,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樣子太兇惡,會影響到別人的酒興,他一個人坐在了角落裡面,默默獨斟。
但他的酒量顯然不怎麼樣,喝了一會兒,就頭一歪,趴在了桌子上。
沒有人來打擾他,他們這一族出了名的脾氣暴躁,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誰也不敢招惹。
也沒有人知道,有人悄悄進入了他的夢境。
「平頭,確定了嗎?」
「是的,已經確定了。夏導師的方法的確能夠有效地緩解靈能感染,甚至能夠削弱靈能感染的程度。目前唯一不能完全確定的是,它能不能完全消除靈能感染?」
「這麼說,他真的給我們感染者們帶來了希望?」
「沒錯,他的確帶給了我們新的希望。」
「我明白了,你繼續專心幫他編寫教材,別的事情都不用管。」
「首領……我們該怎麼辦?」
「什麼意思?」
「如果錫安真的能夠藉助他的力量治療所有的感染者,我們『統合』該如何自處?」
「……記得我們的口號嗎?」
「團結所有的感染者,與迫害我們的這個世界鬥爭到底!」
「我們當初憤怒和戰鬥,一方面是因為受到迫害,另一方面是看不到希望。現在,我們能看到希望了,那你說,我們該幹什麼呢?」
「……我不知道。」
「你知道,做你想做的事吧。」
「那……首領,你們呢?」
「我們?當然也是做我們自己想做的事。」
以速度著稱的大型高速越野車隊裡面,有著華麗雙角的銀髮女子睜開了眼睛。
「消息確定了。」她說,「同胞們,歡呼吧!夏平安的辦法,的確能夠治療靈能感染。雖然暫時不確定是否能根治,但的確可以緩解病情,甚至讓病情好轉。」
「經過了長久的等待和絕望,我們終於等來了我們的希望。從今天開始,我們感染者們再也不需要等死了,我們再也不用擔心會痛苦地死去,更不用擔心會發瘋,會變成怪物,乃至於會炸成害人的碎片。」
周圍的不少人都歡呼起來。
銀髮女子也笑了,笑過之後,她的眼神卻又變得冰冷:「但是我們都知道,有那麼一群人,他們絕對不會允許我們感染者活下去,乃至於治癒自己。」
「他們要壓迫我們,要殘害我們,要毀滅我們一切的希望——他們過去是這麼做的,現在也在這麼做,未來……如果他們有未來的話,一定還會這麼做下去。」
她看向了北方,眼中浮起了可怕的殺氣。
「所以,我要去斯拉夫,去阻止那些人給夏先生,給錫安,給我們所有的感染者們搗亂。」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這一次,大概去了就沒辦法回來了。所以,除了重症人員之外,其餘的人都留下——你們去錫安吧,我們感染者的未來和希望,都在那邊了。」
片刻之後,車隊之中有幾輛車轉而向南,但更多的車子卻依然保持著之前的方向,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