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悟抹去眼淚, 伸手去拉耳朵全紅的哥哥。
江戶川亂步背對弟弟，雙手迭在胸前，就算被弟弟拽也不願意轉過身去。
「哥哥轉過來嘛~」江戶川悟撒嬌, 拽著亂步的袖子前後搖晃，把亂步帶的東倒西歪，可就是不轉過臉來。
他湊到右邊，亂步便把臉轉到左邊。
小悟不信邪，又跑到左邊。
亂步立馬扭頭到右邊, 左手抵住小悟的臉，氣音哼哼地說道：「別看——為什麼？當然是不想給你看。」
寫在書里的一字一句的真情實感從來不曾揭露人前。
像是上鎖的日記，自己開了鎖分享給別人, 也會為裡面的內容而不好意思。
像是夏日聚會必點的辛辣火鍋, 悄悄吐舌滋辣時，遞來的一杯解辣牛奶。
像是述說思念朋友的信，交給朋友的那瞬間也會懇請不要當場宣讀。
江戶川亂步並不吝嗇表達，他直言直語，在和弟弟相處的八年裡, 關心弟弟之類的話早就不知道說了多少句，句句不重樣。
但是——
可惡，為什麼臉這麼燙！
亂步的左手熟悉地向上移動, 遮住小悟的眼睛。另一隻手貼上臉頰, 冰涼的手指和滾燙的皮膚接觸, 熱傳遞也不能停止血液的急流。
好吧。
再怎麼否認也沒用。
江戶川亂步承認自己害羞了。
「只是不想讓你看見哥哥遜色的一面——但是！」
江戶川悟感覺到眼前的手慢慢滑下，哥哥低垂著頭，黑髮耷拉著, 看不清眼睛和鼻子, 露出微抿的嘴巴。
「但是, 就算我們的初遇並不好，我也要說出來，」亂步抬頭，通紅的臉像飄絲的粉色棉花糖，「作為哥哥，我真的、真的，那個，我真的——」
「愛」這種話，書頁怎麼可以比自己先說出口？
「我、我，真的，哥哥真的、真的——」
說出來啊！
亂步要被自己急死了。
不要卡在嗓子裡啊！
「哥哥，」江戶川悟眯起眼，如同滿足的小貓咪，「不用說了，不用勉強自己，我知道的，我已經理解了。」
江戶川亂步搖晃小悟：「讓我說完！」
亂步大人好不容易才做好心理準備的！
「笨蛋！」亂步雙手合攏，擠壓自己傻弟弟的臉，罵道，「長大了變成大八嘎！」
——因為不想給你留遺憾啊笨蛋。
「江戶川悟，我愛你。」
「我的感情超越了書，將喜歡變成了愛。你是我永遠的家人，是純粹的江戶川。」
他認真地說道。
——
第四張書頁。
小悟被江戶川家收養，順利度過了三年時光。
2018年，江戶川亂步十五歲，江戶川悟四歲，五條悟二十八歲。
夏油傑失蹤。
2018年10月31日，涉谷事變，五條悟被封印。
日本除橫濱以外的地方都開始動亂。
灰原燁拳頭打在牆上：「那個詛咒師真TM能躲。隨時隨地換身體跑路，他充錢開掛了嗎？」
「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為什麼沒有11月1日了。放輕鬆點灰原大叔。」
灰原燁一愣，指了指他自己：「我？大叔？」
「目前為止，大體事件其實都沒有改變，一五條悟的出局，二躲不開的死亡。」江戶川亂步腦海里就差一點靈感，就能把所有線索貫通。
是的，就算不停地寫書，江戶川亂步父母的死亡也只能被延緩而不是躲開。
在書的世界裡，他們必死無疑。其他人也一樣。例如，那場車禍里會死去的人，就算被書改變，也會因為其他原因死去。
書的世界……
「我懷疑書創造的世界不是所謂的平行世界，這個世界的我，在見到異能特務科和書頁之前就隱隱有預感爸媽的車禍，而小悟上個世界遺留的後遺症也很明顯，整日發呆。那個羂索估計也得到了一點之前的記憶，不然怎麼可能躲開上一張書頁他躲不開的計劃。」
「平行世界並不相互影響，我認為書是迭加世界，以第一張為基準點，其他書頁為分支的迭加世界。」
「是嗎？」灰原伸了個懶腰，掏出電子菸來抽，「好累啊，一直接收這些記憶太難受了。你不會痛苦嗎？」
「我來不及難受。起來做事，我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
「比如？」
哪有什麼比如呢？
書的世界，包括哪些廢掉的世界，時間節點就是2015年開始，書的一次次嘗試證明他們無法改變11月1日的終結。
等等。
如果，不是2015年開始呢？
「比如，我們把五條悟自殺的時間點提前怎麼樣？」
江戶川亂步拍著手，向唯一活著的書頁知曉者分享自己的提議。
他真心覺得自己的提議不錯，興高采烈地舉目尋求灰原燁的贊同。
灰原燁卻不同意：「這樣的話，你就殺了人哦。」
江戶川亂步沉默。
「你不希望被他厭惡吧。」灰原接著指了指樓上的江戶川悟。
亂步嘆氣。
他們之間的關係越發複雜了。五條悟與形成迭加世界的原因肯定有關係，亂步想要讓世界越過11月1日而選擇保護江戶川悟，在沒有書頁之前他真的把江戶川悟當成弟弟，而現在他又想嘗試提前殺死五條悟……
他走上樓：「小悟，下來吃晚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江戶川悟卻沒有回應。
不應該啊，小悟最喜歡哥哥了。
就算哥哥做飯超難吃也不至於不理哥哥吧？
「小悟？」
亂步覺得不對勁，推開臥室的門。
頭頂縫合線的夏油傑拿著獄門疆沖他笑，門裡的五條悟很完整。
「夏油傑」笑道：「真是讓我好找。」
江戶川亂步沒有猶豫，衝下樓：「灰原！跑！」
門被撞開，外面站著羂索僱傭的詛咒師團伙：「還想跑去哪？」
羂索晃動袈裟：「真是可憐的猴子，無知的信徒。」他輕慢地抬眼睥睨全場，把玩手裡的獄門疆，「抓住他們。」
江戶川亂步看了眼羂索的縫合線：「會得到身體的記憶嗎……」
可惜你就算得到了又如何，你和我們一樣沒有明天。
江戶川亂步輕笑一聲。
拔刀自刎。
小悟，下個世界再見。
10月31日11：50，異能特務科里，收藏書頁的保管箱伸出早就設置好的機械臂，開始寫下輸入程序的字詞。
這是他們的以防萬一。
11：59。
12：00。
00：00。
新世界，請開始。
——
第五張因為第四張來不及修改，大體和上一個世界沒什麼不同。
他們追捕得更嚴密，羂索躲藏得越深。
但是亂步徵得了弟弟的同意。
江戶川悟的腦袋可能本來就不對勁，也可能在第三張書頁里被羂索動了手腳，以至於接下來的幾張書頁世界裡都呆愣愣的。
可小悟對他一直與眾不同。江戶川亂步可以感受到，小悟看他的眼神與看天空一樣，純淨、喜愛、安靜。
所以那句沒有聲音的感謝和祝福永遠迴蕩在他耳邊。
「小悟，我要殺你。你同意嗎？」
如果是別人，江戶川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的病根在腦子裡，毫不猶豫把他推向死亡的渴望。
但這是江戶川亂步。
小悟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他思考了很久，亂步也等待了很久。
最後，江戶川悟說：「做你想做的吧，就算要殺了我，我也會坦蕩地同意。」
「因為我同意，所以我們是共犯了。」
咒術師沒有無悔的死亡，只有不停前行。他們保護人也殺人，渴求遇到一起沉入深淵的同伴。
能懂他的意思嗎？江戶川悟盯著哥哥。
亂步握住他的手：「是的。」
他們是殺人的共犯。
一同犯罪。
一同承擔。
江戶川亂步徵得江戶川悟的同意，推翻之前寫上書頁的內容。
已知五條悟有反轉術式，而天逆鉾可以破除術式。
他寫了兩張，一張與原先一樣的內容，保證世界延續，另一張去改變五條悟的自殺時間。
「24歲，五條悟在與叛逃的夏油傑對戰時選擇自殺。」
亂步轉頭看了看小悟，又添上了一句話。
「江戶川父母有預感自己家裡會有兩個孩子。」
他要賭一把。
——
江戶川悟不解地看著第五張的這一段，問哥哥，為什麼要加這一句話？
江戶川亂步像是終於問到準備好的答案的學生，立馬回答：「因為我在賭。」
如果死亡是固定的，那麼出生也應該如此。
他拿五條悟的命做賭，公平起見，也應該放上自己的性命才對。
「我原來的生日是10月21日。」
小悟呆滯。
「……現在的生日是5月8日。」他脫口而出，「推遲了近7個月……」
[……不愧是哥哥啊……這種赴死的勇氣我是沒有的。]
亂步彈了一下小悟的額頭，熟悉小悟的他一看表情就知道小悟在想什麼。
從第四張開始的親情。
從第六張開始的殺人。
江戶川亂步露出獨屬於他的驕傲的表情，眯著眼，勾著嘴角，是最自信的偵探天才。
「我們是共犯嘛。」偵探大人說道。
就算殺的人是自己。
他們也同生共死。
(本章完)
作者說:姐妹們，沒記性的人不要學醫orz
以及
偵探篇和涉谷篇加速了，刪減了一些內容，現在有些伏筆用不上了（雖然也沒人討論就是了），估計20萬以前就會完結。諸位有什麼想看的番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