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中,一個人影壓低了貼近海面飛行,水珠肆無忌憚拍打在臉上身上,也不用絲毫力量去抵抗,就這麼任由淋著。Google搜索
這個濕漉漉的人影正是逃出金源島的仇天行。
他目光陰冷,面色卻堅毅決然,懷著幾許拋舍一切的痛快淋漓。
隨著時間的推移,黑雲似乎壓得更低了,遠方的天色也漸漸變得昏暗,又一日的傍晚到來。
就在這時,島嶼突然出現在前方的海面上。
怒海驚濤之中,昏暗處隱約映出的燈火猶如夜中的螢蟲,吸引著他的注意。
仇天行把手往臉上一抹,面容悄無聲息的變了個模樣,緊接著,周身上下的水跡蒸乾,罡氣外放,撐開了屏障。
不多時,已然是變化成為陌生的中年面孔,作散修模樣裝束。
他徑直往前方的坊市趕去,借用這紅塵萬丈,芸芸眾生的氣息掩藏自己行蹤。
「終究還是叫我得手,從此魚游大海,逍遙自在!」
仇天行頗為自得。
這一次,他雖然拋棄了親友,拋棄了故舊,拋棄了自己長久以來經營的家業與血脈後裔,但對於活過了數千個年頭的元嬰大修士而言,當真不算什麼。
他真正在意的親友故舊,血脈後裔,早就已經在幾千年前全部老死,余者不過是沾著些許因果緣分的後人而已。
比起陌路人,其實也相差不了多少。
甚至於,下定決心作出這個選擇,還叫他本以為固定下來的心性修為出現了隱隱的鬆動,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枷鎖被打破。
他的道途依舊漫長,但是前路卻變得更加清晰了。
手中持有的兩件金錢會重寶,更是天下之大,各處皆可去得的倚仗!
他不像錢鼎那等德不配位的結丹修士,他是貨真價實的元嬰強者,積年老修。
只消得給他機會祭煉和掌握這兩件重寶,哪怕將來面對總會派出的那些大長老,掌寶使,也夷然不懼!
甚至於,面對化神大能,都有幾分抗衡之力!
化神大能固然是強,但卻常有同等修為境界的對手,多數都在坐鎮宗門,神遊太虛,只化身顯聖人前。
就憑那些化身,分神,也未必見得能夠輕鬆拿捏他這般的大修士。
可就在這時,仇天行忽的面色微變。
他感應到了一股莫名的悸動湧起。
轉頭看去,卻見是不遠處的店面前,有人在二樓陽台處擺放了一盆蘭花。
此間是均海域的坊市,仙凡混居,多有民宅,臨街的店鋪更是凡俗世間常見的那種商住兩用小樓,能夠在此間置業經營者全部都是各方修士的血脈後裔,子孫後人。
許是主人粗心大意,暴風雨來襲也忘記了收起蘭花,令它和其他花卉一起在外風吹雨打,但是這些花卉似乎並非凡品,即便是在如此狀況下,仍然迎風挺立,絲毫不見摧折。
那蘭花甚至逆反時節,處在盛開的狀態。
高潔典雅,濃郁但卻清新的香氣逆風飄散,竟是奇蹟一般的傳到了仇天行的鼻子。
他聞到這股香氣,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出某人身影,旋即便見,身穿一襲暗金雲紋月白法衣的青年公子在那裡拈花佇立,笑而不語。
他氣質儒雅,面容俊美,正是方才浮想而見的李柃。
天地之間似有暖香浮動,萬千雲霞鋪疊而來。
原本狂風怒卷,暴雨傾盆的天氣變得晴朗,激涌的怒海狂瀾也平靜下來,整個坊市都充滿著和熙的陽光,暖融融的,仿佛春日的清晨。
仇天行神色一僵。
當他看到這個身影的瞬間,就明白李柃已經找到自己了。
李柃緩緩從虛空走了下來,看了看四周:「原來如此,你居然反其道而行之,潛藏在此間,難怪萬庸那邊找不到你。」
仇天行動容道:「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李柃道:「我沒有發現你,只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到處閒逛,順其自然而已。」
仇天行猜測道:「方才我見蘭花,心有所感,難不成……那就是你的本源之法?」
他畢竟是總會的大長老,對於化神之事也有著常人不及的了解。
化神大能晉升之後,是可以掌握本源,衍生法則的。
李柃將香道之法寄托在各種各樣的大千之物上,具有著月懸中天,照映萬端的神通,當他聞見蘭香的那一剎那,心有所感,天地大道便有所回應。
「這不是化身,而是報身!」
仇天行立刻醒悟過來。
李柃看著他如臨大敵的模樣,淡淡一笑道:「仇大長老,你不必緊張,本座暫時還不想殺你,只不過是想要得到你手中的聚寶盆而已。
若你自願把它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大言不慚!」
仇天行冷笑。
李柃越是這樣說,他就越不相信這具報身能夠對自己造成威脅,因為這畢竟不是化神大能的真身,他也不是尋常的元嬰修士。
如若李柃真的有對付自己的辦法,也不可能如此作為。
他更加願意相信,李柃是在以報身詐唬自己,真身火速趕來,準備圍追堵截。
「為今之計,只能先衝出去!」
仇天行催動法訣,以金錢神通金銀罡煞起手,千百銅錢狀的虛影浮現,凝鍊真實。
轉眼功夫,這些錢鏢打了出去,如同暴雨梨花,覆蓋李柃的身影。
「此間是鬧市,不怕傷了無辜百姓么?」
李柃輕輕一嘆,手臂微抬,所有錢鏢便被定在了原地。
「偽善!」
仇天行冷然而笑,他才不管那麼多。
當下再度催動法力,強行驅御錢鏢繼續推進。
他在這時候突然發現,李柃的法力遠比想像之中要薄弱,畢竟是底蘊尚淺的修士,沒有積攢下數千上萬年的雄渾修為。
或許,自己還真的可以越階匹敵……
然而,就在這樣的念頭剛剛浮現出來,仇天行立刻便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道高一尺法高無涯。
他所感知到的阻力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萬千錢鏢順暢無比的穿透過去。
不唯李柃的身影,就連後方那些街面上建築亦如是。
四周的一切好似變作虛幻的蜃影,跟著李柃一起隱沒。
仇天行心中一驚,立刻意識到,自己中了李柃的神通。
「這是什麼?」
李柃不言。
他也是頭一回成為化神大能,正在靜靜感受著成就化神之後證悟本源和過去掌控法則的不同。
本源者,道之種也,隨心所欲,言出法隨。
香道一途之中,絕大部分的神通法則都已然為他所掌握,尤其是變化,羽化,度化三大領域的力量,更是運用得爐火純青。
他此刻所展現出來的,正是羽化之力的運用。
他將希夷幻身融入到了法域之中,不唯自身,連帶著周圍的一切也都跟著羽化。
整個天地,只有仇天行被排斥在外。
因此,他無法真正觸及李柃。
不過仇天行也並非等閒之輩,反應過來,立刻也催動了自己掌握的金錢之法加以對抗。
法則之力帶著奇特律動擾亂了羽化之法的運轉,希夷幻身都受到干擾。
法域籠罩之下的周遭事物開始出現不穩定的因素,空中如有水波蕩漾,漣漪逐漸傳開。
但還不等仇天行真正破解這一法門,就感受到了奇異的念頭湧上心頭。
他聞到了一股仿佛帶著些許夢幻之意的幽香,沁人心脾,但卻也如同醇酒醉人。
他的意念開始昏沉,轉眼功夫,心神入夢。
與此同時,朦朧的潛意識念頭受到另外香緒牽引,無來由生出幾分心灰意懶。
仿佛有個聲音在不斷催眠他,放棄抵抗,放棄抵抗,放棄抵抗……
等到仇天行回過神,已是稀里糊塗的被帶到了海灘上。
他手中托著道器聚寶盆,如同獻寶,將其祭出,乖乖的交到了李柃的手裡。
仇天行猛然驚醒過來。
「我怎會如此……」
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些什麼,不由得面色蒼白。
「這……這怎麼可能?」
李柃沒有理會他的震驚,只是略帶興趣的看著奪過來的聚寶盆。
但見其外表只是一個普通之極的銅盆,內中暗藏寶器,本源氤氳。
已然晉升化神境界的李柃非常敏銳的感應到了當中的金錢大道本源,它所偏重的領域,果然如同傳說那樣,是金錢之力當中造化靈材的力量。
「傳聞中,聚寶盆是凝合金錢大道和造化大道兩道本源所煉就的神奇之物,符合一定規則,便能依據置放在其中之物所負價值,衍生出一模一樣的複製體。
除了無法對上品以上靈材,亦或更高品階的道器,本源等物生效,其他大小之物,無論再精巧,再珍稀,也足以量產!」
李柃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此物的多種用法。
用來複製香材,實在太浪費了,它最大的價值,還是複製那些附帶有大量人工心血和精巧設計的小巧之物。
比方說,精心煉製的法寶,精工製作的名香等等。
無論是需要何等能工巧匠之手,花費多長時間,多少心血打造的珍稀之物,放入此盆之中一段時日之後,都能複製出來。
一個變兩,兩個變四,四個變八,八變十六……
源源不絕,生生不息。
此即為聚寶盆之能!
當然,如此寶物,使用起來也肯定有其限制和代價,但依照李柃過去所知,的確是擁有著供養一方勢力之價值。
積香宗正處在即將成為真正仙門大宗的騰飛之時,得到此物之助,必將是如虎添翼。
他瞥了一眼陷入震驚之中的仇天行,將聚寶盆收起,擺了擺手道:「此物就歸我所有了,你走吧。」
「居然當真放我走?」
仇天行很快想到了個中緣由,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一個積香仙尊!
你才是真正的老謀深算之輩,過去我們當真是小瞧你了!」
李柃淡然以對。
他並不否認自己此舉有給金錢會找麻煩的意思,在這同時,也是攪亂海上局勢,渾水摸魚。
但這麼做,其實並不需要什麼心機算計,真正需要的是對自己實力的自信。
他有信心壓制這個仇天行,有信心打掉對方心氣,擺平後續風波。
那就是留著對方比除掉對方要好。
否則的話,就只能一了百了,以防萬一了。
這一次,仇天行終於不再懷疑李柃是詐唬自己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
數日之後,李柃一行人慢悠悠的乘船來到接近金源島的海域。
「老祖,這就是聚寶盆嗎,當真是神奇,竟然能夠複製各種靈材和人工造物!」
「就是這規則頗為奇怪,竟然要用各種辦法遮擋,不能以神識或者目擊去探視,一旦有所關注,則會形成干擾!」
「還有,涉及到任何精神,靈智之物也無法複製……」
積香三真這幾名嫡系正宗的真傳弟子獲准親眼見到了李柃從仇天行手中奪取的重寶聚寶盆,並在李柃囑咐之下探究其利用之法和限制條件。
結果卻是發現,這當中竟然和生靈的精神,魂魄息息相關。
除了不能複製法則以上層面的力量之外,就要數生靈精神,魂魄之力對其干擾最大了。
哪怕是一名普通凡人的目光,直視此盆,都能壓制其效用。
但這種限制條件非常容易規避,只要將其置入杜絕窺探的密室,定期加以檢查即可。
然後就是聚寶盆本身大小有限,所能置入之物,至多也就是其一半大小。
「你們慢慢研究吧,最好整理出個章程,交予英智。」
李柃布置了任務給這三名門徒,旋即便不再多管了。
因為他已經感應到了金錢會諸人的到來。
裴清光,金元帛,冷大長老,林大長老一行人俱皆出來迎接李柃座駕,前方積香宗門徒已然確認他們行蹤,正待進來稟報。
「金錢會總會長老團請見老祖!」
果然,片刻之後,就有門徒來報。
李柃笑著道:「快快有請。」
裴清光踏上寶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身軀微震。
「裴大長老,你怎麼了?」旁人略帶詫異問道。
裴清光苦笑一聲,微微搖頭:「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有些東西已成定局,便是他這般一心念著金錢道統的人,也只能接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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