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長老，你有何事？」龔茌心事重重，正在思索著些什麼，冷不防有人過來，不禁嚇了一跳。
李柃道：「龔道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神，恐有血光之災啊。」
龔茌哭笑不得：「李長老何故戲弄於我？」
李柃正色道：「非是戲弄你，而是實言相告。」
見他神情嚴肅，龔茌不由自主心情緊張起來，探問道：「此話怎講？」
李柃道：「龔道友兩次招惹邪靈，頭一回無師自通，得了當中木道力量的傳承，第二回被幽恆殘魂直接附體，難道會沒有任何異變？」
龔茌沉默一陣，道：「確實有些變化，我……又無師自通的多出了一門神通！」
「神通？」李柃頗感興趣，「不知可否方便演示？」
龔茌伸出手掌，在李柃等幾人注目之下凝鍊黑木，木孽孳生的力量附著全身。
漸漸的，他身上充滿了陰冷邪異的氣機，整個人都似變化成為木雕鬼，但卻並非原本的骷髏模樣，而是實體的木偶。
所不同的是，他的臉面神態是平和的，並沒有此前那種猙獰恐怖的感覺，也沒有血色的紋路。
但這種變化還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察覺到這邊動靜，開心挖掘牆根的眾人不由得停了下來，紛紛投以警惕的目光。
「李長老，這，這是怎麼回事？」
「龔道友他……」
「不要緊，他還能控制得住他自己。」李柃淡然說道。
聞香能知善惡美醜，識別敵我，這是他的天賦神通。
眼下的龔茌和木雕鬼相似，但實際上還是有所區別的，他的精神並未淪陷，仍然保持著清醒。
但這種力量也並非毫無代價的，李柃明顯感覺到，那股魔念獨有的淡淡惡臭在飄散，每保持一時這種狀態，感染就愈深一時。
長此以往，龔茌自身的精神恐怕都將被其同化。
到時候，誰的意識占主導就難說了。
李柃道：「天賜奇遇，有緣者得之，看來龔道友的確與幽恆，與此間有緣。
但，這種緣分不是平白得來，而是因為你身體內部可能藏有曾經構成幽恆法身，亦或精神力量的微粒，所謂塵埃，砂礫，輪迴化生……
我們每個人都是塵埃砂礫的組合，所不同的是，構成成分極其複雜。」
龔茌聽得似懂非懂，不禁皺起了眉頭：「李長老的意思是，我還有可能被奪舍？」
李柃道：「雖不中，亦不遠。
幽恆真靈本質太強，保留著再度誕生精神意志的可能，龔道友此刻的境遇還是頗為危險的，萬一魔影再生，侵占意識，說不定還有被奪舍的危險。」
眾人聽到，倍感訝然，但仔細想想，的確又是這麼回事。
龔茌是易感體質，危險至極啊！
「那該如何是好。」龔茌不禁也有些慌了，「我感覺自己功力又提升了不少，都快要有五百年修為了，但都不是自己能輕易掌控的，而且變化木鬼之後，能再提升一倍！」
旁人震驚道：「這，這可都要比得上結丹了！」
有人羨慕道：「龔道友，你還真是奇遇連連啊。」
也有人道：「這等力量得益一時，遺禍無窮啊，說不定哪天睡夢中就叫惡鬼奪了神志。」
「你盯上的是他修為，他盯上的是你身體！」
「得想想辦法才行……」
龔茌忙道：「李長老，你可有辦法？」
李柃道：「莫慌，我找你正是為了此事，其他人先散去吧，該幹什麼幹什麼。」
驅散了旁人之後，李柃把龔茌叫到一邊，燃起幽夢香，相對盤坐。
他決定進入龔茌夢境，循著那股魔影散發出來的氣味追尋其根源，看看是否有辦法根除。
經過一番尋找之後，兩人終於在夢境的角落發現一團氤氳的黑煙，其形散亂，意志不存，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威脅。
但只有接近到此間，方才能夠發現，當中蘊含著一絲至純至性的惡念，乃是天魔化生，木孽孳生的純正魔力。
僅僅只是這麼一些意念印記，也有可能不斷侵蝕龔茌精神世界，將其轉化成為惡人。
這一回，就連龔茌自己也察覺不妙了，他的夢靈體下意識就想要上前將其擊潰，但卻發現，如同抽刀斷水，根本做不到。
他的精神實質還未達到能夠接觸和掌控這種力量的境地，連接觸都接觸不到，更遑論消滅。
李柃嘗試了一下，發現自己倒是能夠觸及幾分，但消滅起來也費時費力。
而且，真正的根源在於龔茌自己的精神世界，是他融合了幽恆的殘魂特質，才會產生這種力量。
治標不治本的話，再過一段時間又會重生。
而想要治本……
李柃不禁看了一眼龔茌本體，恐怕就連龔茌死了，這個魔念也仍然存在吧！
「大能手段果真非同小可，看來只有同為大能的力量才能對付大能。」
李柃忽的想到了此間府主曾經用來對付幽恆的辦法，將其困在時間的循環，不到特定時刻，不予顯現。
那種力量已經將其困了萬千年，只是最近機緣巧合才被突破。
如果自己也能運用那種力量的話，將其封印在龔茌體內應該不成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如何才能運用這種力量？
而且，此間府主之所以能夠長久維持封印的狀態不破，是因其法身強橫，玉骨不朽。
就這樣，都還有血肉被魔化侵蝕之後，釀成魔災的危險，龔茌雖然也已築基，但說到底，仍然只是平庸修士，他死後肉身飛快腐朽，應該如何是好？
李柃把這個擔憂告訴龔茌本人，龔茌聽到，不由一驚：「這難道也在那位大能算計之中？」
李柃道：「不要總是把大能想像的算無遺策，他其實根本沒有考慮那麼長遠，只是我等的生命還有能力遠遠不及，無論如何做，都得面對殘魂難以消滅的問題。
如若換成同等境界的高手，說不定揮揮手就把這殘魂消滅了，那什麼後手，布局都是笑話。」
「話是這麼說，可我們也沒有這等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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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柃看了看他，忽的一笑：「你沒有，可是我有呀。」
龔茌訝然道：「李長老，你的意思是……」
李柃道：「如若龔道友信得過李某的話，不妨投靠我積香宗，成為本宗供奉。
如此一來，你既可以獲得更為便利的修煉條件，也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讓我就近照看，倘若身上隱患惡化，還能及時獲得救治。
我觀龔道友非福淺之相，若得機緣，他年必定崛起，甚至結丹成嬰，成就一番果位亦未可而知，他年等你有了自己的力量，再來自行解決這個隱患。
當然，龔道友大可以拒絕，我李柃絕不強人所難，只是如此一來，他年若是隱患爆發，不僅僅只是道友自己危險，就連整個北海，都有可能橫遭奇禍，我怕到時候反而要大費周章呀。」
龔茌沉吟起來。
誠然，他現在的確可以拒絕李柃，不理他的提議。
但幽恆之患是實打實的存在，他自己心中多少也有所察覺。
換成另外一種說法，那就是平常求醫問藥，都未必見得能夠找到李柃這般修為高深，實力雄厚，更為難的是，還在北海聲威隆重，素有信譽之人主動幫忙。
這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而且他也隱約察覺到，李柃之所以如此做，是為拉攏自己，把自己視作獲得奇遇的幸運之人。
只要這種力量能夠保留，自己未嘗不能真的如他所說，擁有結丹成嬰，稱尊做祖的可能。
自己漂泊浪蕩，以散修身份活了大半生，還真沒有哪一天如同今日，獲得如此的重視。
因此他並沒有猶豫太久，很快就答應下來。
此間水太深，自己暫時只有築基修為，還真的怕把握不住。
……
夢境中，李柃催動精神之力，觀察和解析潛藏在龔茌精神世界的魔念隱患。
好久之後，確認一番，才退了出來。
「以如今情形來看，龔道友你擁有的的確是木孽之力，具體表現為運用木道神通和鬼化的力量。
前者是第一次吸收聻靈所獲得，你應該能夠運用自如，也可以慢慢熟悉和深入，獲得更多木道相關的道果。
後者與大能殘魂幽恆有關，我個人建議是儘量少動用。」
「儘量少用麼？」龔茌若有所思。
李柃道：「如若我猜得沒錯，這種力量深入挖掘下去，會越來越強，但實際上並非你掌握了鬼化的力量，而是魔念汲取了你的精神，它自己在增長。
當你能夠重現此前木雕鬼的巨人形態……那就得千萬小心了，幽恆的殘魂意識極有可能在那時候覆生，甚至重新嘗試奪舍你，就算我恰好在你身邊，也未必趕得及阻止。
說句老實話，我並不希望你沿著幽恆轉世身的方向發展下去，那極有可能為他人作嫁衣，活到最後，反而誤了自己性命。」
龔茌聽著李柃的誠摯之言，不由有些感動，保證道：「李長老，我並非眷戀力量之人，如此危險的話，我大可以當做從未獲得過其遺澤！」
李柃聞言，卻是笑了笑，安慰道：「不必如此，如你遇到危急關頭，或者其他有必要運用此力的時刻，也管不了那麼多……
反正此世留有隱患的神通法術大把，你就當成修煉魔功，有可能性情大變，甚至走火入魔吧，有些法門比這代價大得多，但是收益還更小呢。
而且，我所說的鬼化極限，也只不過是相對於築基境界的極限，若你參修其他神功秘法，甚至晉升結丹，成就元嬰，區區殘魂，焉能為禍？
到時候不用在我旁邊協助，單憑你自身之力就能輕易鎮壓下去，甚至可以反過來將其吸收殆盡，成就自己的底蘊！
說不定，這就是你將來突破自身極限，成就非凡的倚仗！」
「我……真的有可能突破築基嗎？」龔茌喃喃自語，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事在人為。」李柃道。
不久之後，眾人就驚奇發現，龔茌站在李柃身後，宣布成為其門下客卿了。
準確來說，是積香宗的供奉長老，享受准結丹待遇。
除卻此間利益所能分配的九厘份額之外，他還將享積香宗供奉的年金，從此結束漂泊流浪，四下無依的狀態。
這讓眾人不由得也起了幾分心思，紛紛考慮起要不要乾脆投靠李柃，藉以鞏固自己所將獲得的仙府利益。
他們都不是初出茅廬之輩，深曉在這修仙界中，什麼許諾，什麼契約，都是要倚仗強而有力的手段來保障的。
這有可能是大能高手的承諾，有可能是一方大佬的照應，有可能是大勢力的信譽……甚至天地大道的因果。
總之，都不會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李柃面對眾人熱情，欣然而笑：「各位先不忙，這件事情我們回去再說，其實與各方加入我積香宗，成為供奉相比，我更希望的是在座的各位都能擁有自己的基業，以一方勢力之主，亦或家主，長老的身份與我合作！
包括龔道友在內的供奉，我也將視作豪強，而非草莽散修來對待，這樣才是真正把此間收益落在實處。」
聽得此言，人群不由得沉默了一陣，旋即爆發出極大的熱情。
「李長老高義！」
「說得好呀，我等若能真正把此間利益落在實處，也有希望成為一方豪強！」
「李長老才是真正為我們著想的人啊。」
羅經緯看了李柃一眼，眼中閃過莫名之色。
他看到的，是在場眾人已經因為這次探尋仙府，解決禍患，獲得利益的行動，徹底團結起來了。
無論他們是否意識到，都成為了一個利益的共同體。
未來因著把持死難者份額繼承，還有多出去的三成份額分配權柄，李柃更將能夠拉攏其他勢力加入，充分利用起這次探尋的收穫。
說起來，在場眾人當中，光是結丹境界就有足足六位，新晉豪強，富翁三十餘人，未來有望突破，成就非凡者，也有那麼幾位，這其實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
再加上李柃自身的聲威，信譽，以及原有的勢力……
這將會是一股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