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第二步

  李柃自創絕塵香以來,地位大漲,在總會那邊都掛上了名號,這原本應是理所當然,但如今,他發覺自己還是低估了此物的價值。

  這可不僅僅只是關鍵時刻躲避雷劫,順利渡過眼前難關那麼簡單。

  避劫消災,遠不止於作用眼前。

  那些總會長老們久居高位,接觸到的秘辛更多,或許會對此物有所認知。

  但這種事情也不大容易求證,李柃收起思緒,決定還是先管好自己再說。

  反正絕塵香的煉製之法控制在自己手裡,就算暫時難尋無垢寶材,也不用著急。

  「利用龍心石的第一步已經達成,證實那事之後,以後再接觸燭兀本源之物,就能做到心中有數了。

  不過如今尚未測試出絕塵香的極限,能不沾染,還是儘量不要沾染為好。」

  帶著這般的想法,他繼續以破廟掩藏龍脈氣機和自己行蹤,同時進行下一步的利用。

  ……

  「快來看啊,這裡好多魚!」

  「真的,快,捉些上來!」

  「等等我,我也一起!」

  荒村下游,數百里外,幾名孩童於河邊嬉戲,突然發現水面一陣翻騰,大群亮如銀刀的河魚跳了起來。

  它們似乎在逆流而上,追尋著什麼。

  陽光下,魚躍水騰,碎銀傾瀉,整個河面變得生機盎然。

  小夥伴們都驚呆了,也顧不上河水冰冷,就想趟著入水去捉。

  這一群魚的數量有成千上萬之多,有些自己游到了淺水區,幾乎伸手就可以撈著。

  孩童們捉了一條又一條,猶自絡繹不絕。

  午間,村子裡面的大人們聞訊而來,發現河中的異象已經平息,但那些捉上來的魚不會說謊,一條條的,都是新鮮而美味的食物。

  「這還真是奇了,莫非河神爺可憐我等,賜些吃食?」

  大人們毫不猶豫的把這些送上門來的鮮魚烹了,給家裡加餐,同時猜測起它們來歷。

  也有人道:「就這幾條破魚,曬乾了當下酒菜還嫌塞牙縫,要真河神爺顯靈,早點下雨才是正經。」

  鄉間物資匱乏,但每家每戶多出幾條魚也頂不上什麼用處,所以談論過後也沒有什麼人在乎,還不至於為了這幾條魚就干守株待兔的事情。

  然而第二天,孩童們在河邊玩耍,再次發現成百上千河魚逆流而上。

  又是一場大豐收。

  第三天,第四天……幾乎日日都有一批河魚出現,天天加餐,吃得是家家歡顏,戶戶慶幸。

  這個時候,就算是最遲鈍的鄉民都反應過來了,這邊的河流絕對出了問題。

  有鄉間讀過書的,當下便想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幾個字,和耄老族人們商議要不要報官。

  按理說來,大乾朝治下,凡有異常見聞,妖魔行蹤,都得稟報,憑此建立起來的異聞司體系,是過往監察地方,斬妖除魔的重要依據,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能快速響應。

  但這些人轉念一想,卻又感覺,報官實在太麻煩了。

  接連數日有此異狀,可能是魚汛到來,亦有可能是其他偶然性質的原因。

  這要是勞動了縣衙上的老爺們下來,白忙一場,他們也逃不了好。

  此外,就算真有什麼妖魔精怪又如何,眼下還沒有傷人,那就是無害,真要有個大蟲闖進村子裡面來咬人撲人再說吧。

  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是鄉民們的生存哲學。

  除這個鄉村之外,下游各地,綿延三百里,途經各處山林,河谷,鄉鎮也相繼出現異象。

  有些地方是魚蝦生長,草木豐茂,有些是群獸聚集,夜中放光,有些則乾脆狐精野怪開啟靈智,開始踏上修煉之途。

  越來越多的異常事件顯露端倪。

  但短時間內,幾乎所有地方都不約而同選擇了熟視無睹。

  畢竟這些都是鄉野之地,對一些怪誕之事免疫力極高,也缺乏信息交流的渠道,對官府有所畏懼。

  然而苗頭既然已經起了,就不會輕易自行消弭。

  隨著水脈靈蘊的擴散,龍心石的力量擴散到了五百里外一個鄰水的縣城,當地父母官是個有責任心的年輕官員,很快便上報異聞司,再行轉呈鎮魔司,道籍司,開始進行調查。

  「河裡的水流並無異常,但時不時會有靈機顯現,那些魚蝦水草得以快速滋長……

  有鳥獸食用了河中之水,亦或捕捉魚蝦,得以進化。」

  地方府衙,道籍司下屬的鎮魔堂口中,數名隸屬於捉影堂的幹將受命聚集,分析近期以來,轄區各地匯總上來的情報。

  結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不經意間,已經有大量相關情況出現。

  「這件事情似乎從兩個月前就已經開始顯現苗頭了,但鄉間野地裡面,幾乎無人報訊,我們的人手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只能任由發展。」

  「唉,那些刁民多半是不想與官府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兩個月,若是魔道作祟,不在一地長久停留,早就已經搬走了!」

  「那也未必,有些膽大包天之輩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除非我等找上門去,否則都不會走。」

  堂中主官當下拍板道:「無論如何,都得順著水脈向上探尋一番。」

  「大人所言極是,我等這便就去辦。」

  當下,一批鍊氣境界的偵緝高手出動,沿途探查起來。

  ……

  「好像引發異常,被人注意到了?」

  當大乾朝廷方面有所反應時,躲在破廟之中轉煉香火,處理龍脈的李柃立刻有所警覺。

  他和那些捕風捉影機構最大的不同,便是自身擁有著夢境回天,靈機一悟的本領,冥冥之中,心有觸動,立刻就知曉了。

  然後李柃神魂出竅,反過來把那些人調查一番,便知道了對方的意圖。

  「只是一些鍊氣修士的話,根本奈何我不得,但他們的後台還有不少高手,遲早會追索過來。

  看來,得儘快換個地方了。」

  藉助神國法域隱藏龍脈的試驗非常成功,遺憾的是,難免會對周圍環境有所影響,從而引發種種異象。

  李柃對此也是始料未及,但亡羊補牢,猶未為晚,眼下再想辦法,應該還趕得及。

  因而他找到搜尋之人,略施小計誤導他們,又刻意隱藏破廟的所在,便暫時糊弄過去。

  但從這時候開始,他也收起龍心石,打包龍脈,試圖轉移。

  經過多日逗留,李柃已經不再像最初那樣對龍心石的威力一無所知,因而這一次,輕鬆將其從神國法域之中取回,納入紫府。

  當龍心石脫離的剎那,廟堂之上,神像無聲而裂,仿佛受到無形巨力衝擊般,當場就額頭都缺了一角。

  緊接著,四周噗噗作響,短暫光照所造成的靈機震盪衝擊四方,震碎不少殘磚破瓦。

  短短一日功夫,已經顯現幾分通靈之象的破廟門庭再次變得頹敗不堪,院中雜草叢生,堂內座椅破舊,再也不見曾經有人居住過的模樣。

  而李柃卻已施展變化之術,扮作一個遊方鈴醫,迤迤然的離開了原處。

  他於無人知覺處,輕易跳出大乾官府的包圍圈,復又藉助商會聯絡朱利生,讓其幫忙搜羅一些自己接下來所需的必要靈材。

  ……

  大潾河中,波濤滾滾,奔騰不息。

  兩道遁光急速飛馳,轉瞬之間,如同流光越過上百里。

  然而如此趕路片刻之後,似乎發現毫無意義,又停了下來。

  當中顯現出一男一女兩名修士的身影,都是中年面貌的大宗真傳。

  「前幾日的異象竟然都消失了?接連數百里,靈機外泄,滋養萬物,這分明是一方靈峰福地才能做到的事情,但那一河段從未出現過任何仙人洞府,洞天世界,必定是龍脈無疑!」

  男修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突然降了下去,把神識探入水中。

  「清鄉河伯,還請出來一敘!」

  他這一下傳音似乎運用上了某種技巧,波動在水中傳出很遠。

  片刻之後,水中浪花翻湧,水元凝聚之中,一個人形的身影浮了上來,顯化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形象。

  這正是大乾朝冊封的水中神靈,分享大粼江神權柄,掌控玄洲水脈的當地河伯!

  「何人召喚本神?」這河伯於烈日之下現身,多有不喜,但見上空兩人袍服,不免又是一怔,殷勤飛了過去,討好說道:「原來是上宗仙師,不知二位仙師到我處有何貴幹,倘若有什麼是小神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還請儘管吩咐。」

  河伯隸屬朝廷冊封的香火神靈體系,和三宗弟子處在不同的道途,原本有些風馬牛不相及。

  但是個人都知道,玄洲大陸擺明了是三宗貴重,這些真傳弟子之流結丹有望,說不定那一天就調任道籍司,成為統轄自己這些下界神靈的頭腦。

  即便是朝廷高層,皇城之內,也有他們的師門前輩擔任國師,隨時都有可能拿到仙籙,聖旨,調動自己。

  這有些像是某些朝代以文統武的現象,甭管所屬部門和各自負責的事務,但凡是個仙門弟子,那就是清流,是真正有望直入中樞的上層人物,而相應的,香火神靈之流,屬於濁流,是皂吏,衙役一類的存在。

  當然,如若換成那些無根浮萍般的草莽散修,他就沒有這麼好說話,堂堂河伯,那也是要面子的好吧,怎麼可能給人呼來喝去。

  三宗弟子卻沒工夫享受這種差別對待,只是問道:「你所轄河段,最近可有異常?」

  河伯微怔:「異常……具體是什麼樣的異常?」

  男修一時有些無言,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為好。

  河伯小心翼翼解釋道:「二位可能有所不知,小神在此坐鎮,大至魔神出世,仙寶仙蹤,小至鄉民糾紛,投河自盡,只要是轄區之內所出的事情,多多少少,都能沾上點兒關係,但近期以來,本縣江河湖泊俱皆太平,唯獨上游縣衙所在之地,城郊五里之外,似有人偷排污水,疑有私設作坊,偷釀酒品之不法事……」

  李柃選擇的河段是尚未被大乾納入掌控的野地,那裡暫未來得及冊封河伯。

  這邊的河伯和那處隔著好幾百里地,還真一無所知。

  畢竟,河伯也是地祇一類,出了轄區就不靈了。

  「那好吧,有勞你了。」男修無奈,只得擺了擺手。

  河伯道:「那,小神就告退了。」

  轉眼功夫,化作浪花重新沒入河水裡。

  女修突然開口道:「莫師兄,不必氣餒,其實該縣河伯一無所知,也是個線索。」

  男修轉頭看向她。

  女修道:「你想想看,上下兩段的河伯都說未曾察覺異常,而中間又有一片野地,那不擺明問題就出現在那裡嗎?

  雖然少了河伯協助,我們調查起來多有不便,但若方圓數百里全部翻過來排查,總會有個線索。」

  男修暗嘆一聲,方圓數百里,說得輕巧喲。

  連他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草草上報結案算了。

  但這種事情不好明著對師妹說,只能含糊道:「也對,我們慢慢排查吧。」

  有這種想法的修士絕不限於這名男修,李柃尚未顯露形跡,也不曾真正引起重視。

  道籍司那邊,雖然對拿走龍心石的神秘強者異常看重,但畢竟沒有足夠的線索,也很難和這引發異象的根源直接聯繫起來。

  無論蘇用道,還是陰長明,扶長老,莊東王等人都不曾料到,原本有可能追蹤到李柃和龍心石的線索,就這麼只差一線,悄然隱寂。

  時間慢慢又再過去數月,來到了積香七十六年,李柃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況下繞迴風來港,然後摸向盪魂山一帶。

  彼時道籍司和鎮魔司的捕風捉影二堂都已經把注意轉移到了北方邊境和草莽各處,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又回來了。

  不過,盪魂山已經盡歸大乾,李柃也不敢上門玩什麼燈下黑的把戲,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一處被摧毀的妖寨附近尋找靈谷和地脈暫時將其安置下來。

  附近遊蕩著不少未被剿滅的大小妖修,還有草莽散修出沒,或能再提供些許遮掩。

  至此,李柃開始利用手中寶物的第二步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