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來日方長

  掌秤使將尚長老已經打包好的東西擺正,復又掏出個鐵秤砣模樣的事物,掛了上去,如同凡俗世界的小商販那般熟練利落。

  結果便見,秤桿紋絲不動。

  掌秤使緩緩將秤砣移向杆尾方向,說來也奇,尚長老帶來的東西,明明只是幾封書信,一份契約玉冊,以及香方,香品而已,加起來怕是連一斤都沒有。

  秤砣雖小壓千斤,尤其是法寶,莫說千斤,便是萬斤也壓得。

  以前尚長老便曾經親眼見過,有前代的掌秤使前輩興起來至,以袖裡乾坤之法將某座山峰整體收攝,化為一個巴掌大小的虛空泡泡放了上去,照樣輕而易舉得以稱量。

  這說明,分金秤真正的衡量標準是價值,而非重量。

  只要不超過掌秤使本人搬運能力,再重的東西,它也是稱得起的。

  但見掌秤使面色微變,繼續把秤砣往外移動。

  一寸,兩寸,三寸……

  隨著標尺的移動,整杆分金秤發出了微微的光芒,似有法力流轉。

  但小小的一份資料和幾分成品,同樣壓得它紋絲不動。

  秤桿的尾端始終高高翹起,分毫也不給任何移動。

  掌秤使奇道:「尚長老,你帶來的是什麼寶貝,還是說關聯了什麼人物的命格氣運?」

  尚長老神色凝重,完全沒有絲毫回話的意思,突然開口道:「裴前輩,我減掉一些東西看看。」

  「好吧。」掌秤使同意了,「這次就暫且先不算你錢了。」

  尚長老沒有理會他,因為她急於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那麼重。

  很快,尚長老把大部分東西去掉,只留下了李柃所煉製的香品,這些都封裝在一個錦盒裡面,秤桿很快有了反應。

  掌秤使看了她一眼,調整秤砣,報數道:「一斤三兩……這個盒子裡面的東西價值一萬多符錢。」

  尚長老毫不猶豫把它收了起來,換成一張封在信封裡面的香方進去。

  「呃……」掌秤使手提秤桿,就見秤尾高高翹起,不得已喝令一聲,「大!大!大!」

  分金秤迎風見漲,變成了需要人抬的那種大秤,所能稱量的數量級頓時有了一個全新的提升。

  「三百八十五斤!好傢夥,這是什麼配方或者器物圖譜之類的吧,這筆買賣值當啊,多少錢收的?」

  掌秤使有些嘴碎,嘖嘖稱奇道。

  他很講究的沒有細看,因為他知道,這並不能夠代表此處產出的所有價值,而是方子本身蘊含的智慧與靈蘊結晶的價值。

  但是這種東西,是成比例提升的,單單一個方子都能賣得如此價格,那就說明,以眼下的生產能力,完全可以依靠它在合理年限內賺到這般的價值。

  值得一提的是,分金秤所具有的稱量功能並非一成不變,如若說李柃名下建立起了更多的香坊,亦或者招納了更多的學徒,獲得了更多的出產,方子的價值可能還要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增長。

  如若做大市場,使得香道興起,則還會迎來更進一步的增長,因為市面上所有信靈香都來源於此,這是與整體環境和市場認知相關的。

  尚長老並沒有關心這事,這張香方竟然價值三百多萬,這是她有些始料未及的,但這筆錢又不能夠立刻賺到手,它還需要經過投資布局,合理運用,才能真正展現出來。

  這是分金秤的一個特點,務虛的東西,衡量的結果也務虛,說不定當場再稱一次,又有了變化。

  她想了想,既然一張方子價值三百多萬,那麼得知其他價值五六百萬,上千萬,甚至上億與否,都是沒有意義的。

  她想要知道的,是此前那個壓得分金秤紋絲不動之物。

  於是,尚長老把崔抧整理的李柃言論放了上去。

  這一下,秤桿再動,甚至因法力感召,再次變大,已然是在庭中顯現得如同一棵大樹那般長了。

  掌秤使瞪大了眼睛:「這……這是一百萬斤!」

  尚長老也吃了一驚,這是價值百億符錢的言論和寶貴經驗!已經堪比真正的秘籍或者上品法寶了!

  但更讓兩人吃驚的還在後頭,當尚長老把這一言論撤換,改換成為自己麾下部屬和李柃所簽訂的契約時,和此前一模一樣的結果再度出現,秤桿直接高高翹起,指向了天空去。

  原來,真正最重的還是此物,單只這一張契約,近乎無價!

  分金秤所能稱量的東西,並非是無限的,這可能是掌秤使自身的修為法力還不足以顯現,但能夠如此乾脆利落讓秤砣移動到微端都毫無反應,說明此物的價值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所能看到的範圍。有可能是千億,有可能是萬億……甚至金錢大道本身尚未嚴密,完全無法衡量!

  「這張是契約吧,你簽的是什麼人,你在其中注入了精神意志,是想讓我卜算此人前程命運?」

  掌秤使反應過來,嚴肅詢問尚長老。

  尚長老卻是哈哈大笑三聲,手腳麻利,把玉冊收了起來,塞進袖子裡面,然後連帶著此前稱量的各種東西也一併掃入其中,絲毫不給掌秤使偷看的機會。

  掌秤使牙痒痒的:「補錢,你叫我稱了多次,卻才給我一萬。」

  尚長老心情大好,調侃道:「裴前輩,方才不是說暫不算我的麼?」

  掌秤使道:「那只是稱得一斤三兩那次,你還欠著兩萬呢!」

  尚長老啐道:「這破玩意就只有稱量實物和常見商品才最准,稱方子之類一點兒都不準的,還想收我錢!不過還是算了,誰叫老身大方呢,兩萬就兩萬。」

  她乾脆利落交錢,走人,絲毫也不多作停留。

  掌秤使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面上陰晴不定,旋即想到了什麼,趕緊伸出左手,掐算一番。

  但不久之後,又不由得搖搖頭,無可奈何。

  他並不是太擅長此道,又覺天機渾蒙,倘若真是擁有非凡命格或者巨大價值的人物,豈是那麼容易可算到。

  還好,既然知曉了是與這位尚長老相關的人和事,到時候多多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就是。

  這個秘密,未來或許可以給自己帶來不小好處!

  ……

  掌秤使並不知曉,尚長老回到自己所在,只覺冷汗涔涔,衣裳背後都濕了。

  「此子前程不可限量!香道……香道……

  按照命格與氣運的稱量,他當真有可能開創道途,成就偉業!

  這是至少元嬰境大修士,甚至化神境界的發展潛力!」

  至此尚長老已經確定,雖然李柃如今只有鍊氣境界的修為,但若不夭折的話,未來當真可期。

  這還是她不知曉李柃已經暗中築基,如若知曉的話,可以把夭折的風險減去,畢竟修士晉升築基是一道難關,晉升之後,道途前景遠大,數百年時間追尋結丹,怎麼說也比數十年追尋築基要便利的,築基和結丹之間的差距,也未必見得有鍊氣和築基大。

  築基境界和結丹境界同樣有法力,有道體,法力就是修士的一切,這已經非常有利!

  「老祖,什麼不可限量?」

  尚玉仙從後堂走了回來,見老祖坐在那裡喃喃自語,不由得奇怪問道。

  尚長老猛然轉頭,上下打量一番尚玉仙,見著那如花美顏和玲瓏身段,不禁暗自點頭。

  旋即卻又無奈搖頭:「可惜,可惜。」

  尚玉仙滿頭霧水。

  她並不知道,尚長老在剛才一瞬間想到的,是以聯姻籠絡李柃之心,把他牢牢捆綁在自己尚家的戰車之上!

  金錢大道重家族,多見世家入贅或者子嗣過繼的形式,乃是以血脈傳承為樞紐!

  這和法道修煉的道途傳承,是完全不同的氛圍。

  因此可多見,各行會,各商家,都是一個個的世家實力在掌控。

  尚長老自己就是築基境界之時招了一個婿郎,得以發展壯大尚家,至此成為玄洲分會執掌者的。

  尚玉仙至今尚未嫁人,也是因此前並無合適人選,還不值得草率指婚,早早許配出去。

  「黃雲下手可真快!」

  尚長老嘀咕了一聲,說著些許尚玉仙聽不懂的話語,卻是突然生出一個主意。

  「玉仙,你築基有望的是吧?」

  尚玉仙道:「老祖,我已然鍊氣圓滿,只待時機成熟,便可服食築基丹,晉升上去。」

  尚長老點了點頭,道:「我尚家若是鐵了心要栽培一名修士,又是你這種本身就有靈根資質的,倒也不至於築基無望,差不多選個時間,提升上去就是。

  只有如此,才能和凡民或者鍊氣修士區別開來,得享數百年壽元……

  這就叫做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尚玉仙聽著老祖自言自語,心裏面生出了些微異樣的感覺。

  怎麼總感覺怪怪的,不像什麼好話。

  ……

  數日之後,崔抧剛剛回到吉港,就被召了過去。

  頂頭上司不吝稱讚:「崔抧,你做得很好,很有決斷!尚長老那邊已經發函嘉獎,特意表揚了你一番!」

  崔抧聞言一喜,果然不枉他一番苦心,當機立斷,使用緊急傳訊與傳遞物品的手段把東西報上去。

  但上司下一句話,就讓他面色大變:「不過分會剛好有一樁重任想要交給你,我們在南方蘇元國一帶的據點被毀,正待精明幹練之輩前往重整興建……

  你放心,這並非是危險任務,因為分會將派出築基修士出手相助,你所要做的是整飭人事,掌管財政。

  若無意外的話,今後整個國度聯絡往來事宜都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大局為重,接受安排。」

  崔抧也是歷練多年的老成之輩,如何聽不懂上司的意思,不由得面色一白。

  上司卻以為他沒有聽懂,略帶幾分羨慕道:「真不知道你小子走了什麼運,竟然得長老如此看重!要知道,這名義上是讓你試任一地總管,實際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確認讓你主掌一國之地的往來諸事了!

  具體事務不必操心,自有分會安排的築基修士解決,說不定一兩年內,我就得稱你一聲崔總管了!」

  崔抧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間,到了外面,卻聽得其他人得聞消息,前來恭喜:「崔哥,聽說你要調去蘇元國了,當真是恭喜啊!」

  「這次你擬升總管,可算是終於熬出頭了!」

  「以後有什麼發財門路,別忘了弟兄們啊!」

  他們是由衷為崔抧高興的,負責一國之地,執掌實權,這可比如今四處亂跑,跟人簽約往來的牙儈管事好上太多了。

  真不知道這崔抧是撞了什麼大運,竟然如此莫名其妙就升職加薪,成就了一番事業。

  閔蓮站在人群外,看著崔抧強顏歡笑,和那些人相互道喜,好不容易等到眾人散去,方才過來,小聲問道:「崔前輩,究竟是怎麼回事?」

  崔抧苦笑道:「我千防萬防,就是沒有防到,尚長老下手如此之快!唉,算了,我也是個胸無大志的,合該無此機緣,再者,尚長老這般安排,總算也沒有虧待我,一地總管……終歸還是給了些甜頭!」

  閔蓮看著崔抧那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隱約猜到,崔前輩這是被安排了。

  他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毫無怨氣,因果報應都生不出來。

  倘若崔抧不識相,坐上了總管的位置還要爭,那反而變成「無理取鬧」,要在道德上處於下風,要被因果報應所懲罰。

  強者是占有一切的,包括道德上的優越。

  「你幫我打聽到了嗎,這次接替我的人是誰?」

  至此崔抧也是識相之極,有氣無力問起這件事情。

  其實問也沒用,他已經改變不了什麼。

  閔蓮道:「是一個叫做尚玉仙的女修。」

  「尚玉仙?」崔抧徹底無語,他聽到這個名字,就明白了一切。

  ……

  時間飛快過去,轉眼已是七月中旬,尚玉仙在尚長老的耳提面命之下忙前忙後,出色完成了香品上架的任務,眼看著,李柃的出產就要在四海商會玄洲分舵的交易市場嶄露頭角。

  具體效果如何,就連李柃也投以關注,和九公主一起離家,親自趕往吉港坊市赴墟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