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青聽著安羅浮這番話,卻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片刻後輕輕一嘆,道:「安仙長雖然年紀尚青,但見解卻已十分獨到。」
她回頭看靈蓉,正色道:「靈蓉,我們身為妖身,虛度光陰萬年,但是有些事情卻還是看不透徹。可見學無止境,不可輕怠。
你性格太過跳脫,我約束你萬年也不曾改變分毫,你平日當真要跟安仙長多多請教才是。」
靈蓉聞言翻了個老大的白眼,十分不滿的嘀咕道:
「阿婆!幹什麼啊?咱們是出來玩的,怎麼你們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的,各個都要來教訓我?你們再這樣,我下次可不同你們出來了。」
眾人聞言頓時笑出聲來,先前各有心思的氣氛一掃而空,難得一室溫馨。
謝予辭一邊笑她,一邊挑著眉說道:「什麼叫『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哪裡來的『四個』?這裡面又有我什麼事?我可不曾對你說教。」
靈蓉「嗤」了一聲,撇了撇嘴。
「得了吧,你們慣會沆瀣一氣,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再說了,即便你近來不曾說教於我,過去可也沒少對我指手畫腳!」
謝予辭遲疑道:「沒有吧?」
他剛剛從九千餘年的沉睡中醒來不過月餘光景,這月余時間,他記得自己並不曾對旁人說教過。
靈蓉眼睛瞪得滾圓:「怎麼沒有?!」
謝予辭疑惑的道:「.我怎麼不記得了?」
靈蓉當即「哼」了一聲:「不是最近啦!是當年!想當年——」
「——打住!」
謝予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他「嘖」了一聲,挑眉問道:「你說的『當年』,該不會是我以為的那個『當年』吧?萬年以前的『當年』?」
靈蓉重重一點頭,神色沉重:「這是自然!怎麼?您貴人事忙,終於想起來了?」
謝予辭扶額,他深深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先前只是聽聞有些女子喜歡翻舊帳,還一直當做是奇聞異事來聽,不成想今日居然能被謝某遇到了一個。
翻舊帳也便罷了,能翻出一萬年的,我亦是第一次聽聞。」
靈蓉「哼」了一聲:「怎麼了?我就是要翻舊帳,偏偏要翻到萬年前,你管我?」
安羅浮卻「咦」了一聲,有些奇怪看著他們,忽然問道:「謝仙君,你與靈蓉姑娘還有晚青姑娘主不是近來才剛剛認識,然後締結的靈獸契約嗎?為何靈蓉姑娘卻說你萬年前便曾經說教於她?難道你們.萬年前就相識了?」
晚青聞言登時語塞,一時不知如何轉圜。
也不知為何,她們在卓清潭面前總是太過放鬆,有時下意識便失了警惕,這樣下去可不行。
靈蓉卻已經嗤了一聲,氣惱的說道:「可別提了!當年這個謝予辭在九重天上是個勞什子神殿的神君,聽說也是個了不起的官銜。
他當年可比你如今的模樣,更加古板守舊、固守陳規!我當年不過偷了一個地仙的一塊小小令牌,打傷了幾個地仙罷了,這算什麼大事嘛?何況我還是情有可原!
好嘛!他居然從九重天下凡來抓我!不過,好在他後來幡然悔悟,又放我走了,否則真是要氣煞我也!」
晚青輕舒了口氣,臉上又掛上了那抹溫婉的笑意。
還好還好,靈蓉這般傻人傻福,居然圓回來了,差點就露餡了。
安羅浮聞言瞭然,他先是點了點頭表示原來如此,隨後卻又不甚贊同的再次搖了搖頭。
「靈蓉姑娘,這話倒是有些失了公允。你偷竊在先,本就沒有道理。又打傷了苦主,這便更是錯上加錯。
謝仙君莫說並不曾傷害姑娘,便是當真抓了姑娘懲處一番,也是情理之中,法理之內,理所當然。」
靈蓉還沒有發現自己先前險些闖禍,差點說漏了餡兒。
她聞言「咦」了一聲,十分不滿道:
「所以我就說嘛,當年在九重天做神官的謝予辭,跟你這個古板的小郎君當真很像!尤其是說教我的時候,那語氣簡直是一模一樣!」
她一偏頭,正好看到了靠在窗邊竹椅上,正淡淡含笑看著他們的卓清潭,一拍大腿,當即大聲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和他當年為什麼那麼像了!你們兩個明明都是像她嘛!」
嗯?
安羅浮聞言微微一愣,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看謝予辭,又看了看卓清潭
他與師姐相像,這點他是知道的。
其實不止是他,他的師父端虛宮楌樳宮主座下五名弟子,除了他妹妹羽濃性情過分跳脫外,其餘的兩位師兄身上也或多或少都有些師姐的影子,尤其是二師兄洛岩池。
因為師父時常雲遊八方,等閒難尋蹤跡。
他們師兄弟幾人,說是楌樳宮主的徒弟,但是實際上幾乎都是師姐教出來的,自然與她有些相像之處。
尤其是舉止言談間,他們會下意識學習師姐。
但是,他與萬年前的謝仙君他們居然也很相像嗎?
不知為何,此時除了靈蓉之外,雅室中其他四人同時沉默了。
一時之間,滿室寂靜。
靈蓉卻還沒發現異常,咋咋呼呼的繼續道:「你們別看謝予辭現在這幅漫不經心、散漫無狀的德行,他過去啊,可比安小郎君還要克己復禮百倍!
諾,就跟卓清潭差不多吧,幹什麼事情都一絲不苟的,生怕岱輿仙山上他家那位帝——」
「——嗚!」
突然,兩道禁言術法,同時擊中靈蓉!
她登時瞪大眼睛捂住自己喉嚨,被施了咒說不出話來了。
安羅浮被這番動靜打斷思緒,他微微一怔,順著視線看過去,十分不解的看著謝予辭和晚青。
卓清潭低垂著頭,她那頭長長的青絲由於先前摘掉帷帽時略微鬆散了一些。
此時,隨著她低垂的頭顱,便有幾縷輕輕搭在側臉上,為她平添幾縷溫柔和沉靜。
她不動聲色的輕輕轉動著左手食指上代表端虛宮掌門身份的指環「潮沁」,沒有說話。
「謝仙君,晚青姑娘,二位這是做什麼?為何要封住靈蓉姑娘的嘴?」
安羅浮皺眉,不解發問。
晚青尷尬的一笑。
「.沒什麼,只是她的聲音太大了些,我們又開著窗子不甚隔音,晚青恐她攪擾了窗外臨湖泛舟祈福的行人們,因此.」
「這」
安羅浮怔怔的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捂住嘴巴滿眼求助之色的靈蓉,還是踟躇著開口勸道:
「晚青姑娘,大家都是出遊,各自逍遙,倒,倒也不必如此。」
靈蓉瘋狂的點頭,表示贊同。
謝予辭忽而輕笑一聲,涼涼道:
「有的人,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