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羅浮聞言輕輕的搖了搖頭。
「哪有。近日重陽將至,按照慣例的習俗,百姓們屆時要登高賞菊,遍插茱萸,出遊祭祖。
父親近日都在附近百里範圍內的幾座深山中巡山清查,提防預防山中有妖物斡居驚擾百姓。他老人家忙得很,才沒有閒功夫理會我呢。」
卓清潭瞥了他一眼,笑著問:
「既如此,你不是應該很逍遙嗎?這般愁思滿面、愁眉苦臉的樣子是作甚?」
安羅浮緊緊抿著唇。
有些話他這些天早就想說了,但是又怕唐突冒犯了卓清潭,因此遲遲猶豫,始終未敢開口。
但是今日,他似乎是終於鼓起勇氣。
他坐在矮榻上,眼神飄忽,快刀斬亂麻的問:
「.師姐,我知道這話讓我來問,實在是有些犯上不敬。但是你和謝仙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卓清潭微微一頓,她面無表情的將手中的書籍又翻了一頁,然後重新垂下頭去看書。
「什麼怎麼回事?」
安羅浮細細瞧了瞧她的表情,試探著問:「你們可是.吵架了?」
卓清潭沒有抬頭,只是微微蹙起眉尖,淡淡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不成體統。」
安羅浮卻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師姐,你就別瞞我了,我都看出來了,你與謝仙君必然是吵架了。
先不說旁的,且說前幾日他為了保護你,將你的房間圈得連只蚊蟲都進不來,更別說是我這個大活人了。
這兩日卻又忽然讓我們隨意進出了。由此可見,他近日必然是跟你吵架了嘛。」
卓清潭虛虛握著手抄孤本的手極穩,她紋絲未動的再次翻了一頁,淡淡道:
「並非如此,他前幾日不許你來尋我,皆是因為我未醒轉,傷情亦需靜養,不便讓過多的人叨擾。」
安羅浮聞言挑眉:「那他這兩日連面都未曾露過一次,一直在躲著你,這又是為什麼?也是因為不便叨擾你嗎?」
卓清潭手中動作微微一頓,半響沒有說話。
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旋即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你們莫不是鬧了什麼彆扭,所以正在冷戰?」
卓清潭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她微微蹙緊的眉梢不知為何泛著一絲冷意,除此之外,再沒有一絲一毫旁的表情。
安羅浮當即心裡一突。
他立刻表忠心道:「當然!師姐沉穩大度,自然不會同旁人任性鬧彆扭。必然是那位謝仙君的緣故,他為老不尊,居然還尋師姐的麻煩。」
為老不尊?
卓清潭臉上的表情險些沒有繃住。
她若有所思的想,說起來前世她與謝予辭均是混沌初開時便降生於天地間的。若是單單看年歲,他們確實算得上是三界中頂頂「年邁」的存在了。
不過她如今前身摒棄,再世為人,芳齡不過二十有一。
這般看來,謝予辭與她一起時屢屢試探戲弄於她,倒也當得起一句「為老不尊」了。
但是她嘴上卻還是輕輕斥責道:「放肆。」
安羅浮苦著臉點了點頭,嘆道:「羅浮我知道,如今今非昔比了。
他是天上尊貴的仙君,我們是凡間的小小修士,自然要對謝仙君要恭敬有禮,更加不能出言不遜冒犯仙顏.這些話,父親都快說爛了。」
卓清潭聞言瞥了他一眼,輕笑道:「你知道便好。」
安羅浮卻不滿的道:「可是,就算他是天上的仙君又能怎樣?仙君也不能對師姐始亂終——」
他憤憤不平的視線對上了卓清潭瞬間皺起的眉頭,當即自己吞下了自己後半句話,連忙改口。
「——也不能對師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啊!你們吵架歸吵架,但是他轉頭便與旁的女子嬉笑出行,招搖過市,這也太不將師姐放在眼裡了!——」
他「啊」了一聲,連忙下意識抬頭偷偷看了一眼卓清潭的表情,懊惱的止住的話頭。
他真是氣糊塗了,氣憤之下居然一時之間說漏了嘴。
他可真是個棒槌!
他師姐還在病中,怎麼能告訴她這些腌臢不悅之事?
卓清潭卻微微一怔,輕輕蹙眉問道:
「『嬉笑出行,招搖過市』,你在說什麼?謝予辭嗎?」
安羅浮「呃」了一聲,他忽然佯作鎮定的站起身道:「啊,對了師姐,我方才想起來今日的心法還沒有溫習,怪不得今日一直心浮氣躁,我且先去——」
「坐下。」
卓清潭淡淡道。
安羅浮登時收聲,他略微一停頓,再次老老實實的坐了回來。
她淡淡一笑,輕聲道:「羅浮,你有什麼想說的便直說罷,支支吾吾像什麼樣子。」
安羅浮頗有幾分為難的看了看她此時並沒什麼異常的表情,踟躕片刻,囑咐道:「那我就說了啊?但是師姐,你答應我,聽罷切勿動氣。」
卓清潭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緩緩搖了搖頭:「不會。」
安羅浮這才長嘆一口氣,然後皺眉道:「師姐,你這些天除了前幾日無妄海彭長老主辦的那場晚宴,一直在房間養病,因此許是還不知道。
拜月節那日,你在兗州府城中廟會上救下的兩名大妖,前幾日居然又遇到了謝仙君!」
卓清潭神色微微一動。
她聽到這裡,便已然有些明白了。
想來是謝予辭與晚青、靈蓉一起做了場戲,打算給晚青和靈蓉的身份過一個明路。以便她們從此在仙門百家眾人面前,亦可光明正大的繼續跟著他做事。
不過,這倒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兒,或早或晚而已。
安羅浮十分不滿的繼續說:「謝仙君見她們並非是為非作歹四處作惡的惡妖,便放了她們一馬。
但是她們卻說感念謝仙君饒命再造之恩,非要認主做謝仙君座下的靈獸!你說這扯不扯淡?
若論救命再造之恩,師姐那日拜月節才是實打實救了她們。她們怎麼不說來找你報恩呢?」
果然如此
卓清潭輕笑著搖了搖頭:「不能這麼說,我那日即便未曾橫插一手,就憑那幾名仙門弟子,亦是拿她們毫無辦法的。
所以,我自然算不上對她們有救命之恩的,頂多算是援手之義既然如此,如何能挾恩已報?說不定她們還會覺得當日是我多事了。」
安羅浮卻蹙著眉,輕撫下巴,喃喃道:「師姐,你說,她們是不是別有用心啊。想要借著謝仙君之勢,將來修仙之時能走些門路和捷徑?」
卓清潭卻笑了,她緩緩道:「羅浮,即便如此,其實這也並沒有什麼不對。修行之事,本就玄妙。除了個人的天資和努力勤勉外,仙緣亦是十分重要的一環。
很多修士或精怪,多年苦修、道法不凡,卻始終因為少了那麼一絲仙緣,而無法得道成仙。你怎知她們得遇謝予辭,便不是她們天定的機緣呢?」
說到此處,卓清潭憶起前塵過往,忽而沉默了。
那麼,什麼又是天定的機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