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
一個淺藍色的背影，望著海平面的方向，一動不動。
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幾乎和大海的顏色融為一體。
「畫家哥哥！」
丁小婷大聲地喊了一聲。
那個身影才緩緩地回過頭。
看見丁小婷，扯出一個笑容。
溫暖乾淨。
但他的眸中，又帶著幾分憂鬱的底色。
「怎麼了？」
「你看見小黃了嗎？我剛去山坡找，沒看見它。」
畫家想了想，說：「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從那邊過來，才餵過它。」
對於畫家和丁小婷來說。
這天，應該是小狗記憶中的某一天。
畫家早上出門畫畫，翻過山坡的時候，專程轉彎去餵了小狗，然後來到海邊，開始了他一天的創作。
「哦……大概跑去哪裡玩了。」丁小婷說。
她把顧久拉到畫家跟前，「畫家哥哥，介紹給你認識一下，這個是我剛認識的朋友。」
「你好，我叫顧久。」顧久伸出了手。
畫家指尖輕輕握了一下顧久的指尖，一觸即離。
十分有分寸。
「你好，我叫寧慈安。」
「你打算畫什麼？遠遠就看見你在這邊坐著，一直沒動筆。」顧久的視線落在空白的畫紙上。
寧慈安搖頭。
「還沒想好。」
「哦……這在這裡住了很久了嗎？」顧久抓緊時間套話。
寧慈安說：「記不清楚了，大概十多天了。」
顧久又問：「你是從哪裡來的啊？」
「京市。」寧慈安的視線落在顧久的校服上，「你也是從京市過來的吧？你的校服，是不是是德信中學的？」
「你知道我們學校？」
寧慈安點頭，「嗯，知道。我之前也是那個學校的。」
丁小婷聽見，眼睛亮了起來，說：「好巧啊，我們的小島這麼偏僻，沒想到還能在這裡碰上，也太有緣分了吧！」
顧久也覺得驚訝，「確實很有緣分。學長，你好。」
寧慈安也跟著笑了起來，「我已經畢業七八年了，你穿著校服，不該在學校上課嗎？怎麼也跑到這小島上來了？」
顧久肯定不能告訴他是為了這個空間。
只是含糊地說：「我哥哥在這個島上拍綜藝，我是來找我哥哥的。」
「哦，原來是這樣，那祝你玩得愉快。」
寧慈安並沒有繼續問下去，至於剛才的問話，其實也說出於禮貌，並不是好奇。
顧久像是沒聽懂寧慈安打算結束談話一樣，繼續問：「那學長你呢？這麼偏的小島怎麼一個人來了？」
寧慈安眼神閃了下。
「散心。」
「好吧，那不打擾你了。」
顧久往後退了一步。
寧慈安拿起畫筆，又繼續對著海平面眺望。
重新坐成了一尊雕塑。
除了海風吹動著的頭髮和偶爾眨一下的眼睛，一動不動。
丁小婷扯了下顧久的衣角，以只有顧久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顧久，我們先走吧，不要打擾畫家哥哥畫畫了。」
「嗯……」
顧久點了點頭。
「我不想跟他們去錄綜藝，能跟著你嗎？」
丁小婷立即答應下來，「當然可以啊！我還想聽你給我講講外面的事情呢，聽畫家哥哥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自由，是真的嗎？」
顧久捕捉到了丁小婷話中的關鍵詞。
她問：「自由？你想要出去看看嗎？」
丁小婷低頭看向自己的腳，沉默了。
沉默許久之後，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我……有點想出去見識見識。」
顧久還記得昨天丁小婷才跟她說過。
村子裡有出去了不回來的姐姐，所以父母不讓她出去掙錢打工，只想讓她在家裡面帶著。
一兩年後，按部就班，找個人嫁了。
昨天顧久見過的丁小婷，雖然對外面的世界充滿期待，充滿好奇。
但對家裡的安排，也沒有更多的想法。
所以顧久提議時，她並沒有過多的考慮，而是回答了一個認命的答案。
今天的丁小婷，想法明顯變了。
「是寧慈安跟你說什麼了嗎？」顧久問。
丁小婷小聲說：「畫家哥哥說，我的人生，不該只局限於小島上，走父母安排好的路。他說，我該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為了別人……」
「你爸爸肯定不會同意的，對嗎？」顧久問。
如果會，也不會連出門打工，都不讓丁小婷去。
他們害怕丁小婷回不來。
丁小婷下面還有兩個弟弟。
小島過於偏僻，閨女嫁出去簡單，從外面娶回來媳婦，難！
所以……就需要錢！
嫁女兒的錢……
丁小婷長長嘆了一口氣，「嗯……」
顧久沉吟許久，點點頭，說：「對，外面很好。有很多工作機會，你可以靠著自己的能力掙錢，養活你自己綽綽有餘，你也可以有你自己的興趣愛好，為你自己活，而不是為別人……」
「你和畫家哥哥說的話，有點像……」丁小婷猛地抬頭，看向顧久。
顧久和丁小婷一起回家。
丁小婷還給顧久展示寧慈安送給她的一幅畫。
一望無垠的海面上，一隻海鷗乘風翱翔。
顧久雖然不懂畫。
也看出來幾分遼闊高遠。
「畫得真好。」顧久誇讚道。
丁小婷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的形狀，「畫家哥哥說，希望我像這隻海鷗一樣，永遠自由翱翔。他不光送了我畫，還送了我畫筆和畫紙……」
她從抽屜裡面，翻出專門用塑膠袋子包裝過的畫筆。
幾根水彩筆，全新未使用過的。
包裝還沒有拆。
應該是寧慈安隨便帶出來的。
丁小婷很是珍視。
顧久眨眨眼，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小婷，你喜歡寧慈安嗎？」
丁小婷疑惑，「你怎麼也問這個問題？」
「還有誰問過？」
「我媽，昨天晚上忽然偷偷摸摸把我叫到一邊，問我了這個問題。」
顧久問：「你怎麼回答的？」
丁小婷說：「他那樣的人，就像是天邊的月亮一樣，你覺得好看，但是不會產生把月亮摘下來的想法。所以，喜歡，但不是那種喜歡，更多的，是崇拜或者仰望吧……」
她輕嘆一口氣，說：「不過，顧久，你發現了沒，他好像心裡藏著事，不願意跟別人說，要不然，也不會來小島上了……」
顧久驚訝於丁小婷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