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學校附近的店面門口停了下來，周嘉和陳婉欣對坐喝粥。
周嘉心裡一會慫一會勇的。
慫的是許多時候看似希望很大，但最後都是「我只是把你當朋友」、「我以為我們是閨蜜」。
勇的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怕什麼怕？想牽老師的手不敢說出來麼？
就是想牽，就是得說，就是得沖，大不了就寄，有什麼怕的，這樣下去什麼也不會有所改變，難道指望對方就這麼看明白麼？
也太不現實了些。
表白就是得表白，而不是不表白。
陳婉欣看著周嘉坐在對面，似乎心情很複雜的樣子，一會兒點頭，一會眉頭緊皺。
他今天怎麼了？
但是陳婉欣心裏面也有事，上上下下，所以這場粥兩個人都喝得很安靜，安靜得有些過分。
那是廣式口味的熱粥，香菇牛肉粥，味道鮮美，配上小菜其實相當不錯，很暖身子。
平常這個時候周嘉吃飯會有一大堆話講，至少也要誇誇這家店真不錯，味正，偏偏今天，說不出什麼話來。
兩人吃完了這頓啞巴飯，周嘉送陳婉欣到樓下。
陳婉欣在副駕駛轉過頭來看著周嘉。
「這兩天老師玩得很開心。」
周嘉連著點頭。
「是嗎？老師開心就好，但花的都是老師的錢，我心裡不安。」
兩天差不多花了兩千不到，周嘉感覺自己像是個陪玩，只是負責規劃和出行，而陳婉欣則是僱主。
陳婉欣無奈地看著周嘉。
「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客氣的人了？」
這話周嘉聽著似曾相識，他怎麼能算是客氣？
周嘉想著自己只是在錢的方面算得比較清楚罷了，結果到頭來還是算成了一筆糊塗帳。
陳婉欣這下伸出了手來，像以前一樣點在周嘉的額頭上。
「天色不早了，早點回去吧，到了給我發消息，乖。」
周嘉又被哄了，他總覺得陳婉欣像是故意的，最近陳老師的變化真的很大。
陳婉欣收回了手，拿過了包，下車，輕聲關門，向著周嘉揮手，慢慢離去，最後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樓道當中。
周嘉回到家，爹媽都在看電視刷手機，就問了一句他把車加油沒，突出一個放養，放心。
周嘉說了聲「加了加了」，然後回去躺在了床上。
可惡，到底怎麼表白啊。
要不寫情書？寫信？
哪裡來的傳統派？
周嘉在房間的角落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隻原子筆，又翻出了幾張紙，開始寫，寫下了「陳老師」三個字，每一個字都歪歪扭扭，大學一畢業，連著字都不會寫了。
周嘉看著自己的字沉默了許久，將那東西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裡面，不如做點自己擅長的，周嘉直接上某寶，下單，上麵包板，stm32單片機，小顯示屏，舵機。
這代碼可比情書好寫多了。
放假的時間總是短暫的，春節一過，又得回去當牛馬了。
周嘉坐在工位上，李振濤和林雪輝都不在，這倆都請了年後的假，突出一個玩得開心和自在。
難得的，周嘉覺得有些冷清了。
不過兩個人雖然不在，但都在群里不停地發消息，狂轟濫炸。
「辦公室人多嗎？哥哥。」
「你前幾天到底去哪裡玩了？求求你開個口吧！」
「哇，這裡好多吃的，要我給你們帶嗎？」
只看消息，不看名字也能知道是誰發的。
周嘉開工了，學生們倒是沒開學，所以陳婉欣比周嘉來得清閒些。
清閒，但又有些無聊了。
陳婉欣拖著身子，往家裡面走著，一邊走一邊想，似乎周嘉找自己的次數多過自己找他。
這兩天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就是很忙，她的心突然有些堵堵的，或許是剛上班，事情堆積在了一起，總歸是有點忙吧。
陳婉欣回到了家裡，坐在桌前，趴在桌子上，腦袋枕著手臂，最近心裏面，連帶著呼喚他名字的次數都變得多了起來。
「周嘉……」
聽起來是一個蠻中性的名字，簡單，容易記住，她曾經喊過這名字很多次，但大多時候都是堅定的，最後一個字尾巴上揚，又或者咬牙式的喊著他的名字。
但是她好像從來沒有溫柔地喊著他的名字，而這幾天，總是會在心裏面，重複著輕輕喊著這個名字，以至於這個名字似乎快要變成了一個烙印，無時無刻不存在她的腦袋裡面。
陳婉欣的臉漸漸紅了，髮絲一路從腦袋落到手臂又落到桌面。
難道這種心情就叫做相思嗎？
但……再怎麼說，對著自己學生相思也太……
她坐起身來，用手蒙著自己的臉，喪氣似地發出低喊。
「啊啊啊啊……」
這種心情也太煩人太討厭了。
陳婉欣煩過後，又摸出了手機，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找找周嘉，總是他喊自己出去玩，可能他也會有熱情消退的時候吧。
周嘉不知道，周嘉左手在做遊戲，右手在做電子小狗，電子小狗是他給陳婉欣準備的禮物，巴掌大小，燒入代碼，有各種小表情，還能連接手機藍牙進行移動，周嘉現在恨不得自己身上再長兩個肝。
他剛用焊錫筆在板子上加了一個焊點，現在屋子裡面都是焊錫的味道，有點糊又有點香，他抬頭一看。
是陳老師的消息。
「周末你有沒有時間……」
周嘉當然有時間。
「有的，老師，怎麼了？有什麼需要學生幫忙的嗎？」
陳婉欣說。
「這不是春天來了，所以我想去買幾件衣服，但是不知道買什麼好，所以想找個人幫我參考參考。」
陳婉欣打完這句話之後，用手機蓋著臉，總覺得每個字都透露出心虛。
不過她又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羅佳穎在忙，辦公室的老師基本都是結了婚的，平時放假都要陪家人，確實也不太找得到人陪自己一起去逛街。
陳婉欣新買了一面落地鏡，就立在房間的角落，從這個方向望過去，她正好可以看見自己的臉。
那毫無疑問是少女含情脈脈的臉，但是自己說少女又覺得太噁心了，她想著這樣的表情怎麼會出現在自己身上，於是動著眉毛，使得眉毛看起來凌冽了些，憎憎地像是只齜牙咧嘴的貓，瞪著鏡子裡面的自己。
她又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蠢，於是乾脆別過頭去，不去看那鏡子，而是埋頭看著手機，等待著周嘉的消息。
真是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