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欣是在十多分鐘前來的，老師們其實來得蠻早，三個老師都已經坐下了，互相寒暄了幾句，講講近況。
學生們陸陸續續到來，每一個剛到，就立馬被招呼著在老師周圍走了一圈，兩個男老師把學生架在中間問，在哪裡工作，在哪裡學習，談戀愛沒有。
畢竟四年半過去，老師也沒辦法對於每一個同學的情況了如指掌。
等到簡短的寒暄結束之後，學生們就自己找位置坐下來，高中小團體早已固化，不如說關係要好的早已經互相說好，聚餐的時候坐一堆。
陳婉欣坐在那裡，左手邊是許老師，許老師左手邊是張老師，她始終不見周嘉來，擔心他的安全，便掏出手機來問了一句。
周嘉拉好手剎，解下安全帶。
「到了到了，剛到樓下，開車的時候堵車了，我上來了。」
周嘉沿著樓梯走上二樓，左看看右看看，到處都是人來回穿梭，突然間聽到一聲喊。
「這邊這邊。」
周嘉一抬頭，就看見烏泱泱的人群中舉起一隻白瑩瑩的手，那是陳婉欣雪白的羽絨服和纖細的手，那隻手在空中跳躍了兩下，招呼著他。
太陽光了，周嘉感覺自己身上的陰濕氣都要被驅散了。
這下周圍數道目光全部都向著周嘉看來，伴隨著招呼聲。
「周嘉，怎麼感覺變樣了？」
「這不是周嘉嗎？」
「喲，這邊這邊。」
周嘉因為在上學的時候和誰都能嘮上兩句，所以明面上和人的關係都還不錯，俗稱小交際花。
周嘉走到陳婉欣面前，陳婉欣問了一句。
「怎麼來這麼晚？路上真的堵車了？」
周嘉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被一旁的許老師逮住，許老師抓住他的胳膊用勁揉捏。
「你這小子又遲到，上學遲到，吃飯也遲到，上班遲到沒？」
周嘉躲閃不及，許老師跟好哥們似的在後面擒得他死死的，陳婉欣站在旁邊，輕輕笑了一下。
周嘉的眼神和陳婉欣的眼神在空中默不作聲地交換了一下，周嘉的眼神帶著些求助，陳婉欣則是像在說，你也有今天，還得許老師來治治你。
如果有一門課是考讀陳婉欣的眼神，周嘉應該可以去當出題人。
周嘉被抓著，張老師和許老師一左一右。
「你小子，聽說你找工作了？看著是要成熟了些，上班沒捅出什麼大簍子來吧？變成社會人就不一樣了，可別還當是在學校。」
周嘉說。
「我一直都很成熟，辦公室的大家都很喜歡我找我講話。」
周圍就立馬響起一陣笑，陳婉欣躲在人群裡面笑，周嘉在心裏面默默記帳。
陳婉欣很久沒見周嘉的糗樣了，看見這一幕倒是很開心。
周嘉隨意聊了幾句，終於有機會坐下來。
他坐在了老師這一桌，左邊就是謝雨婷，謝雨婷來得早，緊挨著陳婉欣，周嘉右手邊是李振濤，再過去幾個就是四害。
場間還算熱鬧，眾人該吃吃，該喝喝，世間喧鬧，周嘉的手在桌子底下和陳婉欣發消息。
「陳老師，您剛剛是不是在看笑話？」
陳婉欣慢慢學會了單手打字。
「沒有的事，我的學生。」
兩人的視線既在桌面那幾疊菜盤子上，又在桌子的紅布下。
場間太熱鬧，以至於無人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更何況，一邊吃飯一邊玩手機的也不止兩人，現在聚餐甚至於開會手機都是擺在明面上的。
周嘉問。
「真的沒有？你明明一直在笑，就沒有停過，我親愛的老師。」
這電影陳婉欣也是看過的。
「老師是專業的，無論多好笑老師都不會笑出聲的，除非忍不住，我的笨學生。」
他喊她親愛的老師，她喊他笨學生。
周嘉深感不滿，能不能有一天老師也喊他親愛的學生？
重點在學生，不在前面，沒有胡思亂想。
陳婉欣問。
「怎麼樣，菜好吃嗎？」
周嘉默默地挑著面前的紅燒肉，肥而不膩，膠嫩軟彈，帶著青綠的蔥花。
「這菜沒有老師做的好吃，一般。」
陳婉欣覺得其實這菜得水準比她是要高的，也知道周嘉在說奉承話。
「真的假的？那下次你吃老師的飯老師要收費了。」
周嘉還以為陳婉欣會說自己馬屁精，卻沒想到陳婉欣說了這麼一句，怎麼感覺陳老師最近也和之前有所不同。
周嘉問。
「那我可以買三餐嗎？」
陳婉欣思考。
「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們不包配送呀。」
周嘉表示沒有問題。
「我可以自提。」
陳婉欣認輸。
「放過你老師吧，你老師可沒那麼多精力被你這麼折騰。」
兩人中間還有個謝雨婷，謝雨婷默默吃飯。
謝雨婷覺得很怪，感覺唯獨自己這邊的世界安靜些，左右兩個人也不說話，也不怎麼動筷子，不知道在幹什麼。
場間的氛圍明明很熱鬧，這兩個人卻游離在這熱鬧的氛圍之外，周嘉也就罷了，向來如此，不必管他，連著陳老師也這樣，她就覺得蠻疑惑的。
謝雨婷轉頭看向陳婉欣。
「陳老師，你不吃嗎？」
陳婉欣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老師不餓，你多吃點。」
陳婉欣這樣說著，起身給謝雨婷夾菜，夾了一塊肉到謝雨婷碗中。
謝雨婷受寵若驚。
「欸，謝謝陳老師。」
周嘉默默酸了，怎麼好事都讓謝雨婷占完了，他怎麼沒享受過那種待遇。
周嘉打字。
「同樣是學生，怎麼感覺老師偏心啊？」
陳婉欣繼續打字。
「沒有，下次給你也夾好吧。」
周嘉稍微好了些，李振濤拍著他的肩膀。
「哥們，幹啥呢，吃呀。」
張老師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周嘉，你咋不吃？還有陳老師，也夾菜啊。」
許老師看著周嘉，一下就明白了。
「知道了，這小子鬧彆扭呢。」
周嘉「啊」了一聲，不是，我鬧什麼彆扭，許老師您眼睛這麼毒辣？
許老師如同名捕斷案。
「陳老師給謝雨婷夾菜，周嘉在旁邊吃醋呢，陳老師你把周嘉的活搶了，我那時候就看這倆不對勁，都畢業了，現在怎麼樣了？」
八卦的眼神從四面八方投來，探照燈似的將周嘉和謝雨婷兩人照亮。
謝雨婷還在吃東西，突然發現自己被cue到了，僵在那裡，不好下嘴。
周嘉默默拍了拍自己的臉，不是啊，不要胡亂拉郎配啊。
這話出來，桌上的氣氛稍微熱鬧了些，旁邊本來說著其他話的人也開始起鬨，發出「哦——」的呼聲。
周嘉的餘光，看著陳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