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以後她嫁人了

  該從哪裡聊起呢?

  秦君澤有些無從下手。

  鵬城的夜裡七點,已經是燈火通明。

  餐廳的落地窗外,夜色繁華。

  這樣美好的夜晚,以後都應該是喬長安陪著他,一起下班,一起吃飯。

  這是他的夢想和願望。

  可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燈光下,秦君澤與喬長安四目相對,心裡許多許多的話,大概都不必再說起了。

  他打算說點安安感興趣的事情,「我今天偶然碰見了阿遇,意外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是壞消息也是好消息,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要聽嗎?」

  提到阿遇的事情,喬長安兩眼裡是光,是激動興奮,也是滿心期待,甚至是渴求,「關於阿遇的什麼事情?」

  回答喬長安的,是秦君澤早就列印好的,一份資料。

  那是他從東叔侵入醫院電腦,獲取到的資料當中下載下來的,自己列印出來的——阿遇的病歷檔案。

  姓名:李遇。年齡:24歲。身份證號……

  病情:生育系統器官無損傷,性能力喪失,毫無正常生理反應。

  病因:摘除右腎及心理原因……

  病歷上的每一個字,喬長安都不敢落下。

  她反覆地確認著李遇的身份證號,確定那就是李遇,而不是與他同名同姓的人時,她似乎恍然大悟。

  抬頭看向秦君澤時,眼裡的淚花冒出來,止也止不住。

  幾欲開口。

  可抬起來的唇卻顫抖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聲帶像是被卡住了,喉嚨處也發緊得厲害。

  她終於明白,媽媽手術之前,她把孩子流掉的真正原因告訴阿遇後,阿遇本是求著她原諒複合的,卻又為什麼在媽媽手術後突然變了個人,變了態度。

  原來,媽媽的那顆救命的腎臟,是阿遇捐贈的呢!!!!

  媽媽手術後的那一個月,所有人的重心都在媽媽身上,照顧她,心疼她,安慰她,陪著她。

  可是那一個月,阿遇身邊沒有一個人。

  甚至還被誤會。

  他還那麼年輕。

  他因此生了病……

  喬長安再也忍不住,放聲哭出來。

  哭的樣子,很不好看,眼淚冒出來了,鼻涕也冒出來了。

  瞧在秦君澤的眼裡,卻全是心疼。

  他沒有打斷她,也沒有安慰她,讓她靜靜地哭了好一會兒。

  等她終於有聲音的時候,她的聲音有些啞了,「君澤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要去找阿遇。」

  現在就去。

  「還有一件事情。」秦君澤的聲音,讓已經起身走開兩步的喬長安,暫停步伐,轉身回頭,「什麼?」

  秦君澤知道攔不住她,便只有鼓勵她,「阿遇說明天過後,他和你小姨小姨父,準備舉家遷往京都,說是以後在京都看病方便,興許是為了躲避你,也為了躲避我,為了成全我們。你現在知道這些,還能留住他。你也想留住他,對嗎?」

  其實不用問,秦君澤心裡也是有答案的。

  忽然間,喬長安有些答不上來。

  答案肯定是肯定的。

  但她忽然發現,自己對秦君澤好殘忍,「君澤哥,你為什麼要第一時間告訴我。你完全可以當作不知道的。」

  也許那樣,她和阿遇就真的錯過了。

  她以為阿遇冷漠無情,或許就不會再追去京都。

  時間久了,也許她就能接受君澤。

  但君澤哥沒有這麼做。

  或許是還有一些自尊心作祟,秦君澤不願說出真正的想法。

  他笑了笑,道:

  「小時候你的眼裡總是有光,像太陽一樣明媚燦爛。」

  「可這些年你失蹤不見的日子,不管我怎麼努力地回想,都回想不起你眼裡有光的樣子。」

  「你終於回來後的日子,我發現你眼裡的光不見了。我這才明白過來,讓我念念不忘的不是你眼裡的光,而是我們單純無邪的童年時光。」

  這是掩飾的說辭。

  喬長安知道。

  如果真如他所說,他能這般釋懷的話,他就不會有滿屋子的畫,畫著滿屋子的她。

  但喬長安沒有說破。

  「君澤哥,我去找阿遇了。」

  帶著心中某些遺憾和內疚,她轉身走了。

  爺爺說得對,人生怎麼樣都會是缺失和遺憾的。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喬長安走後,秦君澤看著他點的滿桌子的菜。

  這一桌子菜,應該是兩個人坐下來一起享受的,但桌前終究只剩下了他自己。

  就連離開餐廳後,他望著鵬城繁華的夜色,也覺得這美景應該是兩個人一起欣賞。

  但這繁華熱鬧的街頭,他終究是形單影隻。

  走著走著,他一個大男人,忽然靠在一根電線桿上,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再也控制不住。

  就連小時候蘇靜嫻拿著菸頭狠狠扎進他的肉里,把他的身體燙出一個又一個的血泡時,他都沒有哭過。

  卻在徹底失去喬長安的這一刻,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有人忽然在身後拍了拍他的肩頭。

  是一個過路的撿紙皮的老大爺,他滿眼關切,「小伙子,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跟大爺說說。」

  秦君澤這才克制住自己顫抖的呼吸,「大爺,謝謝你,我沒事。」

  他差一點就要碰到月亮了,可惜天卻突然亮了。

  他以為安安被找到後,他就可以好好疼她愛她,和她在一起了。

  她是他意外撿到的一束光,可天亮後終究是要還給月亮。

  大爺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沒什麼事情是挺不過去的。兩年前我兒子破產跳樓自殺,兒媳婦也跟著去了,讓我這白髮人送黑髮人。可為了兩個孫子,我不也是熬到了現在。白天我在小區當保安,晚上出來撿點紙皮瓶子還能賣點錢給孫子報培訓班。現在也挺好的,兩個孫子很懂事,成績很好,很孝順。」

  「小伙子,想開點,振作點。我還得繼續去撿瓶子了。」大爺揮揮手,走時又回頭安慰他,「小伙子,好好的啊,振作起來。」

  是啊。

  生活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他並沒有失去安安,只是換一個人替他寵愛安安,他應該欣慰和高興的。

  為什麼心裡更難過了……

  漢京九蓉台。

  商仲伯晚飯後去練了會兒太極。

  七點四十,準時回到別墅。

  從後面繞過來的時候,他看到有房產中介在李宴李遇家拍照片,又和李宴聊著什麼。

  回到家,商仲伯正好遇到坐在客廳沙發的商陸,「商陸,李宴家來了好幾個房產中介在那兒拍照片,李宴還催促他們快點把照片掛上去,要把房子低於市場價五百萬急賣出去。你要不要去問問,他們最近是不是手頭上緊張,送點錢過去?」

  「你確定嗎?」商陸放下手中的電腦。

  商氏集團易主之後,他也沒閒著。

  他是個股票高手,三個月前新入了一批新能源的股票已經漲停了,又賺了兩倍。

  這會兒已經收市了,但他在研究一些投資新風向。

  放下電腦後,眉心緊緊擰了擰,「李宴國外的資產雖是被歐洲扣了,但國內還是有些資產的,阿遇那小子也做了些投資,手上也有錢,不至於要賣別墅。」

  再說了,他們在這裡住得好好的,賣了房子去哪裡?

  「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他們確實急著要賣房子。」商仲伯有些擔心李家。

  商陸立即起了身,「我去看看。」

  等他繞到別墅後頭到了李宴家時,剛好瞧見李宴把中介送走。

  李宴以為這個點都晚上了,沒人會看見他叫中介來,可還是被商陸看見了。

  送走中介一回頭,就見商陸用疑惑又不解的目光看著他。

  「商陸,你,你怎麼來了?」

  「你要賣房子?」

  「沒有,這幾個中介路過這裡,跟我聊了兩句。我就隨便問了問現在的市場行情,看看我這別墅還能值多少錢。」

  商陸有些生氣,「……」

  李宴到底是心虛的,「好吧,我跟你說實話。我確實是要賣房子,然後和帶著阿遇和雲舒雲京都定居。你也知道,阿遇那個情況不適合再生活在這裡,和安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們兩個都難過。加上雲舒去京都治病更方便些。放心,以後去了京都我也會抽空回來看你們的。」

  商陸本來是生氣的。

  好兄弟決定要舉家遷去京都,這麼重大的決定,卻不跟他商量一下。

  就算他沒權力替他們一家人決定,但就這層親戚關係,至少應該先告知一聲。

  但李宴一聲不吭。

  可他又沒臉生這個氣。

  是他找到阿遇,挑明了要阿遇和安安就這麼算了的,他還有什麼資格責備李家舉家遷移又不告訴他的事情?

  他沒資格。

  心中突然充滿了許多的無可奈何。

  他想挽留,又沒有挽留,「什麼時候去京都?」

  「明天去秦森家吃完飯,給君澤慶完生,就走。」李宴說,「訂的高鐵票,家裡的一些東西,都已經陸陸續續寄走了。那邊的房子也聯繫好了。你不必替我操心,阿遇都安排好了。」

  商陸:「是阿遇的決定?」

  李宴:「也是我的決定。」

  商陸:「那後天我送你們,別讓安安知道。」

  李宴:「放心,去了京都後,阿遇都不會跟安安聯繫了,也會換手機號。以後可能就真的很難再見面了。阿遇生病這件事情,我們一輩子都不會讓安安知道的。」

  李宴突然感慨,「只是有些捨不得。」

  感慨著,雙眼紅了起來,「在歐洲的時候,天天想著能夠回國,回到兄弟朋友們身邊,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回來還沒幾天,就要搬家了。不過還好,京都和鵬城其實也近,幾個小時高鐵就到了。」

  商陸心中也充滿惆悵,更多的是內疚,「阿宴,別怪我太自私,沒把阿遇的事情告訴安安。無性的婚姻不會幸福,最終會鬧得一地雞毛。」

  「什麼都別說了……」李宴哽咽著,擺擺手。

  隨即,用力捂住自己的臉,不讓自己哭出來,然後用壓抑克制的聲音,哽咽道,「要怪就怪我們家阿遇命不好,誰都沒有錯,錯就錯在命運弄人。你放心吧,我們不會說出去的,以後安安嫁人了,一切就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