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三個多月,秦君澤對她的心思,安安已從旁人的口中聽得耳熟能詳。
不,何止是耳熟能詳。
是聽得滿心愧疚。
離家之時,她不過四歲。
兒時記憶,兒時幼稚的童言在她這裡都忘得乾乾淨淨了。
可君澤卻念在心裡,刻進骨血。
她心中的愧疚,沉甸甸的。
「君澤哥,我在歐洲的時候談過一個男朋友。」
「我們同居了半年,我懷過他的孩子,但是意外流掉了。」
「因為性格和一些三觀不太合,我們分開了。」
「你可以認為我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我確實不夠好。」
那時,她也是想和李遇一直在一起的。
還找什麼藉口呢?
確實是她自己不夠好。
「我……」她低了頭,有些詞不達意。
再抬頭時,她勉強擠出笑意,「君澤哥,你真的很優秀,不該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和感情。」
「站在你的身邊,我真的很自慚形穢。很抱歉!」
那份愧疚是無法言語的。
欠什麼債,都沒有比欠感情債更讓人難受。
比她更難受的,是君澤。
李遇再三跟他強調,安安已不再是過去的安安,她說不定早就有男人時,他便已經想過了。
即使真如李遇所說,安安有過什麼經歷,那也是她在失去家人的庇佑下,一時迷了方向,並沒有什麼錯。
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他不在意那些過去,反而更心疼。
如果有家人的庇佑,她怎麼可能在感情上遭那麼大的罪。
君澤眼眶發紅,脖頸發硬。
是哪個臭男人,這麼不疼惜安安,讓她遭了這麼大的罪?
要是讓他知道是哪個臭男人,他非得將他抽筋扒皮。
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想到安安在外面遭的那些罪,硬是沒忍住淌出了眼淚。
也沒忍住,緊緊抓住了安安的雙胳膊,「那你月子坐好了嗎,身體有沒有什麼虧損?老人都說流掉一個孩子,比生三個孩子還傷身。」
難怪安安看上去如此瘦弱。
以前她沒有離家時,明明胖嘟嘟的,臉上還有嬰兒肥。
現在這樣子……君澤哽咽,「都怪君澤哥不好,小時候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受了這麼多罪。」
比君澤更哽咽的,是安安。
人是無法三心二意,一心兩用的。
她將心給了李遇,無法再給君澤。
這麼好的君澤哥,被她辜負了。
「君澤哥,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這麼些年了,我也讓你心裡很苦。」
他哪裡會心裡苦。
心裡裝著一個人念念不忘,生活才有方向感,才有奔頭,否則活著多沒意義。
他一直的奮鬥目標,都是她啊。
這輩子能夠認識到安安,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光是想著她,心裡就是甜的。
還能有機會看見成年後的她,重新回到他的身邊,站在她的面前。
他還能在傍晚的秋晚下,有機會,輕拂她臉頰邊的碎發。
在如此寧靜的時光中,靜靜地欣賞得她容顏。
只是這容顏啊,早已染滿了風霜,再也不是那個不諳世事單純幸福的小安安了。
坎坷的命運,讓她眼裡染滿了風霜。
「安安。」他輕聲問,「這件事情,喬姨和商叔叔知道嗎?」
安安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好,剛怎麼跟爸媽坦白,更不敢告訴爺爺。我知道,爸媽肯定不會嫌棄我,爺爺更不會。告訴他們,他們只會更加擔心我心疼我,替我著急,替我難過。」
所以她才一直沒敢告訴他們。
「你的想法是對的。以後不能告訴他們的事情,你都告訴我,我替你分擔。」君澤絲毫沒有因為她經歷的過去,而打退堂鼓,反而更加憐惜她。
「安安,謝謝你這麼信任我,告訴了我這些。」他輕摸她的腦袋,想要繼續說什麼來著,安安的腦袋條件反射的側了側。
只有李遇這樣摸過她的腦袋。
換作是君澤,她有些不習慣。
君澤也看出來了,心裡雖然被刺了一下,更多的卻是心疼她。
那個該死的男人,讓安安現在如此憂鬱悲傷,真想把這個男人給找出來痛打一頓。
「你別想太多。過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明天我陪你去醫院,陪你做一個全身的檢查,尤其是氣血方面,好好調理一下身體。打胎真的很傷氣血。人就靠著氣血足,才有精神。你學中醫的,你肯定懂。」
「不用那麼麻煩的,君澤哥,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當時做了月子的,我養父母有照顧我。」
「必須去檢查一下。」要不然,他不放心。
「好了,就這麼定了。」
別看君澤平時溫溫柔柔的,這會兒說話卻無比霸氣,不容安安有半點拒絕。
「今天先吃飯,吃完飯好好睡一覺,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醫院。」
「不用了,我回去吃。」
「難道你想辜負了爺爺親自烤的美味乳豬?」
烤乳豬的香味,早已撲了滿鼻尖。
安安垂眸一看,更是色香味俱全,那焦滋滋的豬排上還滴著油。
但她沒胃口。
「真的不用了,我回去陪爺爺一起吃。」
爺爺的用意,是想讓他們倆單獨用餐。
君澤卻沒有再勉強。
她不喜歡做的事情,他不強求。
第二天,坐在輪椅里的君澤被自己的司機推到了安安家。
看見商仲伯在別墅的院前打著太極,精氣神兒特別足,他也跟著心情好,「商爺爺,早。」
「來找安安,安安應該還沒起床,我去叫她。」爺爺扎著馬步的腿立起來,起身時,更加精神矍鑠。
「不用,爺爺,讓安安睡到自然醒。不過今天早上,我可要到你們家蹭一頓早餐。然後送安安去醫院上班。」
帶安安去醫院做檢查的事情,當然不能讓老爺子知道。
老爺子可高興了,「君澤,爺爺拜託你一件事情,爭取讓我明年抱上曾孫,怎麼樣?」
「會不會催得太急了,總得給安安一些時間。」君澤皺眉。
「你小子,不會連這點信心都沒有吧?」爺爺故意用激將法。
輪椅里的君澤笑道,「爺爺,激將法對我是沒有用的。我是不想催安安太急了。您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而且爺爺的身體日漸精神,肯定能看到我們給你生小曾孫的。」
爺爺大喜,剛要說什麼,裡面的喬蕎突然一聲,「完蛋了,完蛋了,這可怎麼辦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