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四。
人不太多。
喬蕎只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做完了各種檢查。
她把報告拿回去,給產科醫生看了看。
產科醫生姓林,是個精瘦的中年女人。
臉上有很多斑。
笑起來的時候卻特別的有親和力。
喬蕎每次都掛林醫生的號。
因為林醫生人好。
林醫生對喬蕎的印象也特別深。
因為她第一次做產檢建卡時,她很乾脆地說她已經離異了。
別人說離異的時候,大概都會很傷感。
但她不。
她笑得很明媚,很乾脆。
她說她重獲新生了。
她留下了自己的寶寶,要把寶寶生下來,要帶著她的寶寶看看這個美好的世界。
她很堅定地說,她要把孩子生下來!
更讓林醫生震撼的是,當時她的眼神,充滿了一種母愛的力量。
那是林醫生行醫這麼多年來,從未見過的一種力量。
那眼神仿佛是經過了千錘百鍊,礪淬磨鍊而來。
藏著很多風雨雪霜,卻笑得那麼乾脆堅定,笑得很有感染力。
所以,林醫生對喬蕎特別有印象。
每次見到她,都能像是朋友一樣,熟悉地喊出她的名字。
「喬蕎,你最近是伙食開得很好嗎?」
第一次見林醫生皺眉,喬蕎緊張起來,「怎麼了,林醫生,是胎兒不太正常嗎?」
林醫生:「你家寶寶大了足足三周。十七周的寶寶有二十周的寶寶大。一般孕後期才有這種症狀,你孕中期提前大了三周,後面要控制飲食,別讓寶寶長太胖了。否則到時候想順產,就會有些困難。」
難怪呢!
她說她的肚子,怎麼大得這麼快呢。
別人懷孕四個月,肚子剛剛顯懷。
她這就像是懷孕五個月似的。
原來是寶寶大了三周。
其實也怪她。
飯量越來越大,而且愛喝湯。
特別是那些雞湯,魚湯,骨頭湯。
宋薇經常讓她家裡新請的保姆,給她煲湯。
何啟東也經常給她送好吃的。
她又是那種只長肚子,身上不長肉的孕婦,所有營養全讓胎兒給吸收了。
等將來生出來時,怕是個胖乎乎的小可愛!
聽林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後,她鬆了一口氣。
林醫生又問,「今天還是和往常一樣,要聽一下胎心?」
「嗯。」喬蕎很期待。
其實胎心監護,是到孕後期才需要做的。
但自從能聽到胎兒心跳的第八周,喬蕎就特意要求,每次產檢,必做一次。
躺在床上,用上了胎心監護儀。
聽著從擴音器傳來的,那一下又一下,很有節奏,很穩,很調皮的胎兒心跳聲時,喬蕎嘴角划過了欣慰的笑意。
那是她生命與血脈的傳承。
是她將來要用盡全力去呵護疼愛的小可愛。
她不覺得當單親媽媽會很辛苦。
反而覺得很幸福。
從小到大孤零零地生活著。
連呼吸過的每一口空氣都是苦兮兮的。
今後,卻會有一個可愛的寶寶,天天陪在她的身邊,讓她不再孑然一身。
這不是幸福是什麼?
只是笑著,笑著,眼角又有了淚……
商陸要是聽到這樣活潑可愛的胎兒心跳聲,他還會忍心執意的,要打掉他的親骨肉嗎?
短短三個月。
她與商陸的那些過往,好像就在眼前。
但又好像遙遠的,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擦了眼角的淚。
拿出手機。
她把這段寶貴的聲音,錄了下來。
從門診走到停車場的這一段路,喬蕎看了看進出醫院的,形形色色的人。
她調解好了自己複雜酸澀的心情。
準備開開心心地,回公司。
不能老是把自己搞得那麼傷春悲秋的。
不就是個單親媽媽嗎?
不就是每次做產檢的時候,沒人陪嗎?
選擇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這一切她都必須自己承擔。
她不覺得自己苦。
反而在摸到肚子裡的那個小可愛有胎動時,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媽媽。
此時微風拂面,陽光燦爛。
她也笑得釋然而堅定。
只是……
她車底下躺著的這個男人,是來幹什麼的?
偷車輪,還是?
看這男人穿著西褲,露出一雙一塵不染的乾淨皮鞋。
那皮鞋還是上萬塊錢的高端品牌。
看著有些眼熟。
不像是小偷啊。
喬蕎還是提高了警惕,踢了踢那雙看起來很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的皮鞋。
「喂,你鑽我車底下幹什麼,出來。」
「再不出來我報警了。」
鑽出來的男人,卻是一身髒兮兮的何啟東。
說他髒兮兮吧,他又穿著一身高檔的西裝。
他身上的污漬,大概是鑽她車底下弄的。
「阿東?你鑽我車底下幹什麼?」
何啟東滿臉責備,「明知道剎車片鬆了,你還敢開車上路?」
「你怎麼知道我剎車片鬆了?」
哦!
肯定是薇薇告訴何啟東的。
薇薇就是何啟東的情報員。
她不舒服了,她失眠了,她怎麼怎麼了,何啟東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你這車要送4S店,否則這剎車隨時都會出問題。」
「我讓人來拉車,我送你回去。」
車上。
何啟東還有些不高興。
「喬蕎,你能不能別什麼事都自己扛?」
「我沒扛什麼呀。」
「剎車壞了,你不能說一聲?去醫院產檢,不能讓我送你一下?今天我要是不趕過來,萬一你開著車子出了什麼意外……」
血氣方剛的男兒聲音,忽然有些哽咽。
剎車壞了,是會出人命的。
他已經失去過喬蕎一次,要是喬蕎出個什麼意外……
想都不敢想。
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何啟東手心裡冒出了冷汗。
握緊方向盤,更加謹慎認真地看著車前方的路況,小心翼翼地開著車。
「你下次產檢是什麼時候,我送你。」
「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了。」
「你是記得不太清楚,還是不想告訴我?」
「真是記不清楚。」
正好這個時候,遇到了紅燈。
何啟東側頭,將她眼底的心事,一眼看穿。
「喬蕎,你是不想再依賴任何人。怕被你依賴過的人再一次抽身而去,突然離開吧!」
喬蕎眼底有一瞬的傷痛。
在沒有光的時候,連影子都會離開自己。
更何況是別人。
以後,她不會依靠任何人。
藏著眼底的傷,她乾脆利落一笑,「你就不能看破不說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