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雪有些落寞的垂下了頭,露出纖細修長的脖頸。
也許,
這是自己生前最後一次見林清酒了。
能死在她懷裡。
也算是。夢想成真了。
顧辭雪笑著笑著,又哭了。
他說:「清酒。對不起。」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淚水混著血水從他蒼白瘦削的臉上流下來。
林清酒一語不發,屏氣凝神。
她小心翼翼地沿著箭矢周圍的皮膚,緩緩下刀。
每一步都精準無誤,儘量減少對周圍組織的損傷。
隨著刀鋒的深入,箭矢與血肉之間的粘連逐漸被分離,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顧辭雪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帶著他身上的銀釵也叮叮咚咚響成一片。
金玉之聲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如同山泉叮咚,又似風鈴輕搖。
既有金屬的清脆,又不失玉石的溫潤。
月白的鼻血流的止也止不住了。
林清酒額頭上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手上的動作卻更加穩健有力。
不知道是不是先封住了顧辭雪諸身大穴的原因,刀落而血不出。
原以為會血流如注的場景,居然沒有出現。
終於,林清酒穩穩地夾住了箭矢的末端,緩緩向外拔出。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隨著「嗤」的一聲輕響,箭矢終於離開了顧辭雪的身體,被完整地取了出來。
一股鮮血隨之噴涌而出。
但林清酒早有準備,口中輕頌止血符咒。
「伏以、伏以,手執大金刀,大紅沙路不通,手執小金刀,小紅沙路不通。」
「內血不出,外血不流,人見我憂,鬼見我愁,十人見我十人愁……………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說著以手指,沾血,在顧辭雪兩邊的傷口上,凌空書寫了止血符。
符出的一瞬間,顧辭雪傷口激起的一圈圈血色的漣漪,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鍵。
血居然真的不流了。
林清酒做的這個野外手術,簡直比隨便在人身上開個口子流的血還少些。
伴隨著「哐當」一聲落地。
顧辭雪的身體也因失去了支撐而重重地落下。
等在旁邊的月白早就一個箭步上前,把從牆上墜下來的顧辭雪接住了。
再小心翼翼懸空放下,讓他靠坐在牆上。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只剩下顧辭雪微弱的喘息聲。
顧辭雪的意識開始模糊,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襲來,但他仍憑藉著頑強的意志力,勉強維持著一絲清醒。
飄起來了!
自己飄起來了!
真的有鬼!
最社死的是,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把心裡話都通通吐了個一乾二淨。
萬萬沒想到林清酒看著不太靠譜,一張臉艷麗如桃花盛開。
誰能想到!
她真的是個深藏不露的玄學高手!
不僅會養厲鬼,針灸也是一把好手。
顧辭雪以為自己一定會血流而亡,箭頭拔出之時,就是自己喪命之時。
林清酒之所以糾結於要把自己從牆上取下來,不過是為了折磨自己。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能救自己!
這下尷尬了。
自己都都說了些什麼虎狼之詞呀!
顧辭雪現在就想兩眼一翻,昏厥過去算了。
可惜天不如人願。
林清酒笑眯眯地蹲在他面前,對著空無一物的黑暗處囑咐道:「月白,你去找口棺材來,再找幾床壽被,他失血過多,得睡一會。」
「銀針就這麼插著吧,半小時以後,確定不流血了,再取也不遲。」
「再去找點針線來。」
「一會,我還得把這兩個洞縫起來。」
緊接著外邊的墓室外面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翻找東西的聲音。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顧辭雪和林清酒大眼瞪小眼。
顧辭雪:「你………」
「算了………」
林清酒沉默半晌,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剛剛說了什麼?」
「能再重複一遍嗎?」
「我剛剛給你取箭,太緊張了,沒聽見。」
顧辭雪臉色蒼白,唇色淺淡,整個人渾身顫抖。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林清酒居然什麼都沒聽見!
她沒聽見!
顧辭雪心裡五味雜陳。
原本以為自己妥妥的社死了,死之前吐露真相也好。
可他預想中的血流如注,血崩人亡的場景居然沒有發生。
林清酒居然硬生生把自己搶救回來了。
他只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發冷,雞皮疙瘩層層疊疊的起來。
此女恐怖如斯!
林清酒:「出海!咱們得出海!」
「出海去找藥。」
顧辭雪雙眼圓瞪,顯然還沒跟上林清酒的節奏。
「什麼意思?」
林清酒從地上撿起那一枚滿是鐵鏽的箭頭。
「這東西鏽跡斑斑,如果一二日之內你打不上破傷風針的話,一定會得敗血症。」
「你只怕命不久矣。」
「我可是和你父母放過狠話的,他們都以為我綁架了你,做人質。」
「總不能最後還個屍體給他們吧!」
顧辭雪整個人愣住了,雙目呆滯。
「你是不是瘋了?」
「我們在孤島上,你上哪兒去找破傷風針?」
林清酒自信滿滿:「我已經算過了,若是咱們速度快的話,一二天的日程便能找到出海打魚的漁船。」
「一般的漁船上就算沒有醫生,也帶著日常用的各種針劑和醫療器械。」
「出來打魚的漁夫,經常要用到鐵索之類的東西,他們最怕手上傷口感染,得上敗血症。」
「船上肯定有破傷風針。」
「咱們現在就出海,去找漁船,給你找藥。」
顧辭雪滿臉的狐疑。
「你在說什麼?」
他感覺自己已經開始聽不懂林清酒說話了,只覺得頭昏眼花。
「我們哪裡有船?」
「林家把你送來的時候,就是想把你困死在海島上。」
「就算你出了古墓,外面也是漫無邊界的大海。」
「沒有船,咱們只能困死在這島上。」
「再說,你不知天高地厚,剛才還進行了直播。」
「只怕林家比警察來的還快些!」
「到時候咱們倆都得死!」
林清酒鄭重的點了點頭。
「有道理。」
眼中神色複雜,看來這個病秧子也不傻。
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咱們才必須要出海。」
林清酒向著空白無一物的墓道一招手。
「月白,顧辭雪便交給你了。」
「你要多多關照他,找一口上好的雙人棺材,把他拖出去。」
「再搜一搜墓室里有沒有陪葬的糧食,咱們路上還得吃喝呢。」
顧辭雪看著林清酒對著空白無一物的墓道在自說自話,更加害怕了。
好不容易死裡逃生,才想起來林清酒既然不是精神病,那就是妥妥的邪修了。
自己這是落入了邪修之手!
他眼底滿是絕望的淚光。強撐著一頓掙扎。
「不!不!不!」
「我哪也不去!!」
「這本來就是我的墓地,我就應該死在此處!」
「你放開我!」
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
時間緊迫,眼看林箐就要打過來了,林清酒也顧不上照顧顧辭雪脆弱的小心靈。
一招手便出去了。
「月白,看好他。」
顧辭雪滿眼驚恐的看著黑洞洞的墓道,仿佛那裡埋藏著吃人的怪物。
「等等!」
「林清酒!」
「你回來!」
「月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