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鳶是小雜役見過了,賞賜也給了,思念的弟子也小敘了。不過禹天澤並沒說要給師尊奉上什麼天材地寶,也沒有主動交出月例或者有什麼其他獻禮,他聽著明鳶說著對他關切的話,只覺得裡面處處都是暗示,沒過多久就很不耐煩。而明鳶身為堂堂師尊,以為禹天澤沒聽出來,自然也開不了口主動索要。倒是一直在洞府里另一處打坐修煉的二弟子孫儀威,過來拜見大師兄。
正好,禹天澤已經沒心思跟明鳶在這裡虛與委蛇了,乾脆跟孫儀威交代起來。
他這交代,當然就是要他好好侍奉師尊,然後言及可以指點他一二之類。孫儀威聽了以後高興不已,連忙把平常積累的疑問全都倒出來,禹天澤聽了,就很快找出解決之道,就算跟自己的道不同的,可他境界遠勝孫儀威,說出的解釋,至少也能對他有所點撥。
不知不覺地,兩人就聊了很久。
牧子潤老老實實地坐在禹天澤的身後,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看起來很認真很嚴肅。他偶爾稍稍抬頭,只很不經意地掃過明鳶,而明鳶的注意力一直在禹天澤身上,甚至漸漸蹙起眉頭,就讓一直暗暗觀察的牧子潤,越發覺得有些好笑了。
這位真人,好像是真的有什麼話想跟禹天澤說,可禹天澤似乎是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這一對師徒,看起來也就是貌合神離。
只是,禹天澤儘管已經儘量做得不著痕跡了,還是掩飾得不夠完美,要不是那個總是踩著自家弟子的明鳶真人偏偏又很信任自家弟子,恐怕也該早就發現了。
牧子潤思忖著,他家峰主看起來是想要跟明鳶真人劃清界限的,只是明鳶真人似乎還不知道,他家峰主也好像因為什麼原因不能表現太明顯……也許以後他也得做點什麼,幫峰主一把才好。
算了,談這個早了點,他目前還是提高實力,好好伺候這峰主比較要緊。
那邊孫儀威越是聽禹天澤指點,就越是覺得這大師兄深不可測,而且聽了這麼久,他也覺得,大師兄根本和傳言裡的喜怒無常不一樣啊?要不然就是他做了師弟,所以有點特權?不管怎麼說,他對大師兄的印象是好極了——起碼還沒拜師的時候,他可沒聽到哪個真人、上人能這樣細緻地指點後輩,就算語氣挺冷酷的,可這就是大師兄的性格不是?既沒罵人又沒打殺人,簡直太有安全感了!
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嘆氣,如果他拜師的對象是大師兄該有多好……明鳶真人脾氣是好,對他也關心,可是在修煉上還真是不怎麼樣。他之前也把一些問題請教過師尊,但他的師尊指點起來空泛得很,就好像是……自己知道怎麼做但是沒辦法表述,在他看來,這就是做得慣了卻沒有真正體悟到,才會造成這樣的現象。
然後他就再嘆了口氣。
師尊的修為是被催灌出來的,果然是事實。
他原先還希望是以訛傳訛了……結果希望破滅。
只盼著,以後還能多見見大師兄吧。
孫儀威看了一眼牧子潤,眼裡露出一絲羨慕之色。
能跟在大師兄這樣有真才實學的人身邊,哪怕是個雜役呢,他也願意啊……他又鎮定一下,掐滅了自己突然產生的貪求。
還是別想了,起碼他現在拜師以後,待遇比起以前來已經強了太多。
別貪婪太過,不然就會惹人討厭的。
兩個時辰過去,孫儀威的問題問完了。
禹天澤一一解答後,再一看天色不早,就乾脆利落地告辭。明鳶沒什麼可挽留的,只好目送,而禹天澤就牽起牧子潤,快步地離開。
看著牧子潤的背影,明鳶的眸光稍稍頓了頓。
天澤他……似乎真的很在意這個小雜役。
夾著牧子潤回到自家峰頭,禹天澤揉了一把牧子潤的頭頂……唔,手感不太好。
不過沒關係,他也知道這是因為小崽子還沒長成的緣故,等他把人養胖了,應該就能很不錯——但凡是修仙人士,全身血肉都被靈氣滋養,哪個沒有一頭緞子似的秀髮呢?
他心情不錯,牽著牧子潤的小手,把他帶到了雷火殿居所另一側的房間,丟給他一把鑰匙。
牧子潤趕忙接過:「峰主,這是?」
禹天澤一把推開那厚重的石門,說道:「這是開門的鑰匙。」
牧子潤只覺得自己的雙眼都要被閃瞎了,石門後面的房間裡,根本就是滿屋子的各種靈石!下品靈石簡直堆成許多小山,中品靈石也是成堆成堆不知多少,上品靈石相對少些,卻也積了一池,怎麼看都是耀目生花啊……
這有點土豪。
禹天澤表情依舊很冷酷:「平日裡若不湊手,就以鑰匙在此地取用。不拘多少,若是用盡,我自會再去尋來。」
牧子潤:「……」
他突然有點為禹天澤的財產擔憂。
雖然說不會花錢就不會掙錢,可他是不是也太不設防了一點啊……
很大方一擲千金無比慷慨的禹天澤轉頭又進了密室,牧子潤很無奈地抹了把臉,自己走了出去。石門在身後自然關上,而牧子潤怔了怔,搖搖頭,便又想了起來。
正好,妖靈們事情應該辦得差不多,他去問問。
居所里。
禹天澤平生灑脫,雖然品味不錯,但並不喜歡弄出什麼很花哨的東西——以前給他師尊折騰的時候除外。輪到自己了,享受歸享受,不過這雷火殿原本是怎麼樣他就還是怎麼樣,並沒有做出什麼改變。
所以,在很高貴華麗的陳設之下,一個蒲團之上,他就盤膝坐了下來。
在這蒲團的周圍,分別放著四十九塊上品靈石,串聯成一種高級聚靈陣,能夠把附近的靈氣全都抽取過來,並且壓縮到二十倍濃度。
這幾乎凝液成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全都灑在陣中人的身上。
禹天澤現在只穿了件褻衣,靈雨打在身上的感覺,說實話有點疼——畢竟靈氣太濃而身體和經脈強度不夠的話,會造成吸收不良經脈碎裂肌肉崩開等等一系列的後果。
不過也有一句話,叫做「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當然,靈雨的確是非常濃郁的靈氣形成,可對於禹天澤而言,也沒有達到「吃苦」那麼誇張。
他只是感覺到一股一股澎湃的力量順著自己每一個毛孔進入身體,在經脈里化作了精純的洪流不斷沖刷,最終匯入自己的丹田,又不斷被他的元嬰吸收。
只是靈雨下得急,這樣的靈氣沖刷是一波接著一波,如果不是禹天澤本身是雷火雙修——身體早已被雷電與烈火淬鍊過無數次了,大概也沒法熬得這麼堅強。
而效果是顯著的。
禹天澤天資聰穎,從悟性到資質都是一等一,以前不過是為了明鳶蹉跎了,現在這樣努力,效果也就是一等一的了。
在聚靈陣里,他平均每修煉一個時辰,都能敵得過普通修士修煉半載,資質差點的,一年都比不上他這短短時間裡的進境。
所以,禹天澤丹田裡那個縈繞著雷光流火的元嬰,也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清晰,甚至是一點一點地,在緩緩地壯大著。
隨後,他的臉上就出現了一抹愜意的神情。
——這樣發現自己的實力在不斷增加的感覺,真是讓他再享受不過了。
自打出去一趟帶回了牧子潤後,禹天澤似乎感覺自己的心結解開了一點,于是之前閉關閉到憋悶的不爽就消散了,以為還需要更多歷練才能化解的瓶頸,也開始鬆動。
結論:找牧子潤回來找對了,起碼對他的是幫助,而不是拖後腿。
這樣的感覺,在禹天澤一輪閉關後走出門時,體會得更加深刻。
禹天澤看著面前玉桌上擺著的一葷二素一湯並上一碗上等靈米,心緒略有波動。
他抬起眼,就看到個子小小的孩童站在另一面,很乖巧地正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自己,裡面滿是敬重與孺慕之情。
然後,他聽到小崽子用軟軟的聲音說道:「峰主請嘗一嘗子潤的手藝,如何?」
禹天澤板著臉坐下來,用筷子夾了一塊肉先放進口中,才說道:「不錯。」
隨即他就看到小崽子彎起眼很可愛地笑了。
禹天澤很冷酷地看過去:「你自己去盛一碗來,一起吃。」
他看到小崽子笑得更開心,小跑步就走了。
——當然,這都是禹天澤自己以為的場景。
實際上,牧子潤覺得自己是在「順毛摸」和「討好」,不管對方是板著臉還是表情冷酷,在他眼裡都區別不大……都是有點窘迫不擅長接納他人好意的樣子。
牧子潤這樣的心志,對禹天澤也沒什麼懼怕,既然對方讓他一起吃飯,他就趕緊端來一碗靈米坐在對面。不過禹天澤不擅長交談,他就沒有跟對方主動搭話,可對於禹天澤的觀察,也是不少的。
之後,牧子潤用碗遮住自己已經忍不住要笑的嘴角。
只吃肉不吃菜……這位居然還會挑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