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渡問她嫌他話多。
江汐說:「你有話少的時候?」
陸南渡想了下說:「真有。」
江汐:「不信。」
陸南渡什麼話都信手拈來:「你不信是因為我只對你話多。」
膽子真的越來越大。
江汐問:「剛起?」
陸南渡那邊似乎伸了個懶腰:「沒,剛到酒店。」
江汐一愣:「酒店?」
陸南渡鼻音嗯了聲:「出差了。」
江汐已經到了停車場,問:「你很忙?」
陸南渡原本想說還行,其實這些從他進陸家起便是常態。
但覺得這樣說太虧,話到嘴邊轉了個彎,一定要討個疼:「真的很忙,姐姐你心疼心疼我。」
江汐哪裡不知道他德行,她笑:「忙還擱這兒打電話呢,你怎麼不把電話掛了?」
陸南渡被她嗆聲也不生氣:「追人也是正經事,電話怎麼就不能打了?」
江汐拉車門上車:「行了,別貧了,我要開車了。」
知道開車不能打擾她,陸南渡沒再纏著她:「那我也去忙了。」
江汐:「嗯。」
在圈裡兩年早已習慣腳不沾地的生活,江汐回家後隨意收拾了幾件衣服扔進行李箱裡。
晚上到機場,凌晨飛機抵達另一個城市。
燈火闌珊,萬家睡意正濃。
但機場仍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離開機場停車場處人聲吵雜,喇叭聲此起彼伏。
江汐打車趕往酒店。
這座城市建築滿滿歷史沉澱感,飛檐木窗,黛瓦閣樓。
路燈昏黃,車晃悠悠駛著。
半個小時後江汐到達酒店,酒店燈火通明,她拖著行李箱進去,身份證遞給前台。
很快前台遞給她鑰匙,禮貌伸了下手:「這邊電梯。」
江汐:「謝謝。」
江汐在飛機上不怎麼睡得著,渾身有些疲憊,但仍是強撐困意沖了個澡。
出來後定了個鬧鐘後便窩進床里睡覺了。
凌晨三點入睡,三個小時後被一通電話叫醒。
手機靜音振動,床頭櫃發出嗡嗡聲,江汐被子蒙頭,有一會兒沒動。
幾秒後手才從被裡伸出,胡亂摸了摸床頭櫃,拿到手機接聽放到耳邊。
她餵了聲。
那邊意外傳來紀遠舟的聲音:「還睡呢?」
江汐不睜眼也知道現在天沒亮,說:「這個點不睡還能做什麼?」
紀遠舟輕聲笑了下,說:「像我啊,看澄清是不是比睡覺有趣點?」
江汐還有些昏昏欲睡:「什麼澄清?」
紀遠舟笑:「你覺得我還能看什麼澄清,別的我也會感興趣麼?」
江汐慢慢睜了眼。
有一瞬間她沒說話,直到慢慢反應過來。
她嗓音裡帶著不確信:「澄清了?」
紀遠舟嗯了聲,她似乎在抽菸,輕咳嗽了一聲:「我還會騙你麼?」
江汐問她:「大半夜不睡看這個?」
紀遠舟:「那倒不是,沒事看看而已,這不碰巧被我看到了?」
江汐莫名覺得好笑:「你倒是挺湊巧。」
「行了,」紀遠舟說,「上去看看吧,看完睡個好覺。」
江汐半邊臉埋在被裡,她悶悶嗯了聲。
她絲毫沒了困意,也一直期待澄清那天的到來,臨到頭卻忽然生出一種情怯的感覺。
這一刻有多久了。
她沒說話,紀遠舟那邊也還沒掛斷電話。
不知過了多久,江汐聽紀遠舟那邊又重新點了根煙,打火機咔噠輕響。
她跟她說:「你不差,這些全是你的。」
天之驕子,讚譽,似錦前程,天賦異稟的畫技。
紀遠舟抽了口煙,說:「去看吧。」
掛了電話後,江汐手機拿離耳邊,從床上坐起。
屋裡只有屏幕這一方光亮,照亮江汐下半張臉。
她向來很少上網看什麼東西,也從不開通知,手機出其的安靜。
佟芸現在估計忙著公關也沒找她。
江汐打開手機,許是有熱度,公司終於給她花一次錢,澄清消息登上熱門。
是一篇文章。
自述者為一位蘇姓女士,內容是其丈夫代筆。
蘇家是高知家庭,蘇父是某知名大學教授,蘇母也從小生活在知書達理的家庭中。
澄清白紙黑字,洋洋灑灑幾千字。
從那場奪去兩條人命的火災開始講起,這場火災已經過去二十幾年,早已不知在時間洪流里被沖往何處。
二十幾年前網絡不發達,時興紙媒。
但當時那場火災不過是某個省某個市,某個不知名小鎮上發生的一件慘事。
它很慘烈,但不會有多少人看到。
人是多情卻又絕情的動物,看見這種消息難免唏噓,但事不關己,轉眼便會忘記。那場火災不用四五天就會被人遺忘。
事實也如此,但蘇母談及這場火災時已經有沒看完通篇文章的網友開始質疑。
他們質疑這場火災會不會是為了澄清而捏造的事實。
謠言來源他們從不質疑,自以為自己站在正義一方,到頭來是扛著「正義」質疑正義。
這是當下網絡發言常態。
江汐沒去注意這些言論,或者說壓根沒任何興趣。
耳後長發落了下來,擋住她半張臉,露出白皙修長的一截後頸。
江汐很認真地看著手機里那篇文章。
她看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瀏覽了過去。
火災,人命,消防員,到最後那家只剩下一個父親和兩個小孩的家庭。
那兩個小孩在那場火災里沒有了媽媽,當年他們的母親用身軀擋住自己兩個孩子,用自己生息延長了兩個孩子生機。
最後兩個孩子驚險卻又幸運地被救下。
原本江汐以為這麼多年過去,再看這些事能夠心平氣和,可當看完這些文字,她心裡意外有些不好受。
這些字眼描述出來都覺慘烈的事活生生發生在她的血肉里。
那場大火炙熱可怖的溫度,惡魔般將母親席捲而走。都說小孩不太能記事,可事發至今,不管是她還是江熾,兩個人至今都仍記得當時的畫面。
清楚到母親抱著他們直至沒了聲息的時候都沒發出一聲慘痛聲。
也記得當時救援結束後,蒙著白布的擔架旁一位哭到聲嘶力竭的母親,白髮人送走了黑髮人。
她的孩子是偉大的,卻唯獨辜負了親人。
不短卻也不算長的一篇文章,江汐卻半個小時後才看完。
蘇母最後證明當年那戶發生火災的人家姓江,她沒有提到兩個小孩叫什麼,因為當年蘇母從以前到現在確實不知道這兩個小孩叫什麼。
她只證明江汐那幅畫確實是當年發生的那場火災,她親眼見過那個場面。
而過去這麼久了,或許她對那兩個小孩長相記憶會有誤。
但有一點沒辦法捏造,她記得當年兩個小孩中的小女孩背部有一處被燒傷,被一起送去了醫院。
看似從頭到尾沒有提到那場火災中的小女孩就是江汐,卻要比直接承認是江汐更加有力。
蘇母后面沒再說太多。
而這篇文章發出來後,不少網友已經從江汐過往千萬張照片中挖掘出一張稍露背部的圖。
傷痕在背部一般不容易被看到,而江汐也的確較少穿露背裙裝。
不過她當年傷勢不嚴重,燒傷疤痕不大。
被翻出的那張圖是背部鏤空長裙。
黑色的,與女人白皙細嫩的肌膚碰撞出極大反差,視覺上衝擊格外強烈。
那是一張兩年前的照片,當時的江汐剛入娛樂圈不久。
也就是從陰影中走出來重新踏入塵世不久。
長發鋪散,薄唇深紅,氣場冷淡疏離,帶著一絲極致美感的頹廢。
而她背部衣料鏤空處露出了一小角刺青。
她生得極白,這處刺青存在格外突兀,看圖案似乎是一隻蝴蝶。
折翼的。
有人細心發現這處刺青底下有細微凹凸,這麼多巧合基本上已經證明那篇文章中說的火災中的小女孩便是江汐。
輿論開始大幅度傾倒,有人開始斥責當初發表不實言論的消息號。
而對任盛海進行攻擊的更是大趨勢,說其不配為人師,人面獸心,言論狠毒苛刻,如當時許多人罵江汐那樣。
任盛海那幅抄襲的畫開始被人踩在腳下,惡意修改並以此為調侃。
但即使如此,在眾多聲音中還有一批人不信這些澄清,認為這些證據力度不夠強硬。
他們質疑這些只是江汐洗白捏造,畢竟一個娛樂圈的人怎麼可能不熟悉這些套路,而他們要演一場戲並不難,只要給錢。
這些輿論風向,江汐通通沒看一眼。
事到如今,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大家各有判斷,江汐已經要回自己清白。
江汐關掉文章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但網絡上似乎又出現什麼消息。
江汐要退出的時候發現是該文章帳號發了張照片。
照片乍一眼望去光線有些昏暗。
舊報紙泛黃,已經有了些年頭,估計被人拿著看過很多次,報紙稍皺,頁角微卷。
而報紙上赫然就是二十幾年前那場火災的報導。
當時的紙媒跟如今眾多媒體一樣抓住了比較吸引眼球的角度,標題內容皆是容易引人注意且煽情的切入點。
這個切入點便是母親用身軀護住兩個孩子。
古往今來任何歷史性災難里總少不了親情記載,他們最容易觸動人心也最讓人動容。
反倒是犧牲的消防員寥寥幾筆便帶了過去,但即使如此這張報紙仍舊被其母親好好珍藏著,反覆拿出來觀看,這是她兒子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最後證據。
當時不僅通訊不發達,電子設備更是和現在的相差甚遠。
那個時代沒有觸屏,直板手機,翻蓋手機,排出來的照片像素極低,模糊難辨。
文章配圖便是一張模糊到幾乎只剩火光輪廓的圖片。
但仔細瞧仍能分辨出其中人影,那是一張鏡頭對著窗口拍下來的照片。
火光沖天,張牙舞爪燎出窗口,窗戶防護欄被燒成焦黑,而那片火光下有模糊三個人影。
大的身影似乎伏下身子在跟兩個孩子說什麼。
江汐看著這張照片許久沒動,她並不知道當時會有人拍下這一幕。
她很清楚這張照片拍下的時候火還沒燒及母親,也記得母親當時跟他們說的什麼。
她沒跟他們說好好學習,也沒讓他們以後要成為成功人士,只跟他們兩個說以後要健康快樂長大。
媽媽想看你們長大,這是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跟他們說要健康快樂長大,江熾聽話了,可她似乎沒有。
江汐情緒很平靜,鼻尖卻是微微發酸。這麼多年來,她和江熾何曾不想母親,他們想的。
江汐終於抬頭,許久沒動背脊微酸都沒發覺,她按滅了手機。
紀遠舟說,看完睡個好覺。
是的,是該睡個好覺了。
三年過去,真正意義上的一個好覺。
江汐不知道手機扔到了哪個地方,但她沒管,重新窩回了被裡。
閉眼前她想到母親如果看到這些,應該會高興的吧。
還有夏欣妍,江熾這幾個家人。
當然她也想到了陸南渡,這小子天天盯著她消息看,現在估計也看到了。
許是心緒放鬆,江汐這次入睡很快,不久便意識零散,很快睡了過去。
天已經亮了。
網上輿論被這張報紙推至了頂峰。
在此之前那些聲稱炒作捏造的人在這張報紙出現後全沒了聲息,當年的真相水落石出。
甚至開始有當年任盛海的學生站了出來,告知其曾經也被任盛海剽竊過創意,任盛海已經不是初犯。
但她在今天之前完全不敢站出來,無論是江汐,還是她,都是弱勢方,在沒有拿出證據的時候沒人會信她們。
任盛海以前有個令人崇敬的特質是惜才,只要有天賦或者有毅力的人都會被其納為己用。
很多人稱其原來納才動機不純,不禁一陣惡寒,當初占上風的老師現在成了被人攻擊的靶子。
真相終於水落石出。
任盛海為人師不僅抄襲,抄襲了還倒打一把的行為一時間引起很大關注。
當年被群起而攻之的江汐自然也被更多人看到了,包括她曾經被詆毀到一無是處的作品。
所有人都在等她出來說一聲,而這位被千萬人等著出來發聲的主人公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兩個小時後還有工作。
江汐難得一次睜眼沒覺困,起身下床洗漱。
平時如果有活動,她一般都是找就近酒店住下,這次自然也是,所以活動現場離入住的酒店不遠。
洗漱完化妝下樓,時間還早。
活動地點在一家媒體大樓。
江汐看了眼時間,她沒打車,戴了個口罩慢悠悠照導航提示走。
活動時間不是很長,很快便結束,江汐回到酒店的時候才過去一個多小時。
她上樓收拾行李準備退房。
除了收拾那些瓶瓶罐罐其他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江汐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床上手機亮著,有人打電話進來。
她忽然想到從早上凌晨澄清消息發出後到現在陸南渡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
反倒干程序那行睡到正午才起的江熾給她打了電話。
身邊幾個關心她的人都給她打電話發簡訊了,甚至連夏欣妍女兒,江熾的女朋友都給她打了電話。
唯獨陸南渡。
江汐沒什麼情緒,走過去拿手機。
屏幕上是佟芸來電,江汐知道她事情處理完自然會打電話過來,也沒有多意外。
她接通電話。
剛接通佟芸便說:「這次處理得不錯。」
許是想起之前幾次打電話她都未接,她問江汐:「最近忙著這些?」
江汐不知道說什麼,嗯了聲。
之前那個形勢佟芸沒想過會有能澄清的一天。
她真心實意說了句:「畫得的確不錯。」
前段時間潑江汐髒水的人比比皆是,詆毀她作品,質疑她人品。但平時嘴刁又刻薄的佟芸那段時間竟沒說過她。
沒說她是抄襲,也沒說她畫得不好。
只是通知她工作。
而她會夸江汐一般也都是真夸,自然也是一早便認定她畫得好。
江汐笑了下:「謝謝。」
但佟芸好脾氣一般不會延遲多久,畢竟平時雷厲風行慣了。
她很快便講回正事,問她:「你現在在哪兒?」
江汐:「酒店。」
佟芸說:「外面估計有媒體蹲你,不知道去哪兒弄的地址。」
江汐幾乎沒經歷過這種事,進娛樂圈以來也是靠前段時間的一部劇才有了點熱度,而早上的事徹底把她推上熱度高峰。
對於這種漂亮,低調,在自己擅長領域做得格外出彩的人,不僅上天眷顧,人類也容易對其有好感。
更何況這樣的人之前被眾人詆毀,猜疑,謾罵。
這會讓人產生一種憐惜心理,從而心底里生出好感。
社會輿論和公眾人物扯上關係,江汐現在熱度只高不低,各路媒體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誰都想獲得第一手新聞。
這對江汐來說是困擾,她問佟芸:「在哪兒?」
佟芸:「估計酒店樓下。」
沒等江汐說話,她說:「你接受採訪也不是什麼壞事,現在不少人等你發聲,不過是動幾下嘴皮的事兒,馬上又會有一波熱度。」
江汐並不想。
佟芸說:「媒體基本上都是問這次任盛海抄襲你作品的事,你出去表個態也沒什麼損失。」
江汐:「沒必要。」
現在事情來龍去脈大家都知道了,她態度如何和這件事本身沒什麼關係。
佟芸:「別想著不配合,娛樂圈裡要的就是熱度,有熱度誰嫌麻煩?」
說到一半有電話進來,佟芸說:「行了,我接個電話,你待會兒自己注意點。別的不用多說,說一下早上的事就行。」
說完很快掛了電話。
江汐面無表情,手機重新扔回床上,而後走至窗邊。
窗戶正對門口,江汐靠牆邊,指尖微挑窗簾。
方才進來時她沒注意,又或許剛才還沒人到,現在底下已經有稀零幾輛車,幾個拿著攝影機的人湊在一起說話。
江汐放下窗簾。
行李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她換了身衣服,下樓退房。
前台這個位置對外面那些人站的地方來說正好是死角。
江汐側身靠著櫃檯,目光從外面收回來。
前台是個小姑娘,江汐看她處理了會兒信息,問:「你們這有後門嗎?」
小姑娘抬頭:「有的。」
「哪兒?」
小姑娘給她指了個方向:「這邊走廊一直往下,然後盡頭右轉彎,後門就在那邊。」說完遞給她身份證。
江汐接過:「謝謝。」
說完拉著行李箱往走廊那邊走去,從後門離開。
陸南渡出差只一天一夜,凌晨回的京城。
他當然看到了網上江汐那些消息。
最近連著兩天幾乎沒有睡覺,陸南渡下飛機後便直接回家睡覺了。
有段時間沒回陸氏公館,他這次回去了一趟。上次睡到日上三竿,這次直接睡到下午兩點。
陸老爺子和梁思容飯都已經吃過兩頓。
陸南渡光著上身睡床里,醒來後翻了個身,胳膊一伸撈過手機。
他按亮屏幕,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一個未接來電也沒有簡訊。
這是陸南渡的私人號碼,聯繫人只有一個,江汐。
他看著空蕩的屏幕面無表情,幾秒後按滅了手機扔到了旁邊。
這麼高興的事情也不跟他分享。
他起身下床,隨意套了件t恤就下樓了。
走到房門邊停住,他回頭瞥了眼剛才被自己扔在床上沒再管的手機。
盯著它幾秒後轉身回到床邊,撈過手機揣回了兜里,這才走出房間。
陸氏公館建築是典型的雍容貴族風格,水晶燈,旋轉樓梯。
陸南渡還沒下樓便聽見樓下傳來的女人聲音。
公館空曠,女人嗓門不小,有點回音。
陸南渡一下便認出這是梁思容一位丁姓朋友,這位丁夫人也是富貴家族。
梁思容自嫁進陸家後一直很悠閒,平時沒事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天,天氣好的話還會出去逛街。
今天估計是和朋友在家喝茶。
陸南渡正想往樓下走,丁夫人的話傳到了他耳里。
「思容啊,」丁夫人苦口婆心道,「你沒必要總對那小子那麼好,這小子一看就是白眼狼,當年恩笛不也是因為他——」
梁思容這種平時格外溫柔的人打斷她:「別這樣說。」
估計梁思容脾氣太好,丁夫人又是個多嘴的人,她說:「恩笛當年就是被他害的,你還說別這樣說,那孩子多可愛啊,我這做阿姨的看了……」
她沒再說下去,許是覺得梁思容不爭氣,說:「你現在還對這小子這麼好,給他當媽,我看你哪天被賣了還不知道。」
梁思容年輕喪兒,聽這些話她怎麼可能好受。
她剛想說什麼,樓上忽然傳來陸南渡不太友好的聲音。
他老神在在插著兜從樓上下來。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殺人了?」
他突然出現樓下的丁夫人被嚇了一跳,梁思容回頭看他。
陸南渡慢悠悠晃到樓下,手插兜看著丁夫人。
他平時總是一副笑臉,現在則是嚴肅而冷漠。
丁夫人原本伶牙俐齒的,見陸南渡這副樣子突然沒了聲息,只不過臉色仍舊有些不服。
梁思容見狀從沙發上起身,不想這兩人吵起來,也心疼陸南渡:「阿渡,你別往心裡去,你阿姨她不是那個意思。」
陸南渡平時對梁思容都是嬉皮笑臉的,此刻卻是冷笑了聲。
「誰說她是我阿姨了。」
丁夫人似乎還想說什麼,梁思容連忙制止她。
陸南渡死死盯著她。
梁思容見沒辦法,繞過矮桌朝陸南渡走過去,她去牽陸南渡手。
「阿渡,你還沒吃飯,阿姨去給你做飯好不好?」
梁思容知道陸南渡現在火氣不小。
但許是不想給她惹麻煩,他目光冷淡從丁夫人身上收回,往食廳走去。
梁思容鬆了口氣,等陸南渡走遠了,跟丁夫人說:「恩笛去世這事他比較敏感,你別總說出來刺激他。」
丁夫人見她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我看你現在是把他當親生的了。」
梁思容說:「手心手背都是肉。」
丁夫人徹底不知說什麼了,最後只說:「跟你關係再好他也不是你親生的,不會對你這個媽掏心掏肺,以後等你老了有你受的。」
梁思容聽了只笑笑。
陸南渡一回家梁思容便會做下廚做甜點。
吃了點兒後陸南渡在客廳打遊戲。
丁夫人已經走了,梁思容端了旁水果過來:「吃點水果。」
陸南渡握著遊戲手柄打得正認真。
「您先吃。」
他回來後梁思容還沒跟他好好說過幾句話,問他:「今天不用去公司?」
陸南渡:「不用。」
梁思容知道陸南渡現在情緒還沒調整過來:「阿渡——」
說到一半被陸南渡的手機鈴聲打斷。
平時陸南渡打遊戲天塌了都不可能中斷,被誰打斷更是不耐煩。
然而此刻梁思容卻看見陸南渡在鈴聲響起那一刻眼睛一亮,下秒毫不猶豫扔了遊戲手柄。
而他前一刻還躁鬱著的情緒眨眼間憑空沒了蹤影。
梁思容這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子,有些訝異。
陸南渡接了電話:「餵。」
江汐沒想陸南渡接得這麼快:「你手機是二十四小時帶在身邊嗎?」
陸南渡原本還煩惱江汐什麼都不跟他說,江汐一個電話而已,他瞬間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還保持靠在沙發里的姿勢,長腿懶懶抻著,很直接說:「怕錯過你電話啊。」
江汐那邊無言了一瞬。
陸南渡一刻不見她便心癢,現在已經過去一天多。
他問她:「姐姐,你什麼時候還我人情?」
江汐:「你這是怕我不還你人情?」
「喲,被你說對了。」
江汐被他逗笑:「行了,出來吃飯。」
陸南渡沒想她答應得這麼幹脆,下意識操了一聲。
江汐:「怎麼?不要啊,行,那我掛電話了。」
「操,不是,」陸南渡匆忙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你等等,我馬上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