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8

  江汐沒說話。

  在她沉默這一刻陸南渡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兩人之間他一直在靠近,江汐沒排斥,但不代表她也在靠近。江汐更像不越界,不會不理會他,但不給回應。

  而陸南渡則是頻頻越界,每當這個時候,江汐便不知怎麼處理,不是轉移話題便是沉默應對。

  但至少沒像以前一樣趕他走了。

  江汐似乎在介意什麼。

  她介意什麼用不著猜,陸南渡知道是什麼。

  當年分手一道疤。矯情點來說,如果不對症下藥,病不會好。

  陸南渡再急著靠近也沒用,江汐介懷當年的事。現在想想江汐還能對他這麼好已經是難得。

  而問題是出在他身上,他清楚只要他說,江汐會聽,唯一不確定的是江汐還要不要他。

  兩邊都沉默,過一會兒陸南渡先開口:「騙你的,我在公司呢。」

  江汐沒坐窗邊沙發上,瞥了眼窗外,什麼都看不到,她嗯了聲。

  兩人又陷入沉默。

  陸南渡忽然開口叫了江汐一聲:「姐姐。」

  江汐一直在聽。

  有些東西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但陸南渡還是道:「你給我點時間。」

  「以後,」他舔了下唇,似乎有些緊張,「我什麼都會告訴你的。」

  這是陸南渡第一次主動提起當年的事,江汐這次沒沉默,很快回答:「那說好了。」

  形勢良好。

  聽江汐這麼說,陸南渡笑了笑,原本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

  江汐不知道陸南渡為什麼一提起當年就緊張,她唯一能理解的就是陸南渡以前有過不容易的一段時間。

  她懂那種什麼都說不出的感覺,所以她能理解,也不會強迫他。

  「那先這樣。」陸南渡說。

  說完卻不掛斷電話,兩秒後又說:「你說過的,要記得等我。」

  江汐被他逗笑,無奈道:「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江汐沒動,過了會兒不知想到什麼,目光又看向窗外。

  她起身從沙發上起來走至窗邊。

  馬路上稀零幾輛行車,一輛車從小區離開匯入車流,很快車尾紅燈消失在轉角處。

  江汐目光收回來,陸南渡說沒過來只不過不想讓她為難。

  但江汐怎麼會不知道。

  她從窗邊的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從廚房出來的夏欣妍,夏欣妍見她從窗邊回來:「怎麼了?」

  江汐在沙發坐下:「看風景。」

  「淨瞎扯,」夏欣妍說完把切好的水果放桌上,「來,吃點水果。」

  江汐插了塊蘋果進嘴:「最近在家做些什麼?」

  夏欣妍說:「還能做些什麼,無非就做做飯養養花。」

  江汐笑:「不擔心我叔在家沒人照顧?」

  「擔心他什麼,他公司食堂有得吃,去食堂吃就好了。」

  江汐笑了笑。

  前段時間稍有熱度有些資源會找上江汐,但最近負面影響大,原本佟芸正幫江汐接洽的一兩個資源全沒了聲息。

  這幾天江汐沒去公司,中午吃完午飯接到佟芸電話。

  江汐接聽。

  佟芸開門見山:「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的那兩個合作吧?」

  一個名氣不是很大的品牌面膜代言,另一個是一部小網劇的配角。

  佟芸說:「今天全被截胡了。」

  江汐沒多大意外,一開始也沒怎麼放心上,說:「意料之中。」

  佟芸對她這種態度有些不滿,微皺眉頭:「這是你自己的事,不是別人的,稍微上點心。」

  江汐正從衣櫃裡拎衣服出來扔行李箱裡:「上心有用麼?」

  她將手機扔旁邊床上,開了揚聲。

  她蹲下身,把衣服疊整齊,冷淡道:「上心不是給自己找氣受?」

  佟芸說她:「別給自己的懶散找理由,你知道這次資源被哪個公司拿下了嗎?」

  江汐裝作很配合問了句:「哪個?」

  佟芸:「岑晚哲所在那個公司,資源給了最近捧起來的那個小演員。」

  江汐嗯了聲。

  「有什麼想法沒?」佟芸問。

  江汐不知道說什麼:「沒有。」

  佟芸語氣里略不滿:「沒有?我想你應該知道這次你黑料是誰放出來的了。」

  江汐:「我的作品不是黑料。」

  佟芸說:「你覺得說這些有用?就算你沒有抄襲,網友也不會信,闢謠誰會聽?」

  江汐沒說話。

  「這次搶代言搶角色,下次便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搶資源。」

  江汐直接問:「你想告訴我什麼?」

  佟芸:「人紅有熱度,同理被黑也是,最近公司高層商量了一下,決定不暫停你的活動,利用這波熱度好好提升你自己,直到你擁有的資源不是對方能拿到的。」

  這個圈子裡自己演藝路大部分時候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江汐一般不會不同意:「嗯。」

  「最近給你幾天時間休息,外界那些事也不用管,公司不會承認你抄襲。」

  江汐默默往行李箱裡扔了兩包煙:「嗯。」

  「那行,先這樣。」佟芸沒跟她多說,很快掛了電話,臥室里只剩切斷的忙音。

  江汐起身過去關了手機。

  後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她推門出去,意外看到夏欣妍也在收拾行李。

  江汐靠在門邊,問:「要回去了?」

  夏欣妍正往裡收東西:「來這邊幾天了,你叔那糙人說不知道怎麼照顧院子裡那十幾盆花,讓我趕緊回去看看,再不回去啊,你叔都能把我的花都給養死了。」

  江汐笑,果然嘴硬心軟,即使前幾天剛說過不管丈夫。

  夏欣妍原本打算在這裡住個十天半個月,擔心江汐狀態不好多照顧她幾天,但明顯是她多慮了,江汐現在已經成長不少,對那些謾罵指責已如銅牆鐵壁,不是杜絕所有聲音,而是左耳進右耳出,懶得往心裡放。

  見江汐這樣夏欣妍放心了很多,也不在這裡打擾她了,讓她一個人清靜清靜。

  她開始囑咐江汐:「冰箱裡有水果,每天記得吃點,對身體好。東西有點多,及時吃別讓它壞了。」

  剛說完又想起別的:「還有三餐記得準時吃飯,你那胃本來就有老毛病,多注意點。」

  江汐還靠在門邊,見她還想說,笑了下:「不用說了。」

  夏欣妍笑:「聽煩了是吧?但阿姨還是得說,你得多注意點身體。」

  「沒聽煩,」她說,「我跟你回去。」

  夏欣妍收拾行李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你要一起?」

  江汐點頭:「嗯。」

  夏欣妍問:「是有什麼事嗎?」

  江汐說:「沒什麼,回去散個心。」

  她回身進屋拿手機,訂了兩張下午的機票。

  江汐和夏欣妍傍晚到的嶼城。

  夏行明開著車來接她們,夏欣妍沒在家沒人做飯,夏行明不想她回來就勞累,帶著她們兩人去了餐廳。

  吃完回家,江汐有些犯困,早早便回家睡覺。

  隔天天未亮她便起床。

  冬天天亮得晚,太陽還未出來,天色將曉未曉。

  江汐稍微收拾了一下,穿上外套出門,嶼城空氣比京城濕重不少,風裡涼意刺骨。

  路上行車稀少,偶有車路過,江汐站在路邊等車。

  很快車經過街道轉角,車前燈照出兩道光柱,浮塵微動。

  很快車停在她面前,司機從車窗里探頭,問:「江小姐嗎?」

  江汐點頭,拉開后座車門上車。

  司機將她載往城裡某一條街道,行程不遠也不算近,半個小時以後車停在一片繁華地帶。

  太陽已經出來,稀薄一層陽光,空氣里涼意未消。

  江汐下車,繁華便利的交通樞紐,高樓大廈後是價格昂貴的居民樓。

  有一片是別墅洋樓,裝潢細緻講究。

  江汐照著記憶走,這些樓房有了些年頭,外表雖不見滄桑,但門牌號卻已經生鏽。

  大約二十幾分鐘後,江汐停在了御臨街20號。

  白色複式小別墅,鐵門生鏽,院裡雜草叢生,明顯許久沒人居住。

  風過巷,周圍只聽得見風聲。

  仿佛當年光景,只不過比那年少了哭聲,而那時這棟房裡也沒這般荒涼。

  江汐和江熾火災那年的命是一個消防員給的。

  那個消防員姓蘇,不過十幾歲,再過一歲便二十歲,是正好的年紀。

  可後來為救江母不幸葬身那場火海中,年輕的生命隕落在火焰里。

  那年的江父對江母還有情,料理完江母后事後帶上他們兩個登門蘇家。意外的是這位消防員母親並不待見他們,將他們從蘇家趕了出來。

  喪兒之痛使她完全沒辦法原諒這些無辜人,怪罪是他們的錯,如果不是他們,不是那場火災,她的兒子不會死。

  後來江汐才知道原來這對父母並不同意兒子當消防員,可兒子沒聽過他們的話。

  那年哭聲迴蕩在這條巷子裡,身形日漸消瘦的蘇母將他們從門內趕出來。

  那時候幾歲的江汐和江熾並不懂什麼意思,只看見蘇母身後站著一個年紀跟他們相仿的小男孩。

  小男孩長得很漂亮,很白,蒼白到幾乎透明。

  他很安靜,眉眼間帶著渾然天成的冷淡,卻唇紅齒白。

  因為長得太過漂亮,江汐和江熾一直記得他,長大後江熾和他甚至還是同班同學,但兩人之間不算熟。

  她看著蕭索荒涼的鐵柵欄門,心境一時有些無力。

  那年知道這場火災的人早已不知在哪裡,江汐只記得他們,可她沒能力找到他們。

  三年前任盛海誣衊她抄襲,她不是沒想過來找這戶人家。

  可同時她又記得這位母親對他們的恨意,肯定不會答應澄清。即使後來她做好心理準備找過來,卻發現蘇家已經搬走,也同時得知另一個噩耗。

  蘇家大兒子是消防員,小兒子是緝毒警。

  那年蘇家失去了小兒子,當年那個漂亮安靜的小男孩,長大後犧牲在了一場緝毒任務中。

  江汐找街坊打聽過,卻沒人知道在兩位兒子相繼去世後,這對父母搬去了哪裡。

  正當江汐出神之際,外衣兜里手機振動。

  江汐掏出手機,屏幕上來電陸南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