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先用烈酒泡過的小刀在柳成的手掌上劃了一個小口子,馬上有血流了出來。
柳安安用力握住外祖的手腕,以保證外祖的手掌平穩。
柳誠已被餵了藥,這時睡得十分沉,白老又給他扎了兩針,這會就是在他耳邊放個炮仗,他也醒不了。
白老捏著金針穩穩地扎了下去。
但每下一針都十分艱難,柳誠體內似乎有一種力量在對抗著一樣。
很快,白老額頭就隱隱見汗。
隨著金針一根一根扎入柳誠的身體,皮下那東西動得更凶了,像是要尋找出口逃竄一樣。
蠱蟲被白老的金針堵在了胳膊之上,它不能向其他地方跑,便速度極快地向著劃開小口子的那隻手掌奔來。
連生目不轉晴地盯著手掌的傷口處。
壯壯在一邊吱吱地叫了起來。
隨著壯壯的叫聲,那陰毒的東西速度也越來越快。
突然,白光一閃,柳安安還沒看清楚,一條白色的胖蟲子便牢牢地被連生修長的手指緊緊捏住了。
胖蟲子張開了嘴,嘴裡還似乎長著尖牙,它拼命地扭動著胖胖的身子。
一道似嬰兒的啼哭聲傳來,聽起來像是極為害怕的樣子。
連生冷笑一聲,「一隻臭蟲子,找死!」
說完,快速將胖蟲子投入了炭火當中。
隨著一聲悽厲的尖叫聲,胖蟲子瞬間化為了灰燼。
院裡的眾人顯然也聽到了聲音,柳歡顏嚇得小臉慘白,要不是薛逸風用力扶著她,她就得坐到地上。
白老感覺手腳都不聽使喚了,這一套九陰金針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
「師傅!」柳安安和連生一把扶住了師傅。
白老此時臉色蒼白,連生一把背起白老大步出了寢室。
柳安安留下給外祖取出金針,並處理手掌上的傷口。
守在院子裡的人一見連生背白老出來了,都被嚇了一跳。
「怎麼了?」榮國公失聲問道。
「白老這是累了,我送他回院子休息,外祖沒什麼事了,那蠱蟲已經被殺死了。」
連生說完大步向院子外走去。
四海跑進了屋裡。
榮國公大步跟著連生送白老回院子休息,小沐陽也跟了過去。
壯壯從屋裡跑了出來,它小爪指著屋子,大嘴咧著很高興的樣子。
「壯壯,你是說祖父他沒事了?」柳歡平問道。
壯壯原地跳了兩下,拍了拍小爪。
大家這才踏實下來。
柳安安給外祖處理完手上的傷口了從屋裡出來了,柳月一把抓住她,上上下下打量著,眼是滿是關切。
「娘,我無事,只是師傅給外祖行針之後內力消耗得厲害,我去給師傅做些藥膳,等師傅緩一緩,再看看下一步外祖要怎麼調養治療。」
「哎,好。」
柳月擦了擦眼淚,天知道她在外邊等著有多害怕,她怕那蟲子萬一失控了怎麼辦!
白老躺在床上,這次真把他累壞了,他現在就想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一直在白老身邊的小果子忙著端來熱水,給白老淨了手臉,白老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小沐陽擔心師傅,搬著小凳子坐在一邊守著。
那頭的柳誠也是在沉睡之中,柳安安這藥膳做完了,可師傅一直未醒,也沒法吃。
最後這藥膳也是大家分著吃了。
這兩個人一直到轉過天來正午前後才睜開眼。
一家人啥都沒幹,就在兩個院子輪流看守,生怕出現危險。
白老先醒的,一睜開眼,就見小果子和小沐陽兩個腦袋趴在床邊,兩雙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先生/義父,您醒啦?」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喊道。
白老伸手揉了揉兩個孩子的腦袋,笑著說道:「醒了,沒事了。」
小果子忙著扶起白老,小沐陽端來一邊放著的溫水。
這水從昨天開始不知道換了多少壺了,就怕白老醒了沒有溫水喝。
小沐陽看著義父喝下了水,說道:「我去告訴娘和大舅他們,他們剛離開沒多久。」
說完,小傢伙就跑走了。
不大一會兒,一家子人全擠到了屋裡。
一看白老精神頭不錯,臉色也恢復了正常,這心也踏實下來了。
「老太爺可醒了?」白老問了一句。
「尚未。」
榮國公又說道:「不過安安把過脈,說脈象感覺好了一些。」
「我去看看。」白老說完,便從床上下來了。
榮國公本來讓白老休息,什麼時候父親醒了,再來請白老。
白老擺擺手,「我去看一下情況,不行的話,再施一次針。」
「啊,義父,施完針您又得接著睡啊?」
小沐陽有些著急,怕義父施完針再睡過去。
「傻小子,這次不用九陰金針,讓你姐姐施針就好。」白老看著小義子心疼的眼神,心裡十分欣慰。
眾人便一起又來到柳誠的院子。
柳誠確實還在睡著,四海一直守在一邊。
白老進來後,細細把了脈,轉頭朝著柳安安說道:「安安,施針。」
柳安安點頭。
從連生手上拿過小藥箱,淨了手之後便按師傅的指點走了一遍針。
取下所有的針之後,眾人就看到柳誠的眼皮動了動,隨後慢慢睜開了眼。
柳誠看到床邊圍著這麼多人,開始有些發蒙,片刻眼睛才慢慢清明了起來。
「風哥兒?你是風哥兒?」柳誠坐了起來,皺著眉頭看著榮國公柳如風。
榮國公不由咽了咽口水。
怎麼回事?又不認人了?
「爹,您怎麼了?我是您兒子,柳如風啊,您又不記得我了?」
隨後柳誠一句話,差點沒讓榮國公坐地上。
「我兒子?我兒子才十二,比你年輕多了。」
撲哧一下,柳安安沒忍住樂出了聲,外祖身體裡沒有胖蟲子的壓制,這記憶也恢復了一些,不過居然停留在了多年前,甚至停留在大齊氏沒有出現前。
柳誠一眼就看到柳安安了,「咦,小姑娘,你怎麼和我女兒長得那麼像?」
柳安安眨了眨眼,調皮地說道:「因為我是您女兒的女兒,所以長得像哦。」
「啥?我女兒,你,你,你?」柳誠瞪大了雙眼。
柳月無奈,上前一步,「爹,我是柳如月。」
柳誠機械地轉過頭,看向柳月,又看了看榮國公,他敲了敲腦袋,頹然地捂住了臉。
「爹,您被人算計了,蠱蟲被種在身體裡,所以您忘了許多東西,蠱蟲被殺死了,可您的記憶丟了許多,還停留在多年前我和月兒小的時候,您別著急,以後一點一點告訴您。」榮國公輕聲說道。
柳誠抬起了臉,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你娘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榮國公點了點頭。
「告訴我吧,都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的記憶丟了。」
「爹,您先緩幾日,不急。」柳月忙著說道。
柳誠看著自己這雙不再年輕的手,說道:「我能挺得住,我感覺一定發生了許多大事,我能感覺得到,我這心裡像缺失了一件重要的東西一樣,你娘的離世會不會也和我有關,告訴我吧。」
房間內只有榮國公和柳月,其他人都在外間等候。
可誰都沒有心思說話。
隱約聽到內室傳來壓抑的痛哭聲,還有「啪啪」的巴掌聲。
「爹,你打死自己有什麼用?我娘也回不來了,我們娘幾個那十年豬狗不如的日子也不可能消失,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日子也舒心了,把過去的事都忘了吧。」
「爹,妹妹說得對,我們一家人齊齊整整的,歡顏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之後就是歡平的會試和殿試,還有他的親事,雨蝶是個特別好的孩子,她尚未和歡平訂親,所以昨天不方便來家裡,那孩子過兩天會來看您。」
「還有咱家的安安,那可是聖上親封的郡主,連生也是繡衣司的大統領,等安安來年及笄後,他倆的大婚也要排上日程了,沐陽又是神醫的義子,您看看,咱家裡的日子可是越來越好。」
兄妹倆都在勸說柳誠。
柳誠好不容易情緒才平穩了下來,這會兒臉色非常難看。
白老也一直在外間聽著,他嘆了口氣,推開內室的門邁步走了進來。
「我說老太爺啊,為了您這條命,我差點丟了半條命,您要是想不開,我還不如不救,讓您一直痴傻下去得了。」
「您現在明白過來了,丟了一部分記憶,這對於您來說也是好事,畢竟您如果記得那個大齊氏,您自己就得把自己噁心死。」
「大家都是這盤棋里的棋子,我們輸給對方那是技不如人,現在您清醒過來了,那就從現在開始好好活著,做您該做的事,盡您該盡的責,如果您想不開尋死覓活的話,我就給您配點藥,保您沒痛苦,如何?」
聽完白老一番話,柳誠掙扎著從床上下來,深施一禮,「神醫,是老朽鑽牛角尖了。」
「哎,老爺子,這就對了,好好活著,看著這些小輩們成家立業多好,將來有一天您見到老夫人,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說,我這把老骨頭也能為孩子們遮風擋雨。」
話是開心鎖,白老一席話,徹底讓柳誠清醒了過來。
轉過天來,柳三伯和柳五伯帶著在京里的族人也都到了榮國公府,大家不免又是掉了眼淚。
容老大人和長子容遇,一家人也來了。
柳誠看到容老大人,柳容兩家更是多年的交情,不然也不會從小定下柳月和容珏的親事,兩位昔日的好友見面之後也是眼含熱淚。
楚家,薛老太爺,還有不少朝中的老臣都來了。
晚上的時候,仁宗帝也由太子和老王爺陪著到了榮國公府。
一切都結束了,一切也是新的開始。
柳誠老太爺也開始了他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