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汪思柔道:「我還從未參加過淑慧縣主舉辦的擊鞠賽,今年多虧了你。」
桑落不解,「這是為何?」
京城章府,舉凡京中世家宴請,都是座上賓,竟還有想去而沒去過的聚會。
「因為大伯父不喜關內侯和淑慧縣主,你也知道關內侯和陛下的……關係,是以平日咱們是不參加淑慧舉行相關盛會。」
桑落瞭然。
當今聖上,閒置後宮,獨寵關內侯一人,與他起臥一處,形影不離。愛屋及烏,陛下將關內侯的夫人、小姐都接到宮中,封關內侯的妻子為一品誥命夫人,封他的女兒為淑慧縣主。
關內侯盛寵不衰,因而陛下除了意外得的太子蕭昱瑾,這些年來再無其他皇子公主誕生。淑慧縣主董麗珍,勉強算是太子的半個妹妹。
「擊鞠賽每年都會在西山舉行嗎?」這樣遠的路途,來回也太麻煩了些。
汪思柔搖搖頭,「往年就在京里。淑慧因其父之故,深得陛下寵幸,因而有些張揚跋扈。前一陣她病了,好長時間都沒出來,大司馬府的宴會也沒去。這會兒她好了,自然是要高調炫耀一番。所以才選了陛下每年避暑的西山別宮,也有與王家二小姐別苗頭在裡面。」
淑慧縣主與王嬿還有過節?該不會又是什麼狗血感情糾紛吧。
汪思柔笑道:「無非就是兩個天之嬌女間的鬥氣。淑慧仗著陛下的關係,為人驕橫,可王嬿有太后娘娘和整個王家撐腰,也不是那種容忍的性子。這兩人誰也瞧不上誰,從小打到大。
後來二人又同時迷上擊鞠,便常常在一起比賽。王嬿武將世家出身,騎射功夫了得,十回里倒有九回勝過淑慧,擊鞠賽更是年年碾壓,淑慧縣主早憋了口氣要贏回來。這也快變成京中的一項趣聞,看淑慧何時能扳回一局。
就連賭檔每年這時都會開盤,賭今年誰會是贏家。」
桑落點點頭,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在裡面。難怪王嬿那樣重視這項比賽,火急火燎地非要她參加。卻不知她哪來的自信,自己一定能幫到她。
長途跋涉便在汪思柔的京中趣聞中度過,馬車行了一天,終於在傍晚時分,到達西山行宮。
各家夫人小姐皆是一身疲憊,皆早早回房休息不提。
桑落沐浴完坐在鏡子前通發,問孟冬道:「怎麼從剛才就沒看到青黛?」
孟冬笑道:「青黛姐姐說從未見過皇帝住的地方,要出去看看。」
桑落無奈,「坐了一天的馬車,她竟還有力氣逛園子。咱們在這裡要呆四、五日,哪天不能看。等她回來你告訴她,這兒住的可都是貴人,讓她不要衝撞了誰。」
孟冬笑著應是。
第二日,是兩支隊伍熟悉比賽場地,最後訓練的日子。
淑慧縣主本次盛會安排很周到。考慮到路途遙遠疲憊,她特意將比賽放在第四日,這樣無論是參賽的人還是赴宴的客,皆能養足精神。
本次擊鞠賽,每隊各有五人參賽。王嬿這邊,除了她與桑落,還有王家兩名本家女和李將軍的妹妹李菁萍。
至於淑慧縣主那邊,王嬿不知,還處於保密狀態。
因為比賽人手要求必須是貴女,球婢不准下場參加,而京城的閨秀就那麼多,是以雙方事前都做足保密工作,戰術人員安排,牟足了勁要干倒對方。
桑落的騎術經過章熙的突擊訓練,雖然已是突飛猛進,仍遠遠比不上其餘四人。好在她有捶丸的功底在,手上擊球功夫了得,倒也能彌補一二。
五人練了整整一日,直到太陽西斜,才各自回到住處。
在她回去必經的一處花園長廊,桑落偶遇新都侯王佑安。
她累了一天,見過禮後便準備離開,誰知王佑安卻叫住她。
「岳姑娘,今日練球可順利?」
桑落笑得苦澀,順利倒是順利,如果她的大腿根沒有被馬鞍磨破皮的話,那就更好了。
王佑安瞭然一笑,「嬿娘為了這場比賽,可是卯足了勁。」
桑落暗道王嬿何止是卯足了勁,那簡直是想要了命。
不過當著王佑安的面,桑落善解人意道:「我們都想贏下比賽。」
王佑安說:「嬿娘任性好勝,家裡人將她慣壞了,這兩日辛苦了。」
桑落這會兒只想回去泡個熱水澡,不由敷衍道:「嬿娘直率爽朗,新都侯多慮了。若無事,我便回房歇息了。」
她說完便要走,王佑安謙謙君子,自然不會做出讓人為難的事。
「我要是說,是特意在這裡等你呢?」
桑落萬萬沒料到王佑安會這麼說,詫異的看過去,就見王佑安湖水般深藍如墨的眼眸也正在看她,一時有些接不上話,尷尬地立在原地。
王佑安輕鬆一笑,眼角眉梢俱是溫柔,「逗你的。那日我去顧府,聽顧都尉誇讚你弟弟勤勉好學,十分用心。正好在此處碰到你,便想著告訴你,讓你放心。」
桑落果然高興,喜悅從眼角眉梢露出來,配合著一張剛打完球紅撲撲的臉蛋,非常乖巧,讓人……心生歡喜。
「多謝侯爺告訴我這些。沂兒能得先生誇讚,我真是開心。」
「你弟弟天資雖不算頂好,但他肯埋頭苦學,比很多揮霍天賦的人要好得多,將來定有所成。」
王佑安很懂說話技巧,每一句話都往人心裡鑽,讓人心中無比熨帖。
桑落問道:「新都侯與顧先生關係很好?」
上一次接沂兒,她便在顧府門口遇到王佑安,還順便氣了氣章熙。
她似乎問了個很蠢的問題,王佑安笑得眉眼彎彎,「說起來,我們算是忘年交,但他也是我的表姨夫。」
桑落恍然大悟,臉不禁悄悄紅了。是了,已故的豫章長公主,可不就是王佑安的姨母。他去顧府,自然是順理成章。
若是章熙在此,定會拿此事嘲笑她半晌,王佑安敦厚,不過一笑帶過。
兩人又閒聊幾句,有王佑安在的地方,永遠不用擔心冷場,他總能適時挑起話題,讓人感到輕鬆又愉快。
回到房間,桑落累得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孟冬替她洗漱好,她倒頭便睡。原本還想問問青黛怎麼整日不見蹤影,卻實在無力。
說起來,自打她們來到這兒,章熙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一夜好眠。
今日淑慧縣主設宴,宴請各府親眷。因在行宮,便也沒有那麼多規矩講究,同樣是在一個敞亮的廳里,男賓女賓各坐一列。
這次的擊鞠盛會,董麗珍很滿意。
不只是將比賽設在西山行宮派頭十足,單單今年章熙在,王家玉郎也來了,就足夠令人咋舌了。
尤其是章熙,他從來不愛這些盛會,今年竟也肯跟著到這來,可見她淑慧縣主的名頭面子之大。
這是桑落第一次見淑慧縣主。
淑慧縣主中等身材,微胖,相貌至多只能算端莊,連顧清裳也不如。據汪思柔說,關內侯風華絕代,淑慧長得更像她貌不驚人的娘親。不過她勝在肌膚白皙透亮,使整個人都乾淨素雅很多。
席上,桑落抽空問孟冬道:「青黛這丫頭,怎的這兩日整日都不見人。」
自己忙著練習擊鞠,她又在忙什麼。
孟冬也不知,青黛自來了西山,整個人都變得神神秘秘。只能笑道:「許是被什麼物事吸引去了。」
桑落心道她能喜歡什麼,難不成是男人。
卻不想到一語成讖,惹出後續的一連串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