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桑落候在棲雲院外,等小廝進去傳話。
章熙的院子,等閒人輕易進不得。
據說前兩年,府上有心大的丫鬟,趁他喝醉摸進院子,才挨到床沿,沒等近身,就被一掌拍飛,肋骨盡斷。
章熙其人,最是不近女色,就連貼身服侍的,也都是小廝。
因此京中不乏章熙好男色的流言。
「大公子有請。」
一個模樣頗是清秀的小廝請桑落進去。
桑落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心道若是章熙果真喜歡男人,她倒是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沒錯,她來棲雲院的目的,只為攻略章熙。
穿過迴廊,章熙正坐在小廳看書,對她的到來視而不見,
這人慣來如此,桑落也不多言。
將食盒內的東西一一擺在案上,彎腰時一身素衣勾勒出她裊娜的身段,連後頸都漂亮修長得恰到好處。
周身暗香浮動。
對上章熙寒潭般冰冷的目光,桑落柔柔一笑,用平日與弟弟沂兒說話的口吻,哄著章熙,企圖展現自己的「母愛」。
「這茯苓餅好克化,提食慾,太夫人說你最近脾胃不調,快趁熱嘗嘗。」
無奈章熙油鹽不進。
他將書放下,矜貴清冷的眸子掃她一眼,滿是嘲諷。
「又換花樣了?」
「大公子?」
桑落睜著一雙無辜大眼,幾分不解。
等到觸及他的目光,才恍然大悟一般,著急解釋,「太夫人說海棠春塢的海棠開得好,清晨的露水拿來泡茶最是清甜,是以今晨我才會在那裡。我不是……」
她急切辯白,目光清澈如泉,如林間的小鹿般清純無害,裡面全是他的倒影。
「這是今晨露水煮的青琥茶。」
桑落說著將一碗茶捧到他面前。
茶湯味清色正,盛在碧玉的碗中,分外誘人。然而更誘人的,是那雙瑩潤透白,纖細修長的手。
在水下亂摸的手。
章熙低眸斂去眼底晦澀,聲音低沉。
「相爺的海棠春塢在東面,你去的,是我的玉蘭堂。」
「大公子!」
桑落驚呼出聲,搖頭道:「我與弟弟自幼失怙,受族人逼迫,孤身來到京城,多虧太夫人厚愛,才能客居於此。能有一棲息之所,桑落已然感激不盡,今早走錯方向,實乃意外,我絕無任何妄想。大公子盡可放心。」
她真心發誓,她對章熙絕對沒有任何想法。
早晨的落水,更是她為了勾引章熙的父親章明承!
只不過陰差陽錯進錯了院子!
可章熙顯然不這樣想。
她的用心解釋,落在章熙眼中,已全然變了味道。
桑落長得實在太美,勾著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半是清純半是嫵媚,帶著江南水鄉的韻調,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再往下,是她不停起伏的胸脯,綿軟,飽滿,明明那樣細瘦的人,卻軟和得不可思議。
章熙突然感到幾分燥熱,就像今晨湖中一般。
這種感覺在他十九年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火像是從心裡竄出來,燒得他不得安生,不明所以。
偏偏她還在喋喋不休。
明明說著官話,尾音處卻不自覺微微上挑,跟帶了鉤子似的。
勾得人心底發癢。
「夠了!」
突然被喝住,桑落有些無措,不知自己哪裡又惹到了這孔雀。
恰好這時有小廝進來侍茶,她只得先將話壓下。
方才她特意在太夫人面前提起大公子沒胃口的事,一是體現她對未來「繼子」的關愛,最主要是引老太太差她送茯苓餅,好讓她解決早上落水的誤會。
可現在孔雀臉色這麼差,倒像是更生氣了。
桑落心中嘆氣,從前只聽說章大公子不近女色,卻不知他還有性情古怪這毛病。
章熙就像一匹野馬,桀驁難馴,若要讓他乖乖套鞍,她除了拿出看家本領外,看來還得靠一點運氣。
沒成想運氣很快就來了——
奉茶的小廝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把匕首,朝著上首的章熙刺去。
桑落只覺眼前寒芒一閃,便想也不想撲進章熙的懷裡,用自己削薄的背擋住刺客。
救命之恩大於天。
章熙這狗男人再驕矜自傲,也得念著救命之情乖乖叫她一聲娘。
雖是打定主意要豁出命去,可她心中仍怕得要死,緊緊抱著章熙,不敢睜眼。
直到耳邊傳來男子帶著薄怒的聲音。
「還不放手。」
桑落慢慢睜開眼,發現不知何時她從緊緊抱著章熙,變成掛在他身上。
小廝,就倒在不遠處的地上。
她一時訥訥,更怕章熙嫌惡,忙從他懷裡退出來。
「大公子,方才我著急,我,我是想救你。」她惶惶不安,奶白的肌膚上開出兩朵紅雲,語無倫次地解釋。
地面濕滑,全是混亂中被打翻的茶水。桑落說著話,一個站立不穩,又向前撲去——她整個人擠在章熙兩腿中間,胸脯正正壓在他一隻胳膊上,額頭貼著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一時間,熱氣蒸騰。
章熙眸色深深,低頭看她。
桑落破天荒有些難為情。
她發誓真是個意外。
她要演的是苦肉計,不是美人計。
章熙一個眼風掃過,一旁的侍衛將扮成小廝的刺客拖出去,那小廝一動不動,不知是暈了還是死了。
桑落一邊唾棄刺客水平太差,沒讓她美救英雄不說,倒顯得她處心積慮。一邊再次小心翼翼退後,腰肢卻被一隻大手攔住。
章熙大掌輕輕一送,桑落又跌回他懷裡。
他本就是十分高大的男子,坐在那裡,自有一番淵亭山立,兩相對比,愈發顯得她嬌軟合度。
「大公子?」桑落瞪大眼睛。
她身子有股清幽冷香,撩得人失控。章熙一手攬著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手抬高她下巴。
「你就那麼想投懷送抱?」
桑落:我不是,我沒有!
章熙慢慢俯下身,越靠越近。桑落想要後退,可身後的手臂堅硬如鐵,她掙脫不得。
下一刻,低沉的嗓音響在耳畔,「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自薦枕席,不知羞恥的女人,想要留在章府不被趕出去,就別讓我再看見你。」
「滾。」
他放開她,眉眼冷冽,不帶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