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按理說,朝臣病了是不能面聖的,怕過給了聖上。

  但沈清弦這會兒卻是不得不來,都哄了五年了,冷不丁不來,他怕顧見深鬧。

  而他這夜裡入宮又是秘密,自是不能由人送信,所以只好拖著「病重」的身體自個兒來了。

  顧見深大步走過來,擔憂問:「怎麼病了?」

  沈清弦連忙退了退:「咳……陛下別過來,小心過給您。」

  顧見深擰眉,握住他手道:「朕不怕。」

  沈清弦再退就該出去了,外面可冷得很,他不樂意出去。

  顧見深伸手碰了碰他額頭:「怎麼這麼燙。」

  沈清弦給自己配了點兒藥,症狀還是很逼真的,絕對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裝病。

  顧見深道:「你等著,朕去傳太醫。」

  「使不得!」沈清弦連忙道,「三更半夜,臣在此處成何體統!」

  顧見深憂心道:「那你快快回府,朕讓御醫去府上……」

  「不要緊。」見他如此關心他,沈清弦還是很窩心的,他說道,「一點兒小病,休養幾日便好了。」

  顧見深還是很不放心,沈清弦又道:「今晚臣不能歇在這兒了,還請陛下見諒。」

  顧見深卻道:「留下吧,朕照顧你。」

  沈清弦道:「那怎能行?明日陛下還要上朝!」

  顧見深滿目都是擔心。

  沈清弦心一軟,安撫他道:「陛下,讓臣回去歇歇吧,明日臣也不能上朝,還望陛下體諒。」

  不能上朝?顧見深一愣。

  沈清弦生怕他又偷懶,趕緊把後路給封死了:「臣這模樣,實在是受不住清晨的冷風了。」

  顧見深不禁道:「國師不在的話,這朝上……」

  沈清弦接話道:「陛下,您可以的!」

  顧見深心猛一跳,滿心皆是謹慎。

  沈清弦假裝咳嗽幾聲,又道:「天色不早了,臣……先回去了。」

  顧見深頓了好半晌才說:「國師要小心身體。」

  沈清弦行禮道:「有陛下關懷,臣定能極快康復。」

  可事實上,他不想康復那就打死都康復不了。

  第二天上朝,沈清弦不在,滿朝文武都一臉懵逼。

  國師病了?真病了?病到下不了床了?不如直接病死吧!

  赤膽忠心只想偷懶的國師大人在家打了好大一個噴嚏:這藥效果不錯,他覺得自己仿佛真病了。

  雖說沈清弦不在,但他執政許久,正所謂樹大根深,他不在,可他的擁護者還在,所以這朝會沒什麼大波動,還是那般模樣。

  顧見深隱忍多年,城府極深,又怎會在此時留下紕漏?

  他很謹慎,無論秦清是真病假病,他都絕不越雷池半步。

  下朝後,他用了午膳便去了秦府,親自探望病重的國師。

  沈清弦早就準備好了,正一臉蒼白地靠在床邊:「臣……拜見陛下。」說著便要下床。

  顧見深幾步上前,扶住他道:「國師身體不好,就不要多禮了。」

  沈清弦裝作站不穩的樣子,略微行了個簡禮便順勢躺下,一副虛弱至極的模樣。

  顧見深眉心緊皺著:「怎麼如此厲害?」

  沈清弦正欲說話,便覺喉嚨一癢,他連忙背過身去,重重咳嗽了一會兒:「這會兒還好一些了,陛下又何必過來?若是過給您,臣不安!」

  顧見深卻不避諱,起身靠近,試試他額頭後道:「你如此不適,朕又如何放心得下?」

  見他這麼擔心,沈清弦還有點小小的負罪感……

  小皇帝依賴他,他是很清楚的,設身處地一想,李氏要是病到下不了床,他也要擔心得在一旁伺候。

  可也不能再縱著他了,必須得讓他親政!

  沈清弦虛弱道:「沒事的,臣只是風寒,靜養幾日便好了。」

  顧見深帶了太醫過來,太醫看過後也這般說道:「陛下放心,國師大人只是受寒,吃幾味藥,好生靜養便無大礙。」

  顧見深鬆口氣道:「那就趕緊去配藥!」

  太醫應聲退下。

  沈清弦又道:「陛下還是快快回去吧,臣真怕過給您。」

  顧見深卻沒走,他坐在床側,細細把朝上的事說了。

  沈清弦聽得很無奈,能不說嗎?他不想聽好嘛,他想休息好嘛!

  可也不能真一點兒不管,沈清弦只得循循漸進地給顧見深意見,努力引導他自己思考,獨立解決。

  所有人都以為沈清弦三五日後便會回到朝上,誰成想他一病,竟病了足足兩個月!

  後世很多人評價這段歷史,都說是天佑大衛,空降一場大病斷了秦清的狼子野心。

  也有人說這是衛武帝的計策,是他設計讓秦清病倒,這才藉機親政。

  可惜絕對沒有一人猜得到真相……

  誰能想到秦清是裝病?就連後世yy的衛秦cp的本子也腦補不出這樣的劇情好嘛!

  第一日,顧見深和滿朝文武謹慎上朝。

  第二日,顧見深和滿朝文武更加謹慎。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沈清弦直接撂挑子了:「陛下覺得妥當就行,臣先睡會兒。」

  辛辛苦苦跑來秦府問他意見的顧見深一臉茫然……

  秦清……真的病到如此地步了?病到沒辦法處理朝政了?

  他不是裝病?不是試探他?不是埋下了陰謀詭計?

  終於……顧見深在朝堂上試著決定了一些事,他本以為會引來巨大反彈,沒想到竟順利得不可思議。

  第十日……顧見深去秦府見沈清弦,沈清弦還是滿面病容……

  顧見深問他:「怎麼還不見好轉?」

  沈清弦虛弱道:「本有些好了,但臣在屋裡悶得慌,出去走了一圈,竟又冷著了。」

  顧見深擰眉道:「國師怎能如此任性?當下要以身體為重,萬不能大意!」

  沈清弦自是好生應下。

  顧見深又囑咐他一番,沈清弦看著他,越瞧越覺得不太對勁:這孩子……怎麼看著瘦了許多?

  沈清弦心思一動,問他:「陛下近日可有好生休息?」

  顧見深眸色一閃,沒出聲。

  沈清弦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問他:「難道臣不在,陛下又徹夜難眠?」

  顧見深不說,沈清弦也懂了。這可真是太揪心了,他以為他沒事了,不成想竟然還是睡不好覺。

  想想以前那瘦弱的孩子,沈清弦便滿心不忍。

  只是他裝病裝得初見成效,此時便「康復」了,豈不前功盡棄?

  沈清弦忽然說道:「陛下不介意的話……不如今晚到臣這兒就寢?」

  他病怏怏得自然沒辦法夜入皇宮,但以顧見深如今的身手,偷摸出宮應該不成問題。

  聽他此言,顧見深明顯一愣。

  沈清弦又道:「如果陛下覺得折騰,那就……」

  「朕過來。」顧見深這般說道。

  沈清弦眼睛彎了彎:「臣只擔心會將病氣過給您。」

  顧見深卻道:「不會的,朕身體很好。」

  沈清弦更憂心他睡眠,於是說道:「那臣便恭候聖駕。」

  夜裡,顧見深果然來了。

  沈清弦特意撤了護衛,顧見深來得很是輕鬆。

  其實來得時候,顧見深想了很多,但看到床榻上虛弱的身影,他便什麼都想不起了。

  若有陰謀,那便來吧,好讓他徹底死心。

  若是沒有……他想看看他,想在他身邊,想睡個好覺。

  沈清弦招呼他道:「床榻簡陋,委屈陛下了。」

  顧見深道:「你還在病著,別起來。」

  沈清弦樂意懶著,示意性地咳嗽一聲道:「望陛下能恕臣無禮。」

  顧見深睡下,聽力卻開到了極限,幾乎聽得到整個秦府的蟲鳴鳥叫。

  很安靜……

  沒有兵器鎧甲聲,沒有參差腳步聲,甚至沒有僕人的吵鬧細語聲……

  很舒心很愜意,讓他很安心。

  顧見深輕微轉身,看到了睡著的沈清弦。

  他柔順的發如潑墨般散著,身形比之前瘦削了些,眉眼因為生病而顯得蒼白虛弱。

  可這絲毫沒有掩蓋住他容貌的精緻,反倒平添了一絲病態的柔弱……

  顧見深靜靜地看著,忽地一股難以言說的熱氣湧上胸腔,讓他的心臟都跳得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