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夢?怎麼會是夢呢,怎麼會有這樣真實的夢!
沈清弦推開顧見深,惱怒道:「不可能!」
顧見深退開了一些,看著他:「那你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沈清弦說道:「我是在冰湖誕生的,我有父母,有無數的兄弟姐妹,還有很多家人,來到神域後我認識了金陽,還……」
他一大堆話沒說完又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了冰湖,看到了雪原,看到了那一池子雪蓮花,甚至聽到了他們說的話。
他明明身處聖殿,可周圍卻浮現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仿佛他一瞬間便來到了雪原,回到了家鄉。
顧見深仍舊站在他面前,寒冷的霜雪中,他的紅衣更加鮮艷,似是能將茫茫雪原融化。
他問沈清弦:「還看到了什麼?」
沈清弦緊抿著嘴,不肯再說一個字。
很快他們「離開」了冰原,來到了神域:雪蓮族的神侍、輝煌的神殿、無數的花兒涌動,像翻滾的海浪。
接著沈清弦看到了小金陽,他笑得燦爛又溫暖,模樣略帶羞怯,但卻真摯誠懇。
沈清弦張張嘴,卻無法將他的名字給叫出來。
兜兜轉轉,他短暫的半生停在了紅衣男子的眸中。
他眉眼溫柔,輕緩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這些你想看到嗎?」
話音落,沈清弦跌入到聖殿中。
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心中一安,剛才的是什麼?他都看到了什麼?
沈清弦腦袋裡亂鬨鬨的,他有些慌,但仍是堅定地相信著,這一切都是神製造的假象,都是神力創造的虛幻,他不會相信,也不會多想,他只相信自己感覺到的!
至於最後神說的那句話,沈清弦並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不願去想了。
怎麼會是夢呢?那樣的真實,那樣的真切,絕對不是夢。
沈清弦喘口氣,想離開聖殿。
而這時,虔誠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慈悲的神、萬物的主、永生的父,您的孩子衷心地敬仰著您……」
沈清弦心猛地一顫,他低頭看到了大片身著紅衣的神侍,他們每人手中都捧著一株嬌嫩的紅色花朵,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雙眸,姿態恭敬又溫順。
這一幕陌生又熟悉,讓沈清弦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他看到了一朵美麗的紅蓮,他生得太耀眼了,花瓣像是發光的紅寶石,光澤細膩透亮,瞬間擭住了沈清弦的心神。
他真是太好看了……
沈清弦忍不住開口,他並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但聲音已經傳了下去。
「醒來吧。」似曾相識的三個字,只是聲線不同了。
聖光籠罩,紅蓮緩慢舒展,一襲紅裳的男子站在大殿中。
他抬頭,熟悉的五官撼動了沈清弦的心臟。
淵……是淵!
沈清弦開口,他有些急切,可聲音卻是清冷的:「過來。」
紅衣男子幾步走上台階,來到了他面前。
沈清弦站起來,周圍陷入了一片空無。
這時候他總算反應過來了,他和「神」換位了,他成了「神」,「神」成了他。
這又是神的把戲嗎?他才不會上當!
淵看著他,聲音深處在極輕地顫動著:「我能留在您身邊嗎?」
他有些緊張,滿是期待,這些情緒染上他的紅眸,異常絢麗的同時也帶了些進攻性。
沈清弦想到這是一場不存在的虛妄,便煩躁道:「不能。」
這不是淵,他不需要一個假象。
「為什麼?」淵如遭雷擊,他輕聲呢喃著,眸中的光芒在逐漸熄滅。
沈清弦心一揪,竟因為一個假象而難受得不行。
他不想再看他,不想被蠱惑,一抬手,心念轉動間便將淵趕了下去。
接下來的一幕又一幕,仍舊是調換的,細節處略有不同,但淵所經歷的彷徨和迷茫全是他不久前才經歷過的。
這是個沈清弦「要求」過的世界,這兒的紅色金色花兒全都受到了優待,他們得到了神的寵愛,成為了神侍,居住在神殿,走在了階梯的最前面。
而白色的花兒則淪落到了最後面,他們急切地追趕著,卻又始終趕不上,他們也虔誠著信奉著神,卻因為神而被放逐了。
同時被「放逐」的還有淵。
紅色的蓮花本該是最接近神的存在,但現在卻遭到了所有人的漠視。
沈清弦能看到一切,視線一直緊緊地跟著他,看到他的不安,看到他的焦慮,看到他心中迫切的思念。
他在想他,他想見他。
事實上他也想見他。
沈清弦認定了這是一場虛幻,不想再理睬淵。可是做不到,他的視線仿佛黏在他身上,無法移動分毫。
直到他看到淵在冰室中凍得面色蒼白卻不肯離開時他忍不住了。
沈清弦出現在他面前。
幾乎是一瞬間淵醒了,他起身,眸中儘是露骨的眷戀:「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沈清弦緊抿著唇,一個字都無法說出來。
淵輕聲道:「我知道自己不配留在您身邊,但……」
沈清弦打斷他的話:「你為什麼要留在我身邊?」
淵看著他,雙眸在冰室中異常明亮,他低聲道:「我喜歡您。」
喜歡……他喜歡他嗎?
沈清弦看著他,認真的看著,很想從他的眉眼間看到一絲一毫的破綻。這是幻象,是假的,是一場不存在的「夢」。
淵竟握住了他的手,熟悉的溫度降沈清弦拉回到現實中。
他說:「我很想您。」
沈清弦心砰砰直跳,真實的感覺透過緊握的手傳遞到心臟處,這感覺太熾熱了,太真切了,太無法拒絕了。
沈清弦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我也很想你。」他想他,想念溫柔的淵,想念陪伴他的淵,想念這個讓他初見情起,再見意難斷的淵。
淵的眸子更亮了,明明待在冷冽的冰室中,他眼中卻像是簇了火苗,他的聲音也沙啞了:「您真美。」
沈清弦只覺得喉嚨乾燥,無法言說的情紊灼燒了他的靈魂。
淵走近他,盯著他的唇道:「對不起,吾神。」
話音落,他吻住了他,褻|瀆了他。
沈清弦不知該作何反應,他的意識飄忽著,像是風暴中的一葉扁舟,搖晃著、顛簸著,承受著與死亡毗鄰的巨大刺激……還有比死亡還可怕的磅礴的快樂。
他輕喚著他的名字,無助又脆弱。這是夢嗎?果然是夢吧,否則怎會有這樣滅頂的快樂。可這真的是夢嗎?夢會這樣的真實嗎?真實到他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身體和他的滾燙和熾熱。
這如果不是夢該多好。
沈清弦猛地一驚,他一動,身體被碾壓過的疼苦傳遍全身,讓他忍不住眉心緊皺。
淵的聲音響在他耳邊:「抱歉,我給你清洗下。」
那難堪的地方讓沈清弦面色微紅,他別過眼去。
淵問他:「疼嗎?」
沈清弦低聲道:「還好。」
淵的聲音里滿是慚愧:「對不起,對您做了這樣的事。」
沈清弦不喜他這語氣,他說道:「這沒什麼。」
淵的聲音卻更低落了:「對您來說可能沒什麼,但對我來說是畢生難忘。」
沈清弦心一揪,很多話涌到了嘴邊可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他有些茫然,如果只是夢的話,說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他沒出聲,淵卻已經打起精神,他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問沈清弦:「我能留在您身邊嗎?」
沈清弦一動未動,他不是不想回答他,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他也想他能留在他身邊,可這一切都是假的,從頭到尾都沒有真實,又怎麼能貪心。
隨著沈清弦的沉默,淵再度失落,比之前還要失落,他的聲音更輕了:「對不起。」
別道歉,不要道歉。
淵為他穿好了衣裳,薄唇緊抿著,最後問道:「我還能再見到您嗎?」
一句話將沈清弦喚醒了。他在做什麼,他在想什麼,他怎麼能在夢中沉淪?
沈清弦心念一動已經回到了聖殿……他疲倦地坐下,身體的不適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
「你到底要捉弄我到什麼時候!」沈清弦低聲質問。
沒人回應他,似乎根本沒有可以回應他的存在。
沈清弦獨自待了很久,終於他無法忍耐,看向了冰室。
淵等在那兒,周身蒙了一層霜,仿佛一座美麗的冰雕。
沈清弦心如針扎,他的身體比思緒動得還快,已經出現在淵面前。
紅衣男子看到他的瞬間,冰雪融化、萬物復甦,他仿佛找回了失去的生命。
淵一把抱住他,急切地吻住他,在他無法形容的熱烈情感中藏著深深的恐懼。
沈清弦心疼得無以復加,哪裡還推得開他。
沈清弦不知道這算什麼……他時刻提醒著自己這是一場夢,卻又不由自主地沉淪其中。
美好的淵,溫柔的淵,愛著他的淵。
他們時時見面,時時親吻,時時都能相擁而眠。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什麼是真實的?沒有淵的世界嗎?那個他苦苦尋找都找不到他的世界嗎?
那樣的真實,他不想要。
就在他生出這個念頭時,他「醒來」了。
還在站在聖殿,但是他和淵的位置再度調換了。
看著高高在上的神,他體會到了「夢中」淵那深沉的恐懼。
沈清弦張張嘴,一行淚順著眼角滑下:「你到底是誰。」
顧見深心疼得一塌糊塗,但已經到了這一步,就只能硬撐住。
他問:「你希望我是誰?」
「不該是我希望的……「沈清弦搖頭道:「……真正的你是誰?」
顧見深擁住他,溫柔的吻落在他額間:「不要被你的心所迷惑,它只會給予你想看到的,只會欺騙你。」
沈清弦茫然地抬頭看他。
顧見深溫聲道:「你渴望友情,金陽出現了;你渴望愛情,淵出現了;你渴望紅色的花兒被救贖,他們就得到了救贖。」
沈清弦唇瓣輕顫著:「他們都是我的妄想嗎?」
顧見深溫柔的看著他。
沈清弦卻只覺得頭重腳輕,他問道:「如果都是假的,那什麼是真實的?」連自己的感覺都是虛妄的,那又有什麼是真實的。
顧見深再度抱住了他,給了他溫暖和守護:「放下你的心,信奉永恆不變的神。」
作者有話要說: 敬請期待明天萬秀山的特別節目——家暴現場!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