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一聲令下,黑色的軍團開始了無聲的衝鋒,猶如一群死亡騎士。
便是林煥也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自己身旁掠過。
空中受創的蟲群卻也並未退去,只聽王蟲一聲尖叫,最前方的甲蟲兵團紛紛收翅聳身,化為箭頭陣列俯衝而下。
兩股兵團就此展開了最直接,也是最暴力的對向衝鋒,一方是硬殼與觸角,
一方是裝甲與刺槍,在這場註定有一方將被搗爛的對沖中,死亡已經成為了一個不重要的概念,殺已是生命的唯一使命。
而對其餘人而言,震撼的同時,無數個念頭正在湧現。
能贏麼?
要贏啊··—·
可之後呢·——
不夠吧—·
不同於念頭紛雜的人群,劉默直直上前湊到了×身邊。
「沖不過。」他快速說道,「你的戰士雖然極具視覺衝擊力,但強度並未超過100,且在逆行向上飛行,衝擊力只有甲蟲的1/3,10秒後他們將被全員沖爛墜入大海,請立刻改變策略。」
「沒有策略。」李清明只默默看著戰士們的尾跡道,「我只能下達最簡單的命令一一進攻!僅此而已。』
.77
劉默不再言語,向後退去。
「林煥,回來。」李清明拿起對講機說道。
「可————.」
空中的林煥聽著對講機中的聲音,看著沖向甲蟲的兵團急道,
「我可以藉助他們的掩護襲擊王蟲—————-有機會的,×!」」
「回來。」李清明再次說道。
林煥只好恨恨咬牙,緩緩向下降去,眼睛卻始終盯著那支黑色兵團,祈禱著奇蹟降臨。
眼見雙方越沖越近,所有人也都逐漸地停止呼吸,心中默數。
3..
..
就在雙方排頭死士即將相撞之時,黑色兵團最前方的騎士突然一個騰身振翅,划過一道峭挺的弧線朝上空衝去。
他身後的兵團也同時做出了相同的反應,像是一群划過黑洞邊緣隕石,幾乎是擦著衝鋒甲蟲的身體,如引力彈弓般陡然騰向高空。
而那些甲蟲根本不及轉向,能做的只有紛紛展翅降速,亂成一團,甚至撞在了一起。
而那支黑色兵團,已加速向上空的王蟲展開真正的衝鋒。
「這不是———·我————」落在甲板上的林煥紅著眼晴捂嘴道,「他們———在用我的戰術——」
旁邊的唐也不禁瞪大雙眼:「看來是的-—----雖然他們已經變異淪為遵從指令的機器,但高等智慧和過去的記憶仍舊鎖在他們的體內,即便只有進攻的指令,也能自覺運用戰術——」
人群震顫之間,上空的王蟲更是陷入了慌亂,振著那半個頭顱發出絕命尖嘯,全體剩餘的蟲群頓時將它護成了幾層。
排頭的黑色騎兵則回望了一眼正減速回援的甲蟲,隨後亮出了刺刀一樣的雙肢,朝向王蟲的方向一個縱身再次提速,整個人如同箭頭般朝那層層蟲群射去。
他身後的兵團也做出了相同的舉動,他們翅膀的震動聲交疊在一起發出了音爆一樣的轟鳴,幾乎已經冒出煙來,甚至讓人害怕那些翅膀隨之會崩裂。
但他們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痛苦,他們只將武器對向敵人,因為他們收到的指令是進攻。
每個人都瞪大眼睛看著,看著他們不遺餘力地化作炮彈沖向層層疊疊護衛王蟲的蟲群。
3.....
/
人們祈禱著,祈禱著他們再來一次神之一手,用什麼特別的戰術或者能力一擊制勝。
但是沒有。
他們只是撞上去了,衝進去了,穿出來了。
黑色的兵團像是箭雨般,以肉身穿碎了蟲群。
嘢!!!
!!!
一聲聲撞擊這才姍姍來遲,每一聲都是血肉蹦飛肢體斷裂的炸響。
一隻只蟲子被沖爛、擊飛,它們卷著濃漿,噴著黑煙,散著斷肢墜亡。
3位騎士也在穿透蟲群後,化作三道拋物線,再無聲息地投向大海。
而那隻狡猾的王蟲卻偏偏藏身於防禦圈的邊緣,剛好躲過了這次衝鋒,正拼命尖嘯讓剩餘的蟲群再次將它護起。
更多的騎士也遭受了重創,只是那些斷掉的肢體依舊懸在軀前,被撞爛的殘翅依舊在奮力振動。
而進攻的指令一旦下達。
他們便再不會止歇。
即便排頭兵的刺刀雙肢已僅剩兩個冒漿的斷口,他卻再次划過一個陡峭的軌跡,毫無停留,毫無思考地回身展開了下一輪衝鋒。
剩餘的13位也同樣。
即便他們的速度已不再統一,即便他們看上去已是一群傷兵殘將,卻依然排成了一條不那麼均勻的長線,用盡一切再次振翅衝鋒。
通通通此時才傳來了三位殞命的騎士墜海的聲音。
但他們並未化作血泡,僅僅只是屍體。
看著這些身負甲殼、口器與複眼的他們,已經很難再分清他們是誰。
但李清明卻清楚地看到,一副眼鏡飄在了一具浮屍旁。
沒人聽到他細細的嘆息。
只因回身殺來的甲蟲已與黑色兵團相撞。
再一輪的裂響中。
那些該死的甲蟲就像是一柄閘刀,將衝鋒隊攔腰切成了兩段,又有3位騎土墜入海中。
後方的騎士不得不緊急轉向繞過甲蟲的圍阻。
而這次的甲蟲們並未猛衝,很快便放棄了陣型,一隻只鎖定目標朝落單的騎士撲來。
騎士們卻完全無視了這近在尺的危險,依舊盡全力向王蟲所在的方向振翅飛去。
於是,他們的翅膀被扯斷,他們的肢體被啃爛。
通通通他們一個個落海,沒有一聲悲鳴。
就在人們室息到要暈頭崩潰的時候。
「嘶!!!嘶嘶嘶!!」
排頭的騎士再次穿透了中心蟲群,每個人都清楚地看到,這次他的嘴裡銜著一隻王蟲!
即便他已經沒有了雙肢,口器卻進發出了更加驚人的力量,他狼狠地撕咬著,啃噬著,直到王蟲再沒任何聲息,他才一個甩頭將其擲向大海。
又一聲落水過後。
混亂的蟲群突然安靜了。
它們茫然地飛在原處,再無目標。
黑色的兵團卻依舊不知疲憊與傷痛,就地展開了進食與收割,一隻只巨蟲被啃掉頭部,墜入海中。
一次次的能量補充中,騎士們的斷肢中生長出了更鋒利的武器,破裂的甲殼在修補後現出了更黑的濃光。
片刻間,蟲群小隊全員覆滅。
倖存的8位騎士則再次於空中無聲列陣。
只是這次,他們的陣型出現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間隙。
大概是,留給同伴的吧。
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9位同伴再也無法入列了。
可記憶卻仍停駐在最初,無比確信這是一個17人組成的陣列,無比堅定,一個也不會少。
只是他們已沒有時間再去尋找失散的同伴了。
六隊蟲群,300隻巨蟲構成的大網,正徐徐向他們罩來。
在這面前,他們當真渺小得像一隻蟲子。
但他們卻沒有任何動搖地擋在半空。
如最初那樣列陣,等待長官的下一個指令。
此刻,看著他們形單影隻的渺小背影,黑空與大海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了死一樣的沉寂。
甲板上,每個人都意識到了什麼,知道該怎麼做了。
但握著污染液的手卻仍在發顫。
他們看著×,希望他能回頭髮出一個命令,來一段激昂的演講,讓狂熱席捲一切,自己也才能被沖昏頭腦,不經思索地吞下手裡的這瓶詛咒。
但他沒有,他只是一個人站在船首,頭也不回,話也不說。
噠噠?
一個瓶蓋掉落在地。
所有人都聽到了。
所有人都望向了甲板的中段。
是那位年長的女士,她正平靜地舉起手中的污染液,仰起頭,一飲而盡,而後優雅地將空瓶放在了地上,擦了擦嘴角,再轉望旁邊顫抖哭泣的少女,依舊是滿面沉靜地笑。
「別怕了,孩子,大人會頂住的,這只是選擇,歷史一貫如此。」
緊接著。
嘶-
一鋼鐵般的雙翅撕裂了她的外衣,黑亮的甲殼裝甲覆上她的身體,她的雙目化作巨大的黑色複眼,雙臂展為長長的刺槍。
噗噗一—噗噗她騰空而起,飛向了空中的兵團,無聲地補上了一個空隙。
整個兵團,仿佛也都踏實了一些,只當是迷路的戰友歸隊。
「嗚哇————·——..」甲板上的少女頓時一聲痛哭,瘋了一樣撤掉了瓶蓋,遠遠朝著×的方向哭豪道,「要贏啊!!!必須要贏啊!!!!『
接著仰起頭一飲而盡。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男人一口咬掉瓶嘴,吐掉卷血的玻璃碴吼道:「依依!!爸爸喝了!你千萬不要再喝了!!夠了!!相信爸爸!!爸爸是無敵的,
有爸爸在,夠了!!!」
隨後他閉著眼睛,痛飲一口,狠狠地砸碎了瓶子。
「媽媽別看我!!!」一個小伙子哭叫著將污染液喝下。
這一聲聲摔瓶中,甲板上的人群陸續被點燃,一個人將污染液吞下,就會帶著周圍的一群人吞下,吶喊聲隨之響徹黑空。
「變強—.—·我要變成最強的———最強啊啊啊啊!!!」
「你媽的再也不上班了,好啊!!!!」
「**我廿尼瑪!!!啊終於喊出來了!!封我號啊!!哈哈哈哈!!」
「X絕不會錯!!他是完美的!!他是神!!!神!!!!」
「東洲萬歲!!!」
「人類萬歲!!!
「存續萬歲!!!」
在這些絡繹不絕的聲響中。
嘶——嘶嘶一個個戰士破繭而出,飛向隊列。
隊伍空隙早就被填滿,很快擴充出一列·兩列··
幾恍之間,一個百人規模的黑色兵團已浮在空中。
他們沉靜無聲地默默盤懸著,喘息著。
眼中只有敵人,從未回顧身後。
而×已高舉起腺體,向著眼前的蟲群巨網輕輕一揮。
「吃光它們。」
滔天的振翅聲隨即響起。
黑色的騎士們化作一柄柄刺刀,沖向死亡。
《尖兵》節目現場,室息已持續了太久,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出現暈厥跡象。
不可名狀的真實感更是一次次襲來,令人茫然和眩暈。
即便他們的理智一次次告誡自己,這是個模擬倉,這是假的,但生理上卻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概念,巨大的矛盾感衝擊著他們,好像每個人都要精神分裂了。
有這必要麼?
一次模擬,有這必要麼?
而此時的場內,能勉強自洽的恐怕只剩下了嘉賓席上的三位。
只是喻望君已經哭顫到失聲很久了,完全失去了主持能力。
簡飛也已爛在了椅子上,眼前這個局面,但凡他桌上有瓶污染液怕是早就喝了。
其實早在「用污染液投射蟲群」的那一幕,他就已經開始崩潰了。
林煥的飛行,炸彈的破碎,蟲群的混亂,用現有技術和AR已經不可能解釋了後面的事對他來說根本已經成了一場夢,魔幻而又爆裂,理智在其間破碎感性在被迫沸騰—·—
就在這無話可說的室息中。
「咳————」沈劍的咳嗽聲傳來,默默沖簡飛點了個頭,「她說得很好,如果不是已經變異,我可能會去追求她。」
「哈?」簡飛一臉懵逼,「您腦子也看崩了?」
沈劍卻自顧自笑道:「她說一一別怕了,孩子,大人會頂住的,這只是選擇,歷史一貫如此。」
「???」」
沈劍沒再看他,只神色一肅,如以往般穩穩看著大屏,與全場,以及屏幕前的數千萬觀眾侃侃而談:
「沒什麼好意外的,×早就定下了這個計劃。
「還記得他最初說的麼?早在發現『主角時間』規則的時候,他就將自己定義為了面壁人,在暗中實施計劃。
「只是他面壁的對象並非是主宰,而是旅客和尖兵。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讓面壁這件事被淡化了,但他卻從沒放下。
「沒猜錯的話,在他發現「蜻蜓人』的時候,『群體變異」的計劃便已經誕生了,當然也可能更早,或許是在他對x兵團說出「別去想死亡,去想勝利」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輪廓。
「總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變成了兇猛的蜻蜓戰士,即使變異卻依舊忠於人類,這正是秘境最需要的武裝。
「這樣的武裝不僅潛在數量龐大,而且投入很少,X是不會放過的。我猜他還很遺憾蜻蜓人投海這件事,如果能為己所用,再多做一些實驗,他一定不會手軟。
「我甚至相信,即便沒有王蟲腺體,X也會用別的手段實現群體污染。
「只是由於王蟲腺體的存在,讓他更加堅信了這條道路。
「倘若時間充沛,他該會用更殘忍的手段實現這件事,他會在主角時間外偷偷地布置污染液,污染每家每戶的水源,讓人們在不知不覺中被迫變異。
「但在僅僅10分鐘的有限時間內,X只能換一條途徑實現這件事,於是他讓林煥嘗試用污染液直接污染蟲群。
「他知道這必將失敗,但也正是要讓人群看到這樣的失敗,陷入失去一切的絕望。
「也只有這樣一群人,才甘願捨棄一切,抓住任何可能的希望。
「換個角度看,如果記憶和信念仍有所殘留的話,這樣的一批部隊,其戰鬥力也必然遠遠高過被迫拉來的壯丁。
「綜合以上,這絕對是個殘忍的,反人類的計劃。
「但也是基於這個秘境,能構造出唯一可能通向勝利的計劃。
「就像那位女士說的,這是選擇。
「每個尖兵,每個旅客,都在危難面前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最後,感謝簡飛設計了如此精彩的秘境。
「它不一定符合每個人的口味。
「但至少,我很滿足。」
沈劍說著輕輕鼓起了掌。
觀眾席也跟著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
緊張的氛圍這才有所緩解,簡飛也終於喘過了氣,稍稍恢復了狀態,與沈劍苦笑感謝過後,像之前每一次一樣甩了下手。
「不說了,看比賽。」
「嗯。」沈劍也隨之看向大屏上即將接觸的兵團與蟲群。
「看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