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秘境的迴響

  《尖兵》主舞台。

  觀眾們依然沉浸在那前所未有的扮演感中。

  這就像是一場全程直播的頂級大片,只是沒人知道後面的情節。

  這場電影甚至都沒有一個導演,只有一個細節拉滿的巨大舞台,任由情不自知的演員們恣意發揮。

  而現在,所有人都望向了這個舞台的布景師,渴求他稍微透露一些舞台魔法。

  不僅是現場的人,網絡觀眾也有不少人已經開啟了嘉賓席的分屏,期待著大佬們對這9位選手的實時銳評。

  只是大佬本人,早已汗流瀆背。

  這他媽不對吧·—

  這根本不是我準備的秘境·——

  簡飛呆看著穹幕大屏,不斷地吞咽著口水。

  我能有這麼牛逼?

  不錯,理論上給我無限的算力,場景細節,NPC人物什麼的,或許還能模擬出來。

  但選手們所表現出的扮演感,只讓他後脊發涼。

  他發誓,這是現在任何模擬技術都無法做到的,藥劑、催眠師、秘能全上也沒有用,更何況他什麼都沒做。

  旁邊的沈劍自然也從簡飛的表情中看到了什麼,即便沒看到,剛剛那陣不遠處模擬艙傳來的鳴響也足夠他察覺到一切。

  這讓他十分確信,真正的秘境爆發了,且簡飛毫不知情。

  神奇之處在於,秘境的爆發時間與選手進艙時間完全吻合,覆蓋範圍大概也正是模擬艙的全境。

  不可能存在這種級別的巧合。

  人為引爆是唯一的解釋。

  要麼是有人提前布置。

  要麼引爆者就在那9個人之中。

  已經有這種技術了麼?

  是誰的手筆?

  無論是誰,這都已經是恐怖主義行徑了,理應被即刻剿滅。

  想到剿滅—

  那個群體的名字不覺盪出了沈劍的心頭。

  嗯———如果是他們的話,這一切就很合理了。

  另一個驚奇之處則在於,除了引爆秘境之外,秘境內部的畫面信息竟然還能直接輸出外部世界,與直播信號形成了完美對接。

  如果引爆秘境還能用某種詭秘的技術解釋,那這件事明顯已經超越了技術範疇,他們不可能安排一堆隱形的攝像機在秘境內,並按照人類的觀影習慣切換鏡頭,最終再拉根線出來連上外部世界的導播系統。

  這種精密,複雜系統性的大工程就算能實現,也不可能由一個隱秘的組織實現,當著東洲安全局的面實現。

  那麼刨除這個可能的話,就只剩下一種解釋了一這是主宰乾的。

  是主宰操控著那些看不見的鏡頭,是主宰親手完成了導播和剪輯,並將其大方地送給了所有觀眾。

  在分享—主宰在分享。

  獨自看完正常演出已無法滿足他,他要和無數觀眾一起分享這齣劇目。

  或者說..綜藝對,這依然是一場綜藝,綜藝是這場扮演中規則的一部分!

  難以理解,前所未有,但就是這樣的。

  想至此,沈劍堅硬的神色已不覺有些動容,尖兵本能的興奮正在他體內醞釀,就像是一座冰山正悄然融成火山。

  他難以克制地想像著,如果我在裡面會是誰?我能否識破這條規則?又會在何時甦醒?

  但凡這是個殺類或者規則類秘境,沈劍必定早就離席衝去入口救援了,就算幫不上忙,也不會在這裡臆想。

  但這是扮演類,一旦開場,就再沒人能進入。

  成為觀眾,細心品味每個細節,並與每個角色同步思考破局之道,才是對這一切最大的尊重。

  只不過,簡飛似乎並沒有這麼深的覺悟,此時他已經湊到了沈劍身旁壓低了音量。

  「那個—老沈啊——·

  「嗯。」沈劍只應了一聲,「我都明白。」」

  「可我不明白啊—」簡飛急道。

  「我———我更不明白!」喻望君更是快哭了,「這已經遠超直播事故了吧——·怎麼還沒人來叫停—我呼叫導演、製片半天了也沒反應——.

  「所以咱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簡飛呆看著沈劍道,「要不先疏散一下觀眾?」

  「倒也的確該防範一下秘境突變。」沈劍看著滿場觀眾道。

  簡飛的關注點則在另外一邊:「我這邊也想去後台看看數據這玩意兒到底怎麼完成信號傳送的——..

  正說著,三個人的隱藏耳機中同時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安東,總局,7級。

  「現在《尖兵》現場的一切由我來指揮。

  「主持人,簡飛,沈劍,請繼續履行你們的職責,只當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秘境模擬。

  「請解釋觀眾的疑問,並緩和節目的情緒,使這場節目看上去儘量正常。

  「後續需要三位配合的事項也會在這裡進行說明。

  「確認請微微點頭,我能看到。」

  沈劍當即輕輕一點,簡飛也很快跟上。

  安東這個名字他們並不陌生,都認識,也都見過。

  原北境國的特務頭子,加入安全局後也專門負責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擁有聯盟頂級的信息權限,權限甚至比一些首腦還要多。

  能力無可挑剔,只是毫無私德,對待敵人和同事一視同仁地不擇手段。

  能讓這位人物坐鎮現場,這次的事件大概是能想像到的最嚴重級別了。

  而從響應時間上看,他應該是從很近的地方趕來的,大概率對這一切早有預警,擁有不少更宏觀的信息。

  既然如此,聽從他的指揮自然也成為了唯一的選擇。

  喻望君這邊雖然還有點懵逼,但聽到安全局巨佬已經坐鎮現場,心態瞬間穩了不少,外加沈劍、簡飛都先後表態,她也便重整旗鼓,填起了這個尷尬的主持空缺。

  「哎呀,這次的秘境果然了不得!」她儘量穩住嗓音,不那麼顫地朝簡飛問道,「這就要請教一下簡飛老師了,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干你媽!

  簡飛頓時面色一獰。

  你倒也真會啊!

  可想來想去,這個情況無論如何也只能他來解釋了,簡飛便也強行穩了口氣,侃侃而談:

  「說到這個,這次的扮演可是做了不少的準備。

  「為了追求最大化的扮演感,在選手們同意的前提下,我們引I入了特殊藥劑、催眠手段以及秘能,在這一周內將他們的人設輸進了潛意識,再配合入場前的一些暗示和模擬艙含有藥劑的氣體,

  當進入這個遊輪場景後,他們就會自然而然地投入扮演,完全忘記節目的事情。

  「我知道這有點誇張,實際上我也覺得很誇張,但最關鍵的秘能催眠部分,正是由沈劍老師及其團隊親手完成的,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級別學者的魔力。

  「怎麼樣,能透露一些嗎,老沈?」

  這次換沈劍「干你媽」了。

  簡飛你不是企業的人麼,怎麼比機關還會甩鍋?

  但仔細想想,從技術角度的確無法解釋這件事了,簡飛也是事出無奈。

  既然如此,沈劍也就很好回應了,

  「我很感謝選手們給我這次秘能試驗的機會。

  「精神類秘能雖然在秘境外會被削弱,但配合一些輔助手段還是能有一定效果的。暫時而言,

  試驗結果已遠超我們的預料,選手們的確已全情投入扮演。

  「更多的細節我不便透露,作為最前沿的秘境技術,其中充滿了危險性,也請大家不要效仿。

  聽到這裡,觀眾們終是接受了這一切。

  不過—.—

  效仿?

  您也太瞧得起我們了!

  另一邊,導播室,眼見牢簡、牢沈終於把這事兒給圓了過去,她牢楊也終得以喝了口水。

  再看向周圍正緊急入場展開布置的機關特勤,楊姿難免也了一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事已至此,早該終止直播。

  秘境內傳來的視頻自然可以保留,但決不能再通過視訊TV展示給觀眾,哪怕這會造成一定程度的恐慌,也總好過為所有人獻上一場失控的恐怖主義表演。

  但那位站在屏幕牆前,金髮藍眼,冷峻的北境男人顯然不這麼想。

  「輿論反饋如何。」他輕輕問道,

  「很驚喜——-異常激動—.」輿情監控員磕磕巴巴答道,「觀眾們再瘋狂,也無法想像到這是真正的秘境爆發-—--即便職業尖兵能察覺到一些不對,但也因『秘境不可能對外輸出視頻」而否決了自己的猜測,他們最終接受了沈劍的解釋,認為這是頂級學者團隊的秘能。」

  「好的,繼續。」安東對監控員道,「我們的人,以及輿情AI也在高度關注這件事,發現散播恐怖言論的即刻匯報。」

  說完,他又指了指剛剛搬進來的一箱大號視界頭盔:「節目組的每個人都戴上這個,接下來我們通過它來交流,我要確保你們在場隨時應對情況,同時還要保證你們每個人只能聽到我需要你們知道的事。」

  眾人聞言紛紛上前,近乎爭搶著戴上了頭盔。

  他們可不想知道更多的事了,這玩意兒簡直就是救星。

  隨著頭盔密封戴好,他們視聽也就此與外界隔絕,眼前僅僅顯示出了《尖兵》的實時畫面與自己的工作屏。

  舒服,太舒服了—最好永遠都不要被那個北境人叫到。

  可那個北境人卻又突然一個抬手:「你不用戴。」

  「啊?」抱著頭盔的楊姿左右一看,全他媽戴上了,好像就她自己了。

  「坐這裡。」安東輕輕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你是總製片,又是最了解他的人,我需要你知曉全部實況。」

  楊姿聞言一嘆,只好扔下了頭盔走過來老老實實落坐。

  好吧,這下真成牢楊了。

  悲嘆之間,剛剛布置好的大屏亮起,一個穿著白襯衫,掛著石膏的女人側影出現在畫面中。

  「第一現場已穩定,第二現場情況如何?」安東問道。

  「暫時穩定。」畫面中的白晝狀態很好,喝著咖啡檢視著眼前的屏幕道,「球形秘境正靜止在海面上,剛好囊括了整個遊輪,我們的船保持在安全距離,更多的特勤正也正乘船接近現場,隨時可以展開救援和逮捕。」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災難,可唯獨你—————」安東搖著頭笑道,「感覺得救了,對吧?」

  「你確定要在這麼緊張的時候說這個麼?」白晝也笑著點了點耳機,「上層首腦正全程觀看著這一切,要不再來兩段北境傳統冷笑話?」

  「看來心情真是不錯。」安東隨即說道,「再次確認過了,兩個秘境輻射完全相同,都是Y11,它們根本就是同一個,只不過投射出了兩部分,就像一個跨越空間相互連接的蟲洞兩端,這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我的思維很難對此形成判斷,你有什麼猜測麼?」

  「現在並不是做出猜測的時候。」

  「別矜持了,你的直覺一向是所有人滿頭霧水時破局的關鍵。」

  白晝聞言也不再推辭,當即點頭道:

  「我們原本想像中的『藥』是某種化合物,它由基本粒子組成,聚少成多產生效用,根據劑量不同效果也不同。

  「但眼前的情況,令我產生了另一種猜想,

  「藥是一個整體,就像我們的靈魂一樣,它無法被分割。

  「即便它被切成兩部分,相互分離上千公里遠的距離,卻依舊是一個整體。

  「因此一邊被引爆,另一邊也會被同時引爆。

  「於是在我們的觀測中,兩個秘境同時爆發,且輻射參數一模一樣。

  「就是這樣,這個猜測有幫助麼?」

  「對眼前的局面來說想不到太多的意義。」安東點頭道,「但長遠來說,我相信我們已經更接近真相了,而且這如果是真的,我已經想到了一種極端的可能。」

  他說著又趕緊擺了擺手:「但願這不是真的———」

  白晝似乎也猜到了他想到了什麼,卻也無意深究,只凝視著眼前的屏幕道:

  「專注眼前,我的建議是停止直播。

  「從你剛剛給我的李清明口述來看,敵人顯然已經為此準備了很久,不要讓敵人如願是最基本的策略。

  「既然他們想讓所有人看到這個秘境,那我們就一定不能滿足這件事。」

  「這也是我的意見,但敵人對此早有準備。」安東說著沖身旁的技術員吩咐道,「播放那段錄音。」

  很快,一個低沉撕裂的聲音響起。

  「滿足我,讓演出完整地呈現,讓觀眾送來真實的呼聲。

  「否則。

  「我們將送上更多、更大的災難。」

  聽到這個聲音,導播室內的全場人也都冷了下來。

  短暫的沉吟後。

  「從哪裡收到的?」白晝問道,

  「秘境。」

  白晝明顯愣了一下,又問道,「怎麼收到的?」

  「就在秘境爆發的同時,新海的秘境監控系統收到了這條語音。」

  「別沉默,我要聽你的猜測。」

  「這————·已經不用猜了。」」

  「那就說出來。」

  白晝理了好久氣息才說道:「主宰,在說話。」

  呼.··

  本來已經冷冽的全場再次刮過了一陣陰風。

  秘境中的主宰。

  它向外說話了。

  「不僅如此—————」白晝自己的氣息也有些混亂,「它說的是————「我們」。

  「是的,『我們」。」安東小v心地品味道,「又一次地,我感覺自己對秘境一無所知。」

  「但是———.即便如此———」白晝沉聲道,「我們依然該切斷信號,不該讓敵人如願———」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高層的決定是滿足它。」安東搖著頭道,「他們認為現在的聯盟無法再承受一連串秘境災難的動盪,要滿足這位主宰,儘快將它送走。」

  「我堅決反對。」白晝不輕不重地捶在桌上,正色道,「順從敵人,只會讓這一切朝著敵人想要的方向發展。更可怕的是我完全無法猜測那個方向是什麼,我完全無法理解讓所有人看到這個秘境是為了什麼,這種未知讓我感覺很不好,我寧可面對一系列的秘境爆發。」

  「那是你,高層可不想面對。」安東道。

  「呵。」白晝一笑,「歷史一向如此,地位越高就越惜命。」

  「他們在聽的,你知道吧。」安東忍俊不禁。

  「當然,我就是說給他們聽的。」白晝加重了音量,一個字一個字格外清晰地說道,「去他媽的戰略考量,就是一群貪生怕死的綏靖。」

  聽到這個,本來已經冷冽且陰風滿滿的房間直接跌到了絕對零度。

  便是安東也都一臉精彩。

  勇敢!

  不愧是將死之人。

  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這也算是白晝最後的死諫了。

  安東對此保持了沉默。

  這是個改變決策的最後契機了。

  只要他從耳機里收到一聲指令,直播就會瞬間切斷,隨後全聯盟尖兵將進入戰時狀態。

  各城市庫內的全部寶具、藏品、能量塊、材料,一切的一切,都將匹配並發放給需要的尖兵。

  無論其隸屬於機關、企業,還是自由尖兵,都將無條件聽從指揮,扞衛每一寸現實的領土,清理每一隻入侵的生物。

  那將是一條完全相反的道路。

  而今天,或在決定未來的歷史?

  漫長的沉默後。

  「計劃不變。」一個平淡的聲音出現在了安東的耳機內,「她不干就換人。」

  安東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不,不會的,今天什麼都決定不了。

  如同過去無數個偉大或醜陋的瞬間一樣。

  有些人以為歷史是因這些瞬間決定的,充滿了英雄與史詩。

  但歷史其實是客觀的,像是熱力學定律一樣,某些粒子或許會偶爾跳脫,但總體永遠處於必然的趨勢。

  涉及的人越多,影響的面越廣,這個趨勢也就愈發不可避免。

  「計劃不變。」安東口氣友善地轉達了意志,「你不干就換人。」

  '.......

  白晝長嘆了一口氣,乾巴巴笑道,「個人的力量果然還是有限啊。那就干唄,還能咋的?」

  「個人的力量的確有限,但也要考慮不同的場景。」安東卻滿是希望地看向了大屏上若有所思的X,「唯物史觀中,英雄只是可有可無的點綴,但眼前決定一切的場景,似乎並不是唯物的。」

  .........

  白晝也跟著一恍。

  是啊,秘境從來就不是唯物的。

  是英雄的。

  一個人,足以扭轉一切。

  嗡一秘境畫面中突然炸出了一陣鳴響,整座遊輪都隨之猛烈一晃。

  天空化為濃黑,大海染成血水。

  機器熄火了,人們凝滯了。

  片刻的然過後,無數個尖叫疊加響起。

  唯有那隻黑色的海鳥,依舊在上空盤旋,發出了興奮的鳴叫。

  滿場錯間,白晝回歸了最冷靜的那個,重又站直身體,眼中也再次煥發出光亮。

  「我道歉,是我格局小了。

  「來吧,繼續這場表演。

  「願尖兵,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