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峰學院，食堂。

  這盛世，已如K所願。

  此時，親眼所見X與林煥的雙向成全。

  扭曲，已或多或少地出現在了每個人身上。

  「這兩個人——.真的不是節目組特意找的麼—

  「不可能的，那一堆小表情演不出來—」

  「可惡·我也想認識同步率100%的妹子——」

  「有沒有想過，他們如果真的在一起———會發生什麼？」」

  「讓X———Cos成初號機再做麼？」」

  「臥槽不要突然說這種怪東西啊！

  「等等··.這好像還能接受—我想到的是林煥配合X進行時間停止和無限制催眠「？？？你們在想什麼，髒了，我的腦子髒了！！」

  「不過話說回來，突然好想看他們上普通的節目———

  「我去你也是麼！突然就覺得秘境馬馬虎虎了，想看他們同居做菜什麼的會發生什麼！」

  「完了，戀綜回來了，全回來了，製作人全白幹了！」

  「打住！關注秘境，看比賽看比賽！沒投票的快投！」

  中央桌前。

  幾人齊齊望向殷璃，投去了信服的目光。

  果然，只有勺子才是正確的，這就是1號野女人的自信，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今後還是站你這邊！

  但殷璃這邊，明明贏了卻好像比輸了還痛苦，尤其是在李清明露出玩伴一樣的表情，抬起那個初號機手臂的時候，她直接狠狠低頭干起了手機。

  「嘰嘰—-嘰嘰——.」已完全蟲化的K對此更是合不攏嘴，只有完全蜷住身子強行捂嘴才沒叫出來。

  殷璃則乾脆直接起身：「好了，秘境基本完了，沒意思了。」

  「啊別！！」K連忙蠕動起身體，「對行家來說，好戲還在後面呢！『撕面具」遊戲還在進行中，李清明完成秘境進入休息營地才算開始，現在就急著走，難道是——-過於在意他與某位選手的互動——.—

  「」.——·只是去拿水果。」殷璃再次恨恨離去。

  「嘰嘰——.—.嘰嘰———.」K也再次捂住了嘴開玩笑，誰管李清明跟誰撕。

  真正的大戲是他們完成秘境，最終重逢的那一刻。

  已經忍不住了.——.快.—.給我快——.早知道在這裡布置全視角攝像機了《尖兵》主舞台。

  與學院食堂相比，現場觀眾的扭曲無疑更加劇烈一些。

  其中比較悲觀的那部分已經盯向了秘境限時。

  可惡，還有幾分鐘就結束了——為什麼只給他們20分鐘？

  而下一場《尖兵》還要等待一周！

  要不給他倆辦個專場吧！

  其實不要說觀眾，就連現場主持人喻望君也開始扭了。

  「啊這個—————.只是—————-默契的配合，大家不要往奇怪的方向聯想啊。」喻望君原地扭痛快了才轉望右側的沈劍，「沈老師對這節車廂中他們的表現有何看法？」

  快！快把氣氛拉回來，找回《尖兵》該有的硬核！

  沈劍倒也不負眾望，氣息一沉道：

  「雖然是歪打正著，但這節車廂的確體現出了感性與理性之間的彌補。

  「林煥靠直覺快速排除了虛假的對象，X則始終保持敏銳的洞察力，而且最後找到了傳遞信息的方法，並啟發林煥撿起了『紀律委員X」掉落的原子筆。

  「這個結果也完全符合我的認知。

  「作為一支隊伍，多樣性與互補性的優先級遠大於戰鬥強度。

  「現在的學院教育和尖兵選拔理念也是這樣的，正因如此，我們才能看到X與林煥這樣的年輕尖兵橫空出世。

  「我對今晚本沒抱太大的期待，但不得不承認，最後的這組，很精彩。

  「但對誇下海口的簡飛來說，或許有些不好面對。

  「怎麼，想好等等該和X說什麼了麼？」

  正如沈劍所說，現在簡飛的面色的確不怎麼好看。

  之前話說得太滿了，這樣下去很難收場啊。

  但簡飛到頭來還是灑脫一笑：「還能說什麼？強就是強，他們比所有測試尖兵都要強一個維度，承認就是了，不過最強的，還是學者前輩你。」

  6

  「我本來不想把這麼有趣的秘境浪費給他們的，是你挖了坑勾引我跳了進去。」簡飛側目道，「也就是說你早就對X和林煥的水平有了很高的判斷，X還能理解，畢竟他開場就玩了個小遊戲，之後又解決了《真菌宿舍樓》。但林煥呢？你不是根本沒看過她的資料麼，又從哪裡看出了她的不同凡響，願意透露一下麼？」

  沈劍微微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抬起了手：「看比賽。「

  好吧，雖然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但觀眾們還是老老實實看向了大屏。

  此刻，隨著「真實的自我」滿足離去，通向最後車廂的大門早已打開，但X與林煥卻依舊僵在原地，一臉的生無可戀。

  贏了比賽，輸了人生。

  贏了訴訟，卻為了證明無罪，而暴露了瀏覽記錄。

  不過如此。

  早知道一上來就把這個最可疑的砍掉了。

  不過很快，X便重整旗鼓，緊了緊頭上的蒙眼布。

  林煥同時也是嘴巴一張，顫顫捂臉。

  糟糕，他有蒙眼布！

  X更是一笑。

  哈哈，我有蒙眼布！

  一直以來，都存在一個藻堂火災思想實驗，

  如果澡堂突然起火，來不及穿衣服就要逃出去面對圍觀的人群。

  那麼，是該捂襠還是捂臉？

  這是個嚴肅的問題，從來都是。

  捂襠的話，表面上遮住了關鍵部位，但恐怕很難完全遮住，至少屁股也會被看到。

  捂臉的話，雖然暴露了一切，但至少沒人知道這屌人是誰，代價則是被完全看光，異常羞恥，

  另外周圍萬一有熟悉的人，從他暴露的部位推斷出他的真身並不難。

  但話說回來。

  都能從暴露的部位推斷出真身了，熟悉到這種程度的人，被看一下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也正是現在李清明的心態，接下來只要綁緊蒙眼布，對少數幾個人三其口就可以了，餘生還能自信地活下去。

  但林煥，已經捂什麼都來不及了。

  接下來，她能期待的也只有一件事了。

  世界毀滅吧，趕緊的。

  釋然的微笑中，她與X齊齊走到了車廂出口門前，抬腕看了眼表。

  【距列車分裂：5：31】

  隨後，他們同時提了口氣，重整心態，邁向了最後的車廂。

  兩個分屏也重新並回了一個，畢竟這該是相會的中央車廂。

  一陣短暫的黑場過後，李清明的眼前再次亮了起來。

  林煥正站在車廂的最遠端，與他一樣因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微微一縮。

  終於真正見面，二人的目光卻並未在對方身上停留太久，而是齊齊望向了車頂。

  沒有抱臉怪，也沒有規則。

  接著又看向車廂，非常普通，機器正常，沒有乘客，只有對方。

  那麼接下來下的規則，也就剩下了最初的那個一【分裂了，分裂了，一個變成兩個。

  【越陷越深，越走越遠。

  【要回去，要統一。

  【我們要重新抱在一起。】

  這其中最刺眼的，無疑是那個「抱」字。

  從之前的經驗來看，規則中的每個動詞都是直白的，要【直視】對方就是要直視，要【奔跑】

  【跳躍】就是要奔跑、跳躍，要【消滅】就是要消滅，要【滿足】就是要滿足，從頭到尾也不存在什麼隱喻。

  所以要【抱】在一起，大概也就是要抱在一起。

  我說簡飛啊，這是怎樣的惡趣味—

  想通這一點後，李清明已不好再直視對面的林煥，而是側頭避開她的目光，有點難繃。

  對面的林煥似乎已經無所謂了，只微笑著走上前來：「好了，結束吧，苦難。」

  李清明則側頭看著黑窗中自己的映像，繃了足夠久後，終也勉為其難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去：「除了最後那段，我其實還挺享受的。」

  「但是很累啊，很難熬。」林煥柔聲嘆道。

  李清明依然躲避著她的目光，望向了她左右空無一物的黑窗，輕嘆道：「好吧，我知道了。」

  「嗯！」林煥至此走到李清明面前，美美地張開雙臂，「那來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正當全場觀眾羞恥捂臉，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擁抱的時候。

  下一刻，那個林煥的腦袋卻突然沒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脖頸。

  她碎裂的腦袋砸落在地，滾出老遠。

  而X正手握棒球棍，上面還淌著漿汁。

  「啊！！」

  不少觀眾都叫了出來，若不是血腥部份做了淡化處理，他們怕不是會真以為×殺了林煥。

  但現在看來···沒這麼簡單··

  這.—....不是林煥？

  他們仍未相會？

  全場驚愣之間，「林煥」殘軀的反應很快印證了這一點。

  「為什麼——-為什麼不與我擁抱—」無頭的軀體顫步向後退去，地上碎裂的頭顱蠕動起殘存的唇體，「我們好不容易——都到這裡了———為什·——為什麼—」

  「我可以用四種方式回答你，或者說是回答觀眾。」李清明面無表情地看向地上的頭顱，揮了揮球棍上的血跡，「但我懶得多說廢話，所以只說最直觀的那個。」

  他說著指向了兩側的黑窗：「我是有映像的，而你沒有，這就夠了。」

  「為什麼——就必須有映像————」頭顱掙扎著，難握地哭道，「為什麼———·就必須有身體即便是分裂的人格.難道就不是真正的活著麼·我難道不是由你而生麼—.為什麼—·.一定要—殺死我·——」

  李清明想說「關我屁事，去問簡飛」

  但想了想，這樣有點太破壞代入感了，外加他還挺喜歡這段對白，乾脆也就看著地上的頭顱順勢答了起來：

  『這牽扯到生物學、心理學和哲學，如果非要用簡單的語言來概括的話」

  「『你』可以有無數個，但『我』必須是唯一的。

  「如果同時存在超過一個『我」，那『我」也就不再是『我』了，被消解的將不僅僅是『我本身」，就連「我」這個概念也會被一併消解，而人類現有的大腦似乎還沒做好應對這種局面的準備。

  「因此消滅多餘的、虛構的、分裂的「我」，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方案。

  「好了，我知道這個回答既不精準也不透徹，但我趕時間，麻煩你死快點。」

  「這是—.很好的回答—」頭顱吟道，「但—.我也是「我」，我也想活下去————我也有資格爭取這一切，對麼—.」

  「再說一次，我趕時間。」

  「那就—————對不起了，『我」。」頭顱凝視著李清明，眼中閃著淚花道，「分裂了，分裂了，

  一個變成兩個——越陷越深，越走—越遠！

  就在她說話的同時，濃濃的黑霧盪出，同時包裹住了頭和身體。

  從黑霧的形態來看，身體開始長出新的頭，頭也在延伸出新的身體。

  李清明頓時一個膛目，再次揮棍砸向看上去更加脆弱的後者。

  可那黑霧卻真的像霧一樣，被直接砸成獨立的兩塊，並重新開始生長。

  李清明本要再度攻擊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搞什麼？

  無限分裂？

  富江麼？

  凝滯之間，那三坨黑霧已各自凝化出人類的形態，三個不同的人，惟妙惟肖。

  其中被李清明打成兩塊的黑霧，分別凝成了他自己和林煥。

  而那個被打掉了頭的軀體，則像第一節車廂的分裂惡魔一樣，成為了一個半×半林煥的存在。

  就這樣，X，林煥，X和林煥融合體，一個個站起身，一個個抬起手，一個個渴望地看向了李清明，如交疊的夢魔般一個個說道：

  「分裂了，分裂了，一個變成兩個————

  「越陷越深，越走越遠！

  看到這樣的景象，便是李清明自己都有點分裂。

  主舞台現場，觀眾們看著這些難辨的形象糾纏在一起，更是陷入了室息的驚懼，甚至連哪個是原本的季清明都有些分不清了···

  分不清啊，分不清啊！

  「哎？」簡飛竟也跟著驚疑一滯，好像這個秘境不是自己設計的一樣。

  沈劍聽到這個的瞬間便是一個挺身：「怎麼，有意外？」

  「稍等——」簡飛這便拿出手機悶頭交流了一番，而後擦了把汗，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才硬著頭皮說道，「我向節目組、選手和全體觀眾道歉，這裡好像出BUG了—」

  「？？？」

  全場木訥間，簡飛也趕緊指著屏幕解釋道：

  「因為本來沒準備使用《詛咒地鐵》這個模擬秘境，所以最後一次調整後並沒有再做測試-」

  「現在才發現，他們的車廂並未寫上修正後的規則，也忘記疊加對方的影像了——

  「這段設定倒也不複雜，就是說列車在行進的過程中，中央車廂已經分裂成了兩個，隨之產生了兩個人格，他們各自偽裝成了X和林煥的樣子，企圖替代他們與對方進行融合。

  「而一旦與這兩個假的人格擁抱，Gameover，列車將永遠迷失在分裂的軌道上。

  「謝天謝地，X通過其它線索發現了這一點，但是————-想要擊敗BosS，必須與林煥協同。

  「協同的方法也很簡單，依照原本的設計，分裂的車廂並未完全失去聯繫，而是處於一種可以相互觀測的疊加態。

  「X車廂內的情況，會以半透明虛影方式讓林煥看到，同樣的，林煥那邊的情況也會傳達到X的視野里。

  「這樣他們就可以看著對方的戰鬥，直接實現交流，相互配合解決最終BOSS。

  「但由於我們忘記了疊加他們的影像了—.現在的他們恐怕已經不可能完成協同.兩個車廂都將不可避免地陷入混亂，直至被無盡的分裂體淹沒「總而言之，這種情況已經不可能完成清理了。」

  簡飛說著起身與眾人翰躬：

  「非常抱歉，這是我的失職，清理失敗後我也會當面向X和林煥道歉。」

  全場目瞪口呆，屏幕前千千萬萬的觀眾也隨之凝滯。

  屏幕上，X已陷入了3個分裂體的圍攻，只能狼狽地左閃右躲，生命條也開始被刮傷。

  他卻根本不敢反擊，生怕繼續引發分裂。

  但他同樣沒有放棄，正拼命地四處蹄躍著，試圖擊打車窗，試圖撞出車門，試圖躍上車頂，他搜尋著車廂內的每個角落，捕捉著壁上的每個裂紋。

  他沒放棄，他還在尋找交流的通道，他相信著設計者，一定留下了破局的方式。

  可.

  沒有啊·——·

  什麼都沒有啊，X，連規則都沒寫。

  這次是簡飛搞錯了啊！

  此時，X愈發不屈，觀眾們也就愈發心疼和絕望，

  即便是尖峰食堂的K都忘記了去看殷璃，而是焦急地掐死了巴迪亞的大腿。

  開什麼玩笑！都到這裡了！結果因為這個失敗了麼！

  為什麼就一定要弄個總Boss！就一定要來個分裂反轉！

  就直接在這裡結局不好麼？就直接讓他們在這裡擁抱不好麼！

  難受，憋屈，好痛苦，扭曲。

  但縱使如此，人們卻也很難真的去罵簡飛。

  人家這個秘境確實也不是為正賽準備的，只是跟沈劍私下交流的內測版。

  未來科技的秘境已經驚艷到所有人了，現在痛苦的唯一根源，正是因為這一切太過驚艷，

  至於X·

  此時的觀眾們眼看著X的血條越來越短，越來越短，很多人已閉眼低頭，不忍再看。

  這如同一場緩慢的死刑，刀子正一毫米一毫米地切進他的喉管，人們正一點一點地看著他的室息。

  可以了，X，已經很棒了。

  別再努力了—

  停下來吧。

  在這格外難握的悲傷氛圍中。

  沈劍卻始終盯著屏幕，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為什麼沒有林煥的畫面？」他突然問道。

  「也是調試問題——-那邊機位的參數搞錯了，BUG的一部分。」此時的簡飛已再無之前牛逼轟轟的樣子，像個犯錯的學生一樣低頭答道，「但能確定的事，林煥那邊也還在繼續，她的流程不受影響，情況和X這邊是一致的，只是丟失了攝像機位罷了———」

  「就是說，還沒結束。」沈劍定晴點了點頭，「我的一位老朋友經常說一一團滅之前永遠不要放棄希望，哪怕只剩最後一滴血，也要流向前方。」

  「可.」簡飛捂著眼晴恨恨捶桌道，「沒有相互交流的話—..不可能的——·怎麼想都是不可能解決分裂B0SS的，這不是技術問題。」

  「那個，忘了麼？」沈劍卻一臉期待地看向大屏，像個即將打開生日禮盒的孩子，「他們早已許下了跨越時空的約定。」

  「！！！是愛！！」旁邊代入到飆淚的喻望君當場破功喊了出來：「說的好啊，沈劍老師！！

  他們的愛！！一定能贏的！！」

  「」..—」沈劍本來想回罵一下，但最終還是舒了口氣，繼續看向了自己的期待。

  隨便吧。

  愛與數學。

  直覺與理智。

  或許本來也沒那麼大的不同。

  來吧，X。

  林煥。

  滿足我。

  多年以後，讓所有人都看到。

  什麼才叫尖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