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中,李清明依然在笑,很少笑得這麼開心。
但對其他人來說,這一點也不好笑。
完全不理解笑點在哪裡。
他們只看到,李清明和葉淺捏碎了最後的希望。
唯一能反抗他們的蔡智新,也已經倒下了。
不可避免地,那僅存的一絲理智,已如風中殘燭,搖曳殆盡。
「我……不行了……」
「這是什麼……看見怪東西了……」
「唉?你臉好怪啊……哈哈……」
「原來……也沒那麼難受……」
「哈哈哈哈!爺要飛升了!讚美秘境!!!!」
在這此起彼伏的囈語中。
「呀!呀呀呀呀呀!!!!」
突然傳來了一串異常童真的聲音。
所有人都短短一滯,腦子像是被天使揉了一下。
「都是笨蛋,大笨蛋!!」
吉小祥爬上了桌子,閉著眼睛悶頭喊了起來。
「你們都是毫無主見的大笨蛋!
「我不只在說現在,我是說每一天!
「毫無主見的上學,毫無主見的生活,毫無主見的誤解他人,毫無主見的黨同伐異!
「不經思考就接受順耳的話,只憑本能就敵視不同的人!
「總是擠進相同立場的多數派,只要有群體撐腰,怎麼傷害他人都不會自責!
「李清明都那麼努力,那麼努力地耍花招讓大家冷靜下來了!你們怎麼還這麼笨!!
「笨蛋就不要思考啊!你們的腦子已經廢掉了!閉上眼睛跟著獨裁者往前走就好了!
「不過我們的獨裁者也是大笨蛋,他明明什麼都想到了,就是不會說人話!這個情商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來好了,我把李清明從始至終的策略告訴你們。
「他這樣的人,他這樣的一個大笨蛋。
「為了完成秘境,他會燃盡最後一滴血,燒乾最後一顆細胞!
「早著呢,離絕望還早著呢!
「只有李清明說不可能的時候,才是不可能!
「所以笨蛋們,放棄思考,追隨暴君。
「發揮出你們僅有的人多勢眾的力量!
「這才是笨蛋的唯一的希望啊!
「呀!!!
「呀呀呀呀!
「呀!呀呀!」
「我……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呀呀呀呀呀!」
這一連串奶里奶氣的羞辱訓斥過後,李清明聽得是一臉費解。
「你在說什麼鬼東西。」
「呃…………果然很尷尬……」吉小祥一臉要死的樣子,誰都不敢看,這便爬下桌子蹲回了桌子底下,蜷身抱頭回歸自我,「我……我自己死一死好了……」
然而神奇的一幕,卻真的悄悄發生了。
眾人的眼神竟然逐漸清澈了回來。
吉小祥明明全程都在罵人,但被罵的人卻反倒被治癒了一樣。
好像在最疲憊最絕望的時候,被一雙軟綿綿的腳丫踩著做了套精神按摩。
那驚雷過後並沒有暴風,反是烏雲散去,再見晴空。
那崩潰過後並非土崩瓦解,而是露出了最珍貴的內在。
鄭睿星此時也終於得以掙脫,再視集體,已熱淚盈眶:「回來了,都回來了……這才是我們啊…………」
在這莫名的平靜中,一個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時間不多了,咱們寫點東西給家裡人吧。」
「對……對對。」他旁邊的人抓出了筆記本,「我要告訴家裡人,我們最後也沒有崩潰。」
「媽媽……你寬心,我是帶著尊嚴,以人的方式離去的。」
「剛才竟然要對朋友下手……我在想什麼……還好被罵醒了……」
「啊?你們也聽到剛剛的話了?看到那個東西了?我以為是秘境幻覺呢!」
「那是咱們班小吉祥啊……」
「真好啊,咱們班還有這樣的人,可惜沒時間認識了。」
安詳再次出現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與之前皈依李清明的安詳不同,這次沒摻雜任何其他成分,唯有坦然與平靜。
原來人的精神從不需要寄托在什麼神魔鬼怪上。
原來自己已足夠強大。
……
14:08:47,操場指揮帳內。
屏幕上的「46」曾一度跌至「39」,但很快又返回「46」。
技術人員解釋這是信號干擾造成的誤差。
但白晝知道不是這樣。
看著那一道道曲線和波形,她能感受到裡面的人有多努力,又有多煎熬。
炸團一觸即發,甚至已經發生了,但他們又從那個彼岸硬生生爬了回來。
白晝的右手在抖,石膏內的部分也傳來了節節陣痛。
便是旁邊的周城也不覺紅了眼睛,咬著牙默念著加油,但又怕被白晝聽到被笑話。
突然,頻道里傳來了驚喜的聲音。
「來了一位尖峰學院的實習尖兵,他還沒有救援資格,但情況似乎滿足條件,ID和寶具發過去了!」
「!」白晝立刻望向技術員,「評估!」
技術員緊著飛速操作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極大的數字,他瞬間喜極而泣:「93%,可以進……快!」
「中田!去門口接他!」白晝朝著麥克風吼道,「即刻救援!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給我扔進秘境!」
「最——K——」中田的聲音在音爆中拉遠。
營帳中,所有人也都驚喜對視。
「還是尖峰學院靠得住!隨便一個路過的實習尖兵都這麼穩!」
「堅持住,最後1分鐘,再堅持1分鐘就好了!」
「啊啊啊再快點,中田再快點啊!!」
正當眾人稍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耳機頻道里突然又傳來另一聲驚叫。
「偷渡!!!重複一次!!那個賭鬼尖兵偷渡秘境了!!!」
「什麼情況??」周城怒問。
「中田剛一走,那個賭鬼就衝進去了……」
全場啞然。
屏前,技術員看著數據渾身一軟,呆滯回頭:「秘境……已達……容納上限。」
他臉上的熱淚依然在流,還來不及冷卻。
死寂之中,白晝的手突然不抖了。
她緊了緊麥克風,再次開口:
「責任在我,不該讓中田離開秘境入口。
「醫療人員就位,5分鐘內見分曉。
「中田也回來吧。
「準備抓人。」
……
β1-2103257,爆發後52分鐘04秒。
「鈴鈴……鈴鈴……」
室內,大家都在平靜地書寫著自己的史詩,以至於海膽頭的喊鈴都不那麼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