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綠色新生

  就在許美佳喊出第一個聲音的同時,「嘭」地一聲,K一槍射出,同時抽出一柄小刀俯身衝去。

  偌大的電網呲呲張開,許美佳則一躍撲向洞中。

  眼見就要將許美佳包住之時,電網卻先是撞上了樹幹,粘在上面電個不停,許美佳則藉機連滾帶爬鑽入洞中拉來板子。

  嚓!

  K一刀捅在了板子上,接著抬腿一踢將板子連同許美佳一起踹開,隨後一個俯身便要突刺而入。

  正此時,一個男人身影側向撲來。

  「你幹什麼!!」

  K不及有任何反應,便被男人撲出老遠,倒在地上嘰里咕嚕滾出幾圈的同時,手上的刀子也被奪了,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反手按在了地上。

  「這就叛隊了?」寸頭男精靈按著K瞪目罵道,「還好沅芷聽到響動讓我們早點來!!」

  「叛你媽!」K咬牙掙扎道,「賊喊抓賊,許美佳這種人不能留,再繼續下去她只會把你們隊長忽悠成傻子!!!」

  男精靈聞言一愣,瞥了眼洞中驚恐蜷縮的許美佳後,再看向K,手上的勁頭卻依然沒減:「那也該隊長來決定!」

  說話的同時,巴迪亞已然趕到,眼見K被人按在地上,兩眼登時炸出了紅光,踏著碎土像豹子一樣撲來。

  「放開你的髒手!」

  「別管我!!」K卻瞪目喊道,「殺死許美佳!立刻!!!」

  巴迪亞聞言沒有任何疑慮,一個蹬地急轉驟然向樹洞躥去,五指如利爪般直取許美佳咽喉。

  嗉——

  清澈的聲響中,細長的白光穿透了巴迪亞的大腿一閃而過。

  巴迪亞應聲失衡滾地,在地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跡,與此同時,三個男精靈飛身撲來將他也一道按在了地上。

  再向旁看去,林沅芷正震顫地壓下了手中的長弓。

  NM!!!!」K兩眼瞬間迸紅,「林!!!沅!!!芷!!!」

  「對不起……我……」林沅芷愕然地捂住了嘴,「沒有其它辦法……剛剛沒有其它辦法……」

  「先救巴迪亞!!!」K吼道。

  「上藥……治療……快!」林沅芷下令的同時,顫步跑到了樹洞前,俯身望向了嚇得說不出話的許美佳,「你……沒事吧……」

  許美佳只顫顫搖了搖頭,縮身不出。

  林沅芷忙又走向被三個人按在地上的巴迪亞。

  此時眼鏡男精靈已經綁住了他的大腿開始上藥了,他卻沒有任何感覺,只有一臉的茫然。

  「為什麼……攻擊隊友……」他呆呆地問道。

  「是你先襲擊平民的……」林沅芷顫聲道,「我在制止你們的惡行……」

  「她不是平民,是敵人。」巴迪亞有些崩潰地看著她,「為什麼我為你們做了這麼多,你們卻一刻也不願相信我,甚至還不及一個敵人的隻言片語。」

  「會搞清楚的巴迪亞……我保證會搞清楚的……」林沅芷看著巴迪亞信仰崩塌一樣的神情,也有點想哭了,一時間再也不敢多看,這便又顫捂著嘴走到了K身旁,蹲下身子歉聲道,「巴迪亞沒傷到骨頭……已經在治療了……」

  K被按在地上,默默地看著她,僵硬了許久方才開口:

  「林沅芷,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最後,最後的機會。

  「不要聽許美佳說一個字,我接下來的每個字都是唯一的真相。

  「1分鐘前,我來取水,撞到了正在偷補給的許美佳。

  「她被發現後放下補給,擾亂了我的思維,然後沖回洞中賊喊抓賊。

  「就這樣?」林沅芷

  驚道,「僅僅如此,你和巴迪亞就要不計後果地殺死她?即便我們的人已經來了也必須要違令殺死?她有必要讓你付出這麼大代價?」

  「她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K死盯著林沅芷一字字道:

  「既然她現在偷盜補給意圖單飛,就證明通過昨天的觀察,她已經確認,和你在一起將必死無疑,哪怕不要尖兵的保護她也要帶著補給逃跑。

  「這也就側面證明,她的判斷力非常強,並且足夠心狠手辣,她的一切言行都為博得你的信任,控制你的思維,你在她面前就像個洋娃娃一樣任她擺布。

  「所以我必須在她做出下一步行動前將她殺死,避免她進一步操控你。」

  「先不說這是不是事實。」林沅芷顫聲道,「就算你們成功殺了許美佳,你和巴迪亞也已經在犯罪了,身為隊長我將依法囚禁你們,等待尖兵法庭的審判。」

  「呵。」K哼笑道,「那也好過眼睜睜看你被許美佳控制,最後被你坑死好。」

  「好的……我知道了。」林沅芷沉吸了口氣,這便要起身。

  「最後再說一次,林沅芷。」K狠聲道,「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不要聽許美佳說一個字,我上面的每個字都是唯一的真相。」

  「K,我有自己的判斷。在你來尖峰之前,我已經當了一年的隊長,完美清理了十幾個秘境。」林沅芷滿面莊重地拍了拍K的肩膀,「反而是你,從剛進秘境開始,就在配合李清明不斷向我施壓,逼我讓出指揮權。考慮到李清明能力確實在我之上,我也就接受了,但現在不同,這裡的所有人唯一能依賴的人只有我,我有責任判斷和控制眼前的局勢。」

  「……」K看到她這幅神情,當場泄了口氣,雙目也不再有什麼神采。

  傻子,我這個傻子。

  為什麼要來……

  林沅芷則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樹洞前,看著發抖的許美佳道。

  「K說出了她見到的事,你呢?」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許美佳依舊只有滿面驚恐,「迷迷糊糊醒來後,我看到板子的縫隙中好像有人影在晃,就向外偷看,接著就看到這個白毛在搜刮補給,然後我就喊了……她就沖我開槍……還衝過來要殺我……」

  「嗯。」林沅芷應了一聲後,走到了地上滿噹噹的背包前,拉開拉鎖簡單翻看過後,轉頭與許美佳道,「這是綠色新生的背包,裡面主要是瓶裝水,麵包和罐頭,沒有任何與K有關的物品。」

  「……」許美佳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不知道……我也才剛醒,什麼都不知道……」

  林沅芷於是又看向了散落在地的水袋,接著再次轉向許美佳:「K並不那麼缺食物,如果她真要偷補給,也該優先灌滿水袋,為什麼反而要帶上一堆麵包?」

  許美佳卻一臉茫然:「這你該問她……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看到有人偷東西就喊出來了……」

  正說著。

  噠噠,對面樹洞的一個板子被推開,一個分頭男綠色組織成員顫顫爬了出來:「那個……我作證,確實是這位K在偷東西……」

  林沅芷循聲望去:「告訴我更多的細節。」

  「和許姐差不多,不過我醒得早一點,是被翻箱子的聲音吵醒的,然後就看到K正拎著我們的背包翻箱倒櫃,但我沒敢喊……畢竟這位K一直都很兇……而且昨天就在營地里搜颳了不少刀具什麼的,我要是喊了怕被滅口……猶豫的時候,許姐那邊就喊出來了。」

  林沅芷隨即望向了K:「你呢,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早說完了。」K無力道,「自己判斷吧。」

  「……」林沅芷這便站起身,分視

  兩邊後說道,「我偏向於相信K,但她和巴迪亞過激的殺人行為顯然觸犯了法律,所以無論如何,還是先把K和巴迪亞用藤籠寶具關起來,許美佳和這個男人也一樣,考慮到共犯的可能,他們也無法洗清嫌疑,先用長藤綁起來囚禁,之後一同交給調查組和尖兵法庭。」

  聽到這個決策,K直接笑了起來。

  「呵……」她滿眼欣賞地看著林沅芷道,「哪怕你冤枉我,殺了我,一心跟許美佳走到底倒也是條路,卻沒想到你選擇了連最蠢的人都想不到的方案,本來就沒幾個人還整出一半囚犯,再派另一半人看守……天才啊,林沅芷,你真的是個天才啊!」

  「省省體力吧。」林沅芷嘆道,「既然你們無法再做事了,後面會減少你們的補給,只維持在生存線。」

  K再次一笑,不過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林沅芷這便又四望道:「好了諸位,矛盾解決了,時間緊迫,該出洞忙今天的事情了。」

  在她的號召下,七八個樹洞的遮擋物這才被推開,一個個綠色組織男女惶恐地鑽出來,遠遠看著K和巴迪亞一個字都不敢說。

  林沅芷則問道:「還有別人看到事情的經過了麼?」

  眾人齊齊搖頭。

  「好吧。」她這便又拍了拍手,「其他人也都出來吧,太陽落山了,天就要黑了。」

  可在她拍手聲結束後,四周卻沒有任何響動,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噠。

  一個人推開了旁邊樹洞的板子,俯身抓了抓裡面閉目癱坐的人。

  「醒醒……起床了……哎……怎麼倒了……」

  很快,一聲尖叫從另一個方向傳來。

  「啊!!」

  隨後是更多的尖叫。

  「死了……米米死了!!!」

  「這都是熱死的麼?」

  「確實好熱,我都暈過去了中間。」

  「這麼說……我們也要……」

  「嗚嗚嗚……嗚嗚嗚……」

  哭叫聲愈演愈烈,聲音在扭曲,就連身體也在扭曲。

  在這一觸即發的群體崩潰中,林沅芷剛剛的自信被瞬間沖刷一空,只剩一臉的茫然。

  一股窒息感隨之襲來,接著是難以遏制的衝上腦殼的絕望。

  錯了麼……

  我做錯了麼……

  如果再強硬點……如果能像李清明那樣……或許能在昨天搭建一個足夠強韌的掩體……

  但什麼都沒有,現在為止除了幾個空木樁,什麼都沒有……

  不……還有屍體……

  以及即將淪陷的人群……

  在這深深的無力感中。

  突然傳來了一個平靜悠長的女聲。

  「不必難過,他們只是先我們一步回歸自然,迎來了新生。」許美佳扶著洞邊,虛弱地鑽出樹洞,即便身體依然在發顫,面色卻無比堅決:

  「大家都忘了麼?綠色新生,這是我們所有人的最終宿命。

  「與之相比,生存反倒才是一種偶然,也正因如此,我們才要珍惜這場奇遇,心懷感恩,堅定向前。

  「秘境雖然嚴酷,但和人類長久以來的殘忍殺戮相比,這又算得上什麼?

  「沒什麼可怕的,就像之前每一次面對不知感恩的破壞環境者一樣,用我們的信念去擊敗它!」

  「如果你被恐懼消磨了信念,那就跟我一起——

  「我向高碳宣戰,綠色使我新生!」

  在她的號召下,人們的哭聲竟真的漸漸止住,一個接一個舉起手來。

  最初,呼聲只是零零散散,

  稀稀拉拉的,但隨著一個又一個人的加入,聲音開始整齊劃一,愈發洪亮。

  「我向高碳宣戰,綠色使我新生!」

  「我向高碳宣戰,綠色使我新生!」

  「我向高碳宣戰,綠色使我新生!」

  最後三句高亢的齊呼後,他們眼中重又煥發出神采,抽泣也徹底止住。

  「就是,沒什麼可怕的!」

  「家人們只是先我們一步迎來了綠色新生。」

  「之前那個運載重度污染化工品的車隊我們都攔住了,這算得了什麼!」

  眼見眾人重新拾起了信念,許美佳也不禁留下了激動的淚水,哽咽著擦著眼角道:「大家都是好樣的,能和你們並肩奮鬥是我的榮幸。」

  「是我們的榮幸才對!」

  「許姐,謝謝你帶我們來這裡。」

  「嗚嗚嗚……這才是生命的意義!」

  此起彼伏的感激與淚水中,許美佳也終於整理好情緒,與眾人點頭道:「好了,這些話出去再說。現在,請擦乾眼淚,拿起工具,聽從林隊長的指揮,將我們身上這場生命的奇蹟,延伸到最後的終點。」

  成員們當即點頭領命,心懷感激地走向了工具棚,拿起一件件工具振奮地看向林沅芷,等待她的命令。

  許美佳則長舒了口氣,拾起了地上掉落的小刀,捏著刀身一步步走到了發呆的林沅芷面前,將刀柄遞了過去,慈聲笑道:「小林,姐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林沅芷並沒有接刀,只是不知所措地看著許美佳。

  許美佳則輕輕抬起手,擦著她的眼角道:「小林,我尊重你的判斷。基於之前的事實,你的確有理由懷疑我,但K有一點說得沒錯,哪怕你冤枉誰,殺了誰,也要選擇一條道路走到底,保證另一邊能發揮最大的作用,共同構建堡壘,抵禦最終的危機,所以,小林……」

  她說著,將刀柄重重地塞進了林沅芷掌中,重重點了點頭:「是我做的,偷盜的人是我,請殺死我吧。」

  此刻,林沅芷看著她無比堅決的神色,再也無法克制內心的海嘯,一把將刀甩開,大哭著撲上前抱住了許美佳:「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我一開始就認為不可能……但只是……只是……」

  「只是被責任壓垮了。」許美佳輕拍著她的後背道。

  林沅芷貼在她肩膀上狠狠點著頭,只剩泣不成聲。

  許美佳則更加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同時不經意地瞥向了地上的K,微微動了下嘴角。

  Game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