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野獸的搏殺

  隨著最終秘能的開啟,李清明成為了一頭絕境的野獸。

  無限的力量蓬勃而出,他堅信自己無所不能。

  他甚至虛構了自己的記憶,逼自己相信,他就是主宰,所有主宰的主宰,所有支配之上的支配,凡他目光所達即已到達,凡他目光所及便已毀滅。

  在如此的篤定下,衝出食堂的下一刻,他便如同瞬移一般出現在八號宿舍的門前,以平生最大的力量,毫無遲疑地揮起球棍。

  嗙!

  球棍脫手彈飛。

  宿舍門卻絲毫未動。

  李清明不及驚訝,只再次飛身撞去。

  這一次他相信自己可以穿牆,他篤定這扇門是假的。

  咣!

  他被重重地彈開,大腦眩暈,胸中翻騰。

  可再一次地,他抓住了門把手。

  此刻他堅信自己能打開,這扇門並未上鎖。

  可那該死的門把手依舊紋絲不動,只有上面的鑰匙口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嘲笑他。

  笑他自欺欺人,異想天開。

  此時,李清明也終於意識到,原來這並不是門。

  而是……

  出口。

  最後的出口。

  而這裡的主宰,卻遠在出口之外。

  想通的瞬間,李清明便已吞下妄想藥片。

  『我能撕碎一切。」他對自己說。

  ……

  走廊的另一側。

  喊出Freedom的那一刻,戴小芸、李陽和唐糖便已經各自踹開了3間懲罰室的大門。

  戴小芸閃身抽出雙刀砍碎了椅子上的繩索,接著一個瀟灑側身踹爛的電視。

  李陽縱身奔向了角落裡被禁閉的女人,狠狠地抱起她,踏著泥濘嘶吼著向外奔來。

  唐糖則揮舞著指揮棒,操縱著空間中振動的音波集結一點,飛舞共振。

  只見戴眼鏡的醫生雙目逐漸激凸,想喊什麼卻喊不出聲,還來不及捂頭,就像氣球一樣爆裂四濺。

  「好槍……」躺在床上的少年顫抖著雙手,斜視著瞪了過去,「Headshot!!!」

  另一邊,正當唐糖瞄向另一個所謂醫生的時候,她卻突然一陣脫力,好似身體不再屬於自己。

  咔咔……

  指揮棒掉落在地,她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穿出的血色拳頭,有點想哭……

  「對不起……

  「一秒……也沒……拖住啊……」

  下一刻,她已化作一灘血水,蕩然無存。

  也就在此時。

  「我!!!艹!!!你!!!馬!!!」

  一個揮著黑色鏈球的壯漢踹碎了地磚邁出一步,同時手裡的鏈球一縱而出,夾著連空間都要撕裂的音爆撞向教官。

  可教官卻只迎頭隨手一揮。

  嘩——

  那顆堅實的鏈球瞬間化為了無數碎片,如一陣晨霧般散去。

  「嗯?」教官卻突然向另一邊轉過了頭,呆望向走廊的拐角,「不……不能接近他……」

  也就在他驚愕遲疑的片刻。

  簌簌簌——

  不知多少根鋼線在空中划過,盤繞纏滿了教官的全身。

  而那些鋼絲的,已身處空間的入口。

  戴小芸緊攥著黑手套,拉著鋼絲狠聲道,「剝開年齡欺壓的權柄,你只是一個無是處的變態,一種腐朽的剝削,一坨臭不可聞的爛屎。」

  「你……我明明那麼信任你……喜歡你……以為你是個好孩子……」教官脹滿了黑

  光的雙眼緩緩回瞪而來,「可原來你也是個騙人的賤女人……我生氣了……我要……懲罰你!!」

  隨後只見他雙臂一張,如扯斷紙條一樣輕而易舉地繃碎了鋼線,同時再次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沖向戴小芸。

  可他剛踏出一步,卻突覺雙腿一沉,如陷入泥沼。

  再一低頭,才發現一個什麼東西抱到了他的腰間。

  「我……抓到你了……也沒多快麼!!!」李陽瞪目吼道,「三倍重力……五倍重力!一萬倍重力!!!和我一起沉入地獄吧,去地獄和我一起草泥馬!!!!!!」

  看到這樣一個東西教官當真被嚇到了,驚叫一聲便抬掌劈去。

  而李陽卻迸發出了搏命困獸一般的本能,在教官剛剛抬手便盡全力向側方一扭。

  可這一掌還是劈在了他的腰間,直將他的身體斬成兩截,鮮血像爆缸的水管一樣狂噴四濺。

  「啊啊!!!」李陽痛叫一聲,卻又借著嘶叫的大嘴,匪夷所思地順勢一口咬向了教官的側肋。

  「瘋子!!!!」教官同樣痛叫一聲,再是一掌拍向李陽。

  李陽卻再次像搏命的野獸一樣本能一扭,但依然被削掉了半個腦袋。

  他的牙齒卻反而更深地嵌入了教官的體內,即便雙目已然開始翻白。

  與此同時,戴小芸的雙刀旋刃而至,直切教官頸間。

  教練再次抬手一甩,像扇文字一樣戴小芸扇飛到牆上,接著又是一掌劈下,終是將李陽最後的殘體毀滅。

  血水雖如瀑布淌下。

  但那兩排牙齒,連著上下顎,卻永遠地嵌入了教官的體內,他竟拔都拔不下來。

  「瘋子……媽的……你們……該直接電療!」教練嘶吼著轉身,轉向了撞牆癱倒的戴小芸,「不……電療都不足以改造你們……切除額葉!!!立即實施!!!」

  他就此俯身,一掌便要劈向戴小芸的腦殼。

  也就在此刻。

  呲呲呲呲呲——

  5個密不可見的黑點射入他的體內,讓他短短一滯。

  接著,一根莫名其妙的球棍從上方砸來。

  咚!!!

  伴著一聲悶響,一股扭曲空間的振動響徹教官的顱內。

  咚!!!

  又是一棍砸在了他的側腦。

  更深的共振產生了。

  咚!!後腦。

  咚!!鼻樑。

  咚!!下巴。

  轉瞬間,不知多少棍像衝鋒鎗的子彈般砸在了教官的腦袋上,他的整張臉也都被砸得皮開肉綻,眼球崩裂而出,

  黑色的內體伴隨能量碎片爆裂而出。

  可就在下一棍襲來之時,他卻突然背身划過了一個詭異的弧線,同時猛然抬手,準確地抓在了棍上。

  「抓到你了!」他懸著眼球獰笑地看向李清明,同時另一隻手直朝他的左胸戳去,「改造!!!」

  然而這一戳卻未如他預料一般洞穿李清明的身體,而是像撞到了某種野獸的棘皮。

  堅硬、沙澀、且伴隨著隱隱的疼痛。

  再看李清明,只面無表情地說出了兩個字。

  「反彈。」

  轟!!!

  無形的能量波像是氫彈轟裂而出,一個遠比教官拳頭更硬的能量束將他穿體而過。

  巨震之下,教官整個人也被砸在後牆上,驚愕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前。

  一個大大的洞口就在那裡,黑色的碎片正噴涌而出。

  與此同時,李清明也徹底癱倒在地。

  他無法忘記自己決定記住

  的東西,所以腎上腺素那15秒的時限依然存在,即便他在意志上努力去忽略這件事。

  他本想就這麼默默欣賞教官的消散,卻見教官竟接住了那些噴出的黑色碎片,再次貼在了身上,如同一隻正在舔舐傷口的野獸。

  片刻後,胸前的傷口已被堵住,修修補補之下,他整個人也不再是教官的形象,而是化為了一坨模糊得像瀝青一樣的人形體,只有那兩隻懸置的眼球,依然從眼神中彰顯著自己的本性。

  他一步步走到李清明身前,突然彎下腰大笑起來。

  「原來……我不是人……哈哈……哈哈哈!

  「這更好了!!我永遠不會死了!!

  「並且……你也不會!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那種死也不會聽從管教的害群之馬!

  「哈哈!怎麼能讓你這麼容易就死呢!!」

  「一二三,三個房間,你最怕哪個?

  「嗯嗯,不錯的表情,我猜……是三!

  「對不對,所有人都最怕三!」

  他一邊大笑,一邊拖起李清明,走向了三號單間。

  「你一定是那種以為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壞孩子。

  「所以……你最怕的就是成為好孩子是不是?

  「來,來!醫生!

  「改造他!新造他!快把他的腦子給我電好!!

  「啊……」

  他的叫聲突然戛然而止,因為看到一個被爆了頭的白大褂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副眼鏡裝點。

  「可惜了,醫生被你們破壞了……」教官遺憾地搖了搖頭,但很快卻又振奮起來,拖著李清明朝另一邊走去。

  「那就去一號房!

  「沒日沒夜地看那些迷信的東西,天堂地獄什麼的。

  「你一定最反感這種東西!

  「哈哈,其實我也知道那些是假的。

  「但是有用啊哈哈哈!信了的人都會很乖,哪個牧羊人不喜歡聽話的小羊羔!」

  不過他的笑聲再次戛然而止,原來電視已經被戴小芸順手踹爛了。

  「哎,沒辦法了。」教官一陣短暫的失望後,卻又很快捂嘴笑了起來,拖著李清明走向二號房。

  「二號房啊……只能去二號房了……

  「禁閉雖然可怕,但我感覺你不怕這種單純的折磨,甚至會享受孤獨……哪怕裡面滿是惡臭、老鼠和蚊蟲……

  「所以啊,教官我只能在時間上做文章了。

  「24小時?48小時?

  「不不不。

  「一億億億億億億億個小時!

  「我就守在這裡,你永遠不許出來,直到與那些蚊蟲鼠屎融為一體!!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大小,一邊拎起李清明,眼看就要將他扔到最裡面。

  啪。

  一聲淺淺的脆響突然出現在他的身下。

  他低下頭,看到了一個女孩。

  一個女孩正一點點爬出這裡,並抓在了他的腳踝上。

  她是如此的骯髒而又脆弱,卻又依舊緩緩向前,支支吾吾地嘟囔著什麼。

  「我……跟你……拼了……」

  突然,女孩狠命一撲,學著剛剛李陽的樣子,一口咬住了教官的腳踝。

  「啊!!!」教官前所未有的一聲痛叫,扔掉了李清明,用另一隻腳踹向了女孩。

  頓時黑光四散,他每踹一腳,女孩的身體就消散一分。

  正當李清明要說點什麼逼他分心的時候,那兩個渾身插滿電極,眼中布滿血絲的男生,終於也一步一挨地踏出了

  一號房。

  看到那個趴在地上嘔著黑血,卻依舊死瞪著眼咬住教官的女生,他們瞬間崩潰。

  「貝貝!!!!」

  「他媽的!!!!」

  兩個男生像野狗一樣撲上去,一拳拳狠揍教官。

  「啊……你們……草……」教官胡亂揮拳反擊著,卻依然被二人撲倒在地,扭在一起陷入了亂戰,一片又一片的黑光炸裂而出。

  然而這兩個不知看了多久電視的男生明顯有些虛弱,幾下便被教官踹到了一邊,只剩下黑光崩裂的殘肢,依舊掙扎著要爬向教官。

  「媽的……」教官卻無暇理會,只再次踹向了那個咬住他不放的女生,「給我鬆開……鬆開……」

  正在那個女生眼看也要不支的時候。

  咣!

  食堂的大門被一腳踹開。

  戴小芸捂著心口,撕心裂肺地朝教室里的人吼道。

  「繼續看吧!!看啊!!扯著脖子發呆啊!!你們這群廢物!!活該!!!」

  她話剛說完,便見一個男學員從食堂衝出,搶過了她手裡的鋸刀。

  「貝貝……你敢這麼對貝貝!!唔啊啊啊啊啊!!!」

  他不要命地喊著,踉蹌地衝上前砍向教官。

  教官抬手去擋,卻並未像此前那樣刀槍不入,而是被砍出了一道清晰的黑痕。

  「啊!!你們他媽……」

  伴著他的痛吼,又一位女學員衝出了食堂,搶過了戴小芸的另一把刀。

  「受夠了……我受夠了……一起死吧!!!」

  接著

  ,一個又一個,人們前赴後繼撲了過去。

  「狗屁的地獄!!有地獄就是這裡了!!!」

  「你逼她脫衣服……混蛋……你逼她脫衣服!!!」

  「這次換老子體罰了!!!」

  記憶體們像是一群鬣狗一般撲向教官,撕咬扭打在一起。

  殘缺的肢體伴著四濺的黑光融合在一起,接著又再次分裂,如同被捏在了一起的靈魂在地獄的硫磺中掙扎。

  那是一團烈火,瘋狂地燃燒著。

  可同時,卻又因過於瘋狂而快速熄滅。

  在這劇烈的掙扎過後,越來越多的記憶體化作了一道道黑色的能量,像是風吹塵沙一樣輕輕地離去,只剩最後的一點聲響。

  「媽媽……為什麼……要送我來這裡……」

  「我……沒做錯……」

  「你明明也在玩啊……爸爸……一邊抽菸一邊玩……」

  「想回姥姥家……想姥姥……啊……我回來了……姥姥……」

  當那些散亂的記憶散去,罪證只剩下了一個不成人形,似乎是教官的黑色膠狀物,正不知用哪裡發出著呻吟。

  「改造……你們這群……不聽管教的狗東西……要……更……徹底地……改造……」

  說完,他便也如其他個體一樣,化作一縷黑色的殘煙,蕩然無存。

  戴小芸這才恢復了些許氣力,扶著牆,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來。

  「果然……只有記憶才能湮滅記憶……正如魔法才能擊敗魔法……」

  說話的同時,她已走到教官散去的地方,俯下身,吃力地撿起了一個亮閃閃的小東西。

  「鑰匙……」她呆聲望向李清明,「你進不去,因為需要鑰匙……」

  「想明白就快去。」李清明坐在地上悶聲道。

  「你呢?」

  「累,不想動。」李清明側過了頭。

  「秘能的負面效果麼?」

  「…

  …」李清明不說話。

  「就是說……」戴小芸瞬間就沒那麼累了,滿眼期待地走到李清明身前,晃蕩起靈活的手指,「現在撓你腳心你也沒法反抗?」

  「我會殺了你。」

  「可你已經殺了啊。」

  「……這不好笑。」

  「可你的反應很好笑,哈哈。」戴小芸一邊笑,一邊架起了李清明的身體,「一起去吧,你是隊長,還要發號施令呢。」

  「哪那麼多廢話。」李清明雖像個失能老人一樣被架著走路,嘴上卻依舊強勢,「有情況你自己判斷就好了,反正換我也一樣。」

  「不好說哦。」戴小芸一邊一步一挨地走著,一邊問道,「你猜門裡面是什麼?」

  「一個直達外界的出口,我們一個個踏出去,然後就會醒來。」

  「……」戴小芸突然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李清明也隨之低下了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就是我覺得不好說的地方。」戴小芸黯然道,「嚴格來說,我們的立場已經不同了,對吧。」

  「毫無疑問。」李清明並沒有逃避這個問題,直言道,「你已經成為了這裡的第48位主宰,而我是來清理你的尖兵。」

  「所以雖然不願承認,但看到你癱瘓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戴小芸提了口氣道,「我其實想殺死你來著,撓腳心什麼的其實是在試探……」

  「很好的試探,我完全沒想到。」李清明甜笑道,「你會是個異常優秀的主宰,想殺就動手,現在也來得及,時間不多嘍。」

  「這不好笑。」這次換戴小芸板起了臉,「我很好奇,如果是你會怎麼樣?」

  「我會想辦法幹掉另外47位同行,成為唯一的主宰。」李清明毫不遲疑道,「當然,也會順便殺死所有打擾我的尖兵,殺一次不夠就兩次,兩次不夠就20次,殺到他們時間和記憶用光。」

  「哪怕他們是你最珍惜的隊友麼?」

  「……」李清明轉而望向眼前不遠的八號宿舍,「廢話太多了,開門。」

  「其實……你說的這些想法,剛剛也曾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戴小芸舒了口氣,拿出了鑰匙,「我能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失去人性……想永遠主宰這裡的慾念正逐步壓制生而為人的回憶……開了這扇門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所以,你必須和我在一起,監督著我,命令著我,如果有必要的話……」

  她說著,重重點了點頭。

  「再一次地,殺了我。」

  「我說了,廢話太多了,開門!」李清明有些暴躁地罵道。

  戴小芸卻隨之一笑:「你將來成為失能老人,怕是要被護工殺了吧?」

  「我只剩下一根手指頭也夠戳死一個醫院的護工。」李清明說著又煩躁地搖了搖頭,「這話好像在哪聽過……」

  「哈哈,我跟上一個說這話的人一定聊得來。」戴小芸一笑,這便將鑰匙***了鎖眼,輕輕一擰,門嘎巴一下就開了。

  看著縫隙內透出的陽光,她提了口氣,做足了一番心理建設,才終於推開了房門。

  她從不接受人生是一場劇本。

  但她清楚。

  到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