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入口前，正當周城將三套脫離寶具交由李清明的時候。

  「等等……這活我也能幹！」何擎突然一個瞪目湊了過去，「1000萬，1000萬我就干！」

  然而並沒有人任何人搭理他，甚至沒去看他，周城依然在與李清明進行交接和囑託，顧偉則在旁邊介紹寶具情況。

  一時之間，何擎的情況有些尷尬。

  他卻又不甘心，再次喊道：「稅前，我說的是稅前！」

  依舊沒人理他。

  「你歇會吧。」還是網球男一把將何擎拉了回來，壓了壓網球帽沉聲道，「對這種任務來說，頂級以下，一文不值。2250萬隻是對這個男人的開價，換做你，50萬都別想。」

  「……可……我們差得也沒那麼多吧？」何擎指著李清明道，「他強度也就比我高了一點……同樣是帶著脫離寶具進去，有那麼大差別麼？」

  「你當是送快遞麼？困住這麼一個小隊，裡面的情境根本是無法設想的……」網球男哼笑道，「如果真那麼簡單，你剛才又為什麼不敢進？」

  「……」何擎一陣無言，也只好恨恨低下頭去。

  另一邊，李清明已完成了寶具交接，緊了緊背包站到了入口前，淡然地伸出右手。

  和每個即將進入秘境的人不同，沒有任何糾結或者緊張，甚至連興奮都不那麼明顯，好像只是回家推門一樣簡單。

  也不知他是在蔑視秘境，還是在蔑視自己的生命。

  真正心事重重的人反倒是周城，雖然他對李清明有信心，但現在秘境內的情況也的確是難以測算與估量的，現在即便是AI也無法預估清理成功率，推薦李清明僅僅是因為他過往表現優秀，善於應對極端情況罷了。

  但願這次的情況，依舊在李清明的射程範圍內。

  想至此，周城也便提了口氣行禮道：「願尖兵平安歸來！」

  李清明則淡然側頭：「感謝機關遲來的信任。」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掌觸上了入口的光暈，整個人就此消失。

  周城這口氣此時也才舒了出來，心下暗罵，第一批沒讓他進去，到底還是記仇了啊。

  接著，他轉而回身望向了那幾名營救尖兵：「打網球的留下，其他三位可以回家等待處理了。」

  ⊙ tt kan⊙ ￠ o

  三人對視一番，這會兒反倒頓足不前，說什麼也不肯走了。

  「局長……營救還沒結束吧？我們留下來待命好了。」

  「我們想通了，這是我們的責任，後面再有任何需要我們責無旁貸！」

  「再給次機會，周局……」

  周城卻只捂了捂額頭，扒開三人走向台階，順道與顧偉道：「麻煩幫我弄走他們，頭疼。」

  三人還要再追上去哀求，卻被一隻像是交通杆一樣從天而降的手臂擋住了。

  「尖兵事業是嚴肅的，在社會責任與個人安全之間，你們已經做出了抉擇。」顧偉沉聲道，「所以不要再打擾局長了。」

  三人見狀一嘆，也只好頹著頭，被其他特勤引領著離場。

  這就像消防隊員臨陣脫逃一樣，被起訴都有可能，根本不可能再保住編制了。

  眼見這三人悻悻離去，網球男也才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偉哥……我是事務所7組的劉濤，咱們以前一起吃過飯。」

  「我看過你的資料了，你的寶具也正在運送的途中。」顧偉穩穩與他點了個頭，「營救才剛剛開始，我們兩個就守在這裡，做好隨時入場的準備。」

  「嗯……」網球男這也才穩了口氣，小聲問道，「我知道剛才進去的那位是強度35以下的尖兵翹楚，但偉哥你也是算個大人物了，

  身價擺在這裡，有必要跟他這麼客氣麼？」

  「你想錯了，他的身價該比我高。」顧偉頓了頓，又點頭道，「而且高很多。」

  「啊？」

  「你知道的，近半數尖兵的強度都在35以下，其中必然有相當數量充滿潛力的新星，他們將來會成為卓越，英雄，乃至傳奇尖兵，而李清明……」顧偉說著摸出手機，向網球男展開了李清明的資料，點了點上面的註冊日期，「他成為尖兵才不到一周，就已經成為了這半數人中最優秀的那個，所以已經基本可以斷定了，所謂的傳奇尖兵，只是他未來的下限。」

  「……」網球男對他這套算法瞠目伸舌，但又不太敢反駁，最後也只好望向了秘境的入口，幽幽一嘆，「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一天。」

  ……

  12：57。

  李清明神思一恍，再反應過來，已身處一條盤滿了血肉的走廊，四壁與腳下無不流淌著新鮮的血流，整個走廊也都默默勃響著生命的律動。

  就好像在某個怪物的體內。

  好吧，這次的空氣真的很難清新了。

  不僅有血的味道，還有一股難言的藥味，或許其中還夾雜著老人腐朽的氣息。

  所以說隨身攜帶防毒面罩是很有必要的，只可惜帶不進來。

  小小的抱怨過後，李清明首先摸出懷表確認了時間，而後原地不動，開始對四周進行謹慎的觀察。

  畢竟這裡明顯有鬼，有必要用3倍的細緻程度進行提前勘察。

  此時靜下心來仔細看去，才發現四壁的血肉原來並非筋肉，而是很多密集的神經與血管，它們像是爬山虎一樣沿著牆面與地表旺盛地生長著，那些白色的神經是一條條莖，最粗壯的是主莖，下面還有很多分支。

  再看那些血管，則如蒲葦般圍繞著這些莖盤旋生長，最終在莖的盡頭化為毛細血管，向四周努力地延伸到了盡頭。

  而在它們未能盡數覆蓋的地方，可以看到***而出的牆壁與地板，材質與款式和樓下無異。

  此外，現在的李清明正站在最西邊的樓梯口，身後是一團不可進入的黑霧。

  舉目前往，走廊的盡頭應是最東邊的樓梯口，同樣是一團不可進入的黑霧。

  至於兩側，則是兩排齊整地，乾乾淨淨的門。

  這一切的布置，都完全符合護理中心的建築結構。

  看樣子這個場景本身並沒有變異，而是被「神經血管」入侵了。

  確認這點後，李清明露出了十分欣賞的神色。

  有趣。

  2級的小秘境而已，竟然這麼大刀闊斧地包裝場景，精心布置，這算是位有心的主宰了，放在殺戮類有點屈才。

  正當李清明準備進一步分析的時候，他卻在牆上看到了一張過於礙眼的大號黃色便利貼。

  定睛望去，上面還寫著幾行娟秀到有點可愛的小字——

  11：21：33，安全入場。

  初步觀察後，我們認為這些血肉源於主宰，只要找到它們的根源就可以完成清理。

  由於秘境強度較低，我們選擇一左一右分為兩組進行逐房清理。】

  李清明聽說過有人會在清理的同時留下「路標」，以供救援或者別的什麼人找到他們，但這位記載的可太細了，她可真有功夫。

  是的，記錄員應該是位女士，男人不太可能有這種耐心和字跡。

  至於這便利貼從何而來，大概是某種藏品吧，類似於李清明手上的濃情便當和妄想藥盒，每次進秘境都可以補充的那種。

  無論如何，這紙留言也算是幫李清明省事兒了，而且上面的判斷與他的

  想法也基本一致，只要找到血肉的源頭，也就相當於找到了主宰，干就完事了。

  但從結果上看，事情顯然沒有這麼簡單。

  李清明就此摸出了棒球棍，貼好了詛咒噴嘴，備好了妄想藥盒，甚至連單人份的脫離寶具也都塞到了兜里最趁手的地方。

  一旦真的發生什麼了不得搞不定的意外，他當然不可能為了這幾個素不相識的傢伙犧牲，該溜總是要溜的。

  當然，在他這裡能達到「了不得」和「搞不定」級別也從不是簡單的事情，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嚴重到什麼程度才該開溜，完全只能憑感覺了。

  懷著如此異常謹慎的心情，李清明一步步小心地踏在了地上，他並沒有故意躲開血管和神經，只為試探這些血肉的反應。

  毫無意外地，沒有任何反應。

  他又試著用球棍敲了下牆上的東西，甚至乾脆直接砸爛了一段。

  依舊沒什麼反應，短暫的出血後便凝固了，接著一點點緩慢地重新生長，就像植物一樣被動而又堅強。

  至於滲出的血液，或許有毒，或許可以當應急食品，但這該是吉小祥的研究課題，李清明現在沒工夫關心這個，只幾步便走到了走廊左側第一個房間門前。

  房間的牌號是301，房門玻璃窗下面還貼著兩個人名，應當正是住在這裡的兩位老人的名字。

  與牆壁不同，這裡的門都是乾乾淨淨的，似乎那些血肉對其並沒有興趣。

  再看門的四周，則可以清晰地看到血肉正從縫隙中延伸而出，又或者是延伸而入。

  為了確定這件事，進門前他特意沿著門邊搗毀了幾處血管，力圖確認血流的方向。

  遺憾的是，這些血管既有從里往外輸血的，也有從外往裡送血的，既有靜脈又有動脈，亂在了一起。

  李清明也只好暫且放下了這個疑問，用球棍頂著大門，緩慢地將其推開。

  與他設想的一樣，病房內同樣布滿了血肉，與外面並無二致。

  確認天花板上沒有埋伏什麼怪東西後，李清明這才無聲地踏入門廳部分。

  他並未急著走到裡面去看病床，而是先踹開了大門側面的廁所門。

  沒想到，裡面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肉，甚至連味道都不怎麼有，幾乎可以與廉價酒店媲美。

  再三確定就連馬桶水箱裡也都乾乾淨淨後，李清明才又關上了廁所門，緊握著棒球棍，一個閃身騰挪到病房內部。

  蛹。

  他看到了兩個血蛹，噹噹正正地躺在床上。

  那該是兩個老人，但他們已經被四處延伸而來的血肉筋脈完全裹住了，成為了一個有些人型的大號血蛹，血蛹表面血管的勃動尤為劇烈，像是正在被消化，又或是……孵化？

  用球棍捅了幾下血蛹，確認這玩意兒沒反應後，李清明才走到了床頭，低頭看向了床頭櫃面上的那張過於顯眼的黃色便利貼。

  11：24：02

  可憐的老人，我們入場的時候就已經被主宰同化了。

  或者說，正在被主宰消化。

  如果是正常的秘境清理，我們現在該隨手清理掉這些蛹，防止「他們」在幾分鐘後「破蛹而出」。

  但這次畢竟是救援，或許老人們還有得救。

  所以我們決定加快清理，儘快找到源頭的主宰進行擊殺。】

  看過這紙記錄，李清明自己也看了眼表。

  13：01：11。

  距離她留下這張便利貼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這二老還並未被完全消化，也沒有任何東西孵化而出。

  看來這邊新陳代謝還挺慢的，倒

  也符合養老院的主題。

  李清明就此轉過身，朝著大蛹舉起球棍，準備來一棒子試試。

  但一陣短暫的糾結後，他還是暫且放手了。

  面對這玩意兒，就算是他也覺得有點噁心，害怕膿水濺一身……

  不如再往後溜達溜達，看看之前那個小隊留下的標記再說，真的出現僵持的話，他們也會不得不做這件事的。

  懷著如此的心情，李清明踏出301病房，邁入了對面的302病房。

  這裡的情況與301相同，除了擺飾和人蛹體型的差別，幾乎就是映像了。

  李清明便也隨之加快速度，快速去隔壁的303和304溜了一圈。

  一樣……還是一樣……每間病房都躺著兩個蛹。

  這些老人在秘境爆發後似乎連掙扎的過程都沒有，就這麼老老實實躺在床上接受了一切。

  又或者他們掙扎過，只是有某種力量將他們重新送回了舒適的溫床。

  總之，情況就是這麼平淡而又和緩，搞得李清明像是逛植物園一樣，走馬觀花且無趣，於是又溜了兩間病房沒有看到便利貼後，李清明乾脆直接選擇了跳過，一舉來到了走廊盡頭，推開了326病房的大門。

  終於，這裡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

  雖然靠門的那個床上，依然躺著一個人蛹。

  但靠窗的那位，那就像是個孵到一半被捅破了一樣，血脂濃漿撒了一地，剩下那些殘存的，或者說來不

  及萌發的身體機構，像是根須一樣散在了床上，只剩下一個空洞而又乾癟的頭顱還掛在與牆上主莖聯結的地方。

  看到這一幕，李清明腦子裡突然盪出了「植物人」三個字，接著是「人參果」。

  他倒也知道這件事有些不敬，好歹沒有興奮地叫出來。

  好消息是，他一直期待的便利貼再次出現了，而且竟然一口氣出現了好幾張，通通都貼在了床頭柜上。

  便利貼這事一開始覺得有點無聊，但不知不覺越看越期待，甚至還有點提心弔膽，像是知道了結局是死亡的連載一樣，隨時都提防著突如其來的怪東西。

  遺憾的是，這張便利貼的書寫依然規整。

  11：37：58

  ωωω ttκǎ n ￠ ○

  我們完成了對26間病房的排查，並未發現任何有危險的生物。

  盡頭的辦公室則是荒蕪的，無法進入。

  換言之，我們排查了整個秘境，並未發現主宰。

  沒有任何選擇了，我們不得不對蛹進行清理。

  P1結束，轉右側P2。】

  李清明就此望向了第二張——

  P2，上接P1。

  我們首先擊潰了326房中的這個。

  可這個老人似乎並未死絕，也並未完全淪為秘境的一部分。

  他在蛹破後發出了痛苦的尖叫，奄奄一息。

  我們想詢問一些信息，他卻早已神志不清，很快就徹底死亡了，像是突然枯萎的植物。

  或許，真的本可以救他。

  是我們太著急完成清理，才草率地結束了他的生命。

  巨大的負罪感縈繞上我們的心頭，我們決定慢下來，暫時放下過於急躁的心情，冷靜地探討一下除了暴力破蛹外，還有什麼別的可能。

  P2結束，轉右側P3。】

  ——

  P3，上接P2。

  經討論，我們認為這些血肉本身就是主宰。

  而這些老人，已暫時淪為了主宰的一部分，與主宰聯結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類似於寄生的關係。

  在這種時候

  暴力破蛹，就相當於粗暴的手術，會導致患者快速死亡。

  於是，我們想到了一個方案。

  通過摧毀病房門周圍的這些血管和神經，切斷主宰與老人們連結的通路，就像切斷腫瘤的給養通道，或許這樣老人們能恢復，或許這樣能餓死主宰。

  總之，我們開始了，從這裡開始，摧毀每個門周圍的血管！

  P3結束，轉右側P4】

  李清明繼續朝旁邊看去。

  可那裡卻什麼都沒有，只剩下空空的桌面。

  P4呢？說好的P4呢？

  正上頭呢，玩斷章是吧？